棠瓷一怔,心道:难不成这只雪貂也会说人话? 见那血越流越多,小烯儿慌得哭起来。 见儿子哭得伤心,画尧更是心急,扭头便朝门外喊:“岚止!” 连唤两声,无人应答。 “皇兄,我们进门时并未见外头有人。” 画尧愣了下,心道真是急昏了头,流帘岚止若守在外头便断然不会让两个孩子在他未醒时进来扰他。现在可怎么办? “主人……” “衡雪?”画尧欣喜异常,小心将它放到被褥上,“你觉得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衡雪挣扎着幻出人形,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朝目瞪口呆的小烯儿笑了笑,“别哭,我没事,就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找太医来看看就好了,外头没人,你帮我去传太医过来,好吗?” 小烯儿止了抽泣,瞪着大眼看他,愣愣点头。 衡雪看向棠瓷,微笑,“你陪他去吧。” “好。”见小烯儿还在发愣,棠瓷扯了他往外拖,“别傻站着了,快走呀,再晚要出人命了。” 不对,不是人命,那不过是只雪貂,不是吗? 183. 被急召入宫的妖娆一踏入御书房,劈头就问:“人呢?” 流帘引他绕过屏风,望着榻上昏睡的人,“下朝时皇上脸色就不好,与众位军机大臣议完事后还坚持批阅奏折,明明连笔都握不稳了,劝他休息他也不听,我怕他熬不了多久,便偷偷让岚止去传你入宫,这不,岚止刚走他就晕了。” “这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想起府里那人高热还未退下,妖娆眉头皱得更紧,伸手一探枢冥的额头,扯下一片花瓣放入他口中,唤道:“岚止,将上次那药再煎一副过来。” “他回景御宫了。” “景御宫?”妖娆抬头看流帘,有些莫名,“皇上不是在这吗?” “皇后还未起呢,上朝前皇上下了命令,要他寸步不离好生守着,刚刚往宫外那么一跑,也不知道皇后醒了没。” 妖娆拿了帕子轻轻拭擦枢冥身上的汗,冷哼,“醒了就醒了,还怕他自己穿个衣服都能弄伤手不成?” 这话题不宜继续,流帘轻咳一声,“我去煎药。” 妖娆并未理他,只怔怔望着榻上双目紧闭的人,良久,伸手抚上他的脸,几近无声地低喃,“你一直劝我放手,如今我终于看开了,你高兴吗?”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软榻上的睡美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妖娆扶他坐起,摸摸他的额头,问:“觉得怎么样?” 枢冥还有些晕乎,闻言略偏了头认真感觉,而后认真回道:“觉得饿。” “……”妖娆呆了下,随即要笑不笑地看了流帘一眼。流帘忍住笑,道:“皇上早膳还没用呢,这都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是该饿了,我这就命人传膳。”说罢,返身退了出去。 枢冥下了软榻,理了理身上的龙袍,接着看了妖娆一眼,“你也留下来吧,吃了饭再走。”语罢,走到书案后头,落座拾笔,继续处理他的政务。 留下妖娆一人呆坐原处。 右相府。 一身红衣的少年坐在床边,不时伸手摸摸床上那人泛着病态嫣红的脸,动作有些迟疑,似在犹豫什么。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身段窈窕的美艳女子跨进门来,行至少年身侧。 “如何?”犹宣将谭容弦的手轻轻托在掌心,并未回头。 阮千姿倚着床柱,双臂环胸,“逃了一个,朝皇宫的方向去了,殿下早些做决定吧,是要将人带走,还是留下?” “那人对他不好,总是伤他。”犹宣微微皱眉,“可我若真把他带走,他醒来定会生气,怕是以后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这样我更难受。” 阮千姿俯身,姿态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要不,我来帮您做决定如何?” 犹宣抬眼看她,淡道:“这是你第几次调戏我了,还记得吗?” 阮千姿收回手,掩嘴轻笑,“谁叫师兄长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几下。” “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兄。”犹宣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床上的人,“你刚说要帮我做决定?” 阮千姿递将手伸到他面前,摊开,犹宣望了眼躺在她掌心的浅碧色丹药,眸色微冷,“噬魂丹?” “当然不是,我哪敢给你的心肝宝贝吃那个。”阮千姿晃晃手中的药丸,略有些得意,“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暂时没有名字。” “哦?有什么用处?” “可以令他忘却曾经爱过的人,给你一个与那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竞争吗?是啊,他便是输在太晚遇见他。 “老规矩,从一数到七,一,二,三,四,五,六……” “我同意。” 184.主人,对不起 午膳摆上了桌,枢冥净了手,正欲动筷,岚止却在这时来报,画尧不见了。 枢冥登时胃口全无,皱眉揉了揉眉心。 岚止跪在地上,心下有些着慌。先前回到景御宫,见寝殿里头毫无动静,他以为画尧还未醒,便没敲门,只静静守在门外。一个多时辰过去,见里头还是没半点声音,他有些不放心,试探地敲了敲门,在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后便急急推门而入,这才确定房内无人。 “找过了?”半晌,枢冥才淡淡开口。 “都找过了,不见公子。”岚止深吸了口气,不敢隐瞒,“床榻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想必……” 枢冥霍然起身,岚止被扑面袭来的浓烈煞气骇得心神俱震,强自压着不让声音颤抖,“皇上莫急,并非公子的血。” 枢冥收敛周身煞气,居高临下冷冷看他,“鞭笞二十。” 岚止松了口气,俯首道:“属下领罚。” “起来。”明黄的身影从他身旁擦过,“将人找回。” “是。”岚止快速起身跟上,刚跨一步,骤闻门外侍卫大喝:“什么人?!”岚止飞窜上前将枢冥挡在身后,右手搭上剑柄,气势凛冽。 “你是……右相府的人?”流帘挥退侍卫,望着身前半身染血却面无表情的女子,微微皱眉,“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擅自闯入,好大的胆子!” 那女子极是镇定,见枢冥跨出门来,不卑不亢跪下,“情急闯宫只因千盈有要事禀报主人,还望皇上恕罪。” 枢冥微一颔首,“恕你无罪,起来说话。” “谢皇上。”千盈站起身。 妖娆跟在枢冥身后出来,见她负伤,不由上前两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额上被暗器划伤的口子仍在不停淌血,千盈并未抬手去擦,言简意赅,“左相有难。” 妖娆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瞬间僵直。能让千盈狼狈至此,对手必定不是简单人物,而谭容弦不仅没有武功,如今还高烧未退昏睡在床,天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又打算对他做什么?妖娆心头狂跳,一时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千盈将他扶住,“其中一人是左相上次带回的红衣少年,左相应暂无性命之忧。” “是他?!”妖娆猛然挥开千盈,身形急掠而起,淡紫色的纱衣飘然飞涨,仿似蝴蝶展翅,于宫顶轻巧旋纵几下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千盈面色不变,朝枢冥行了礼,而后转身快步离去。 枢冥微一皱眉,命流帘带些人跟上去探明情况,随即转身,朝熙宁宫的方向行去。 皇宫其实很大,东西南北面,宫殿一排连着一排,怎么数都数不过来,整理打扫修剪花草,该有的一样不落,真正有人住的宫殿却是真的不多。 此时,皇宫南面一处久无人居的宫苑。 画尧用毯子裹着衡雪,紧紧将他拥在怀中,正午的阳光从半开的雕花窗户倾洒而入,罩在身上,暖暖的,带着夏日特有的灼热。他却觉得冷,冷得全身不住打颤,身上大半衣裳都是湿的,凉凉地贴着皮肤,那是从衡雪身上流出来的血。 他从衡雪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个伤口,那些血是从无数个毛孔里源源不断往外渗出的,大片大片的艳红色,刺得人眼睛生疼。可能是被宠惯了,画尧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坚强,疼了苦了或者累了,随便都能让他哭上一哭,而现在,他明明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却没能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他只是觉得这阳光不够暖和,明明都已经是夏天了啊。 “小畜生,你说你家位于雪山之巅,那里终年积雪不化,是因为阳光照不到吗?”画尧仔细抹去衡雪脸上的血,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有阳光的,洒在雪上特别漂亮。”衡雪轻轻靠在他肩上,阳光下的笑容有些模糊,隐约弥漫着细碎的哀伤,“自我下山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雪了,主人,你知道吗,我曾找过皇上,说要带你回族里住一段时日,我知道主人肯定也会喜欢那里的,可皇上不答应,他说你身体不好,耐不住寒……真可惜,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你真傻,早跟我说不就成了,我要去哪是我的事,凭什么要经过他同意。” “我知道,可是对不起,主人,我真正的主人,是皇上。” 画尧终于还是哭了,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落在衡雪脸上,“我真讨厌你们,老在我面前演戏,总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主人,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185.都说了别耍性子,看看,遭殃了吧! 寻到画尧的时候,他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望着掌中的血迹发呆。柔白的衣衫几被血液浸透,湿湿贴在身上,血衣白发,背光垂首,看起来颇觉惊悚。 那艳红的血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枢冥不由有些晕眩。岚止及时伸手扶住,“皇上!”枢冥摇了摇头,站直身体,摆手示意他退下。 画尧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见是他,竟微微笑了下,“你来了。” 枢冥一步一步走到画尧跟前,解下龙袍披在他身上,继而在他眼角落下一吻,“别伤心。” 画尧仰头看他,“我看起来像是伤心的样子吗?” “你脸上在笑,心却在滴血。”枢冥轻轻抚摸他的眼睛,从对方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略带忧伤的脸。 画尧垂下眼睑,侧头看窗外,时值初夏,院子里的桂花株株枝繁叶茂,一个个嫩芽傲立枝头,娇小的桂花悄然开放,清香沁人心脾。 本该是莺飞草长,万物静美的日子……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越是明媚,衡雪的死就显得越发惨烈。 他的语调太过平静,枢冥反而担心,“尧儿,我们回去吧。” “你没有更早过来,我很感激。”画尧搂紧枢冥的脖子,任他将自己抱起,“有小畜生陪伴的那些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 枢冥沉默着,抱着他走出门外。 画尧靠在枢冥肩膀上,迎着阳光数起步子。 一、二、三…… ——主人,别怪皇上,他也无能为力,多活了这么些年,我已经很满足。 十七、十八、十九…… ——主人,过完这一世你们就可以重回天庭了,真好。 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 ——以后没有我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自己生病受伤,知道吗?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别再任性,皇上若不在,晚上踢被子的话就没人给你拾了。还有,别太轻易相信陌生人,你太善良了,要懂得保护自己。 一百七十四、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 ——记得好好向皇上道一次歉,他为你付出的,真的很多很多。 三百七十七、三百七十八、三百七十九…… ——以后再也别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了会伤心。 四百三十、四百三十一、四百三十二…… ——最后,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吗?不是小畜生,不是衡雪。 五百、五百零一、五百零二…… ——我叫云卷。 “五百二十一。” “什么?”枢冥将画尧放到床上,动手将他染血的衣衫褪下。 “对不起。”画尧抓住他的手,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原谅我,好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话了,枢冥心头酸涩,是对他无奈,亦是对自己妥协,“你真狡猾,明知道这时候我不可能摇头。” 画尧绽开一笑,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拉下枢冥的脖子,深深吻住他。 “嗯……唔——”被吻醒的人微皱了下眉,不耐地将人扫开,翻过身去。 苏子衔索性掀掉薄毯,等着失了遮盖物的人自动爬起来,哪料对方根本不当一回事,扯过另一个枕头抱怀里,略缩起身子,继续睡。苏子衔真是被气笑了,不得不弯腰将人连着枕头拉起来,“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别睡了,起来吃饭,再下去要饿坏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滚!”司徒皎月烦躁得直咬枕头,抬脚踢他几下。 苏子衔抽掉枕头,拿了薄衫给他穿上,低头整理腰带,像安抚小孩儿一般,“乖点,别闹。” 司徒皎月气极,扭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计上心来,故意放软语气,“梳子,我想吃东西。” “还知道饿,不是睡睡就会饱吗?”苏子衔瞪他一眼,弯腰给他穿鞋。 “我不饿,就是想吃青梅,特想吃。” “青梅?”苏子衔顿了顿,继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倒忘了这事。” “你赶紧给我弄些过来,快去。”司徒皎月催他。 “遵命。”苏子衔笑着在他脸上亲了口,这才起身离去。 待房门合上,司徒皎月轻轻哼了一声,侧身躺下,扯过毯子盖住,继续睡。无奈将将要睡去的时候,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怎么这么快?司徒皎月不满地暗自嘀咕,眼皮却是纹丝未动。直到脚步声走近,察觉对方弯腰下来,伸出了手,司徒皎月抓紧身上的毯子,恼怒,“苏子衔!老子困死了,再吵一次和你没完!” 回答他的是右臂上针扎的刺痛及呼在耳边的热气,“司徒庄主当真可爱得紧。” 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司徒皎月心下一凛,这声音的主人并不陌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左臂及腰侧又是一痛。 “庄主莫急,我是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 186. 从昏睡中醒来,睁眼看到一张陌生脸孔,黑眸朱唇,红衣乌发,是个极标致的少年。鄢楚已略一怔,继而皱起眉来,“你是何人?” 红衣少年闻言瞪大双眼,似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不记得我?” 脑袋发晕,喉咙干涩,全身上下充斥着难言的酸痛,鄢楚已难受得直皱眉,挣扎着坐起身来,面色极差,“凭什么记得你,你是什么东西。”视线往四周一扫,语气登时又冷了几分,“这又是何地?我怎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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