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有一刹那的失神，急忙转脸看着自己的手。
“其实早在几千年前，他们第一次把我锁在这里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做了。几千年后，又有第二次机会，不会再放过我了。”
小小点头，抬起头看着哈迪斯的侧面“我陪着你。”
哈迪斯转回头来，速度太快脖子差点扭到“啊？你你说什么？”
小小的眼睛清澈明亮“我说我陪着你。”
哈迪斯呆呆地看着他，“小家伙，别再说傻话了，你有家人父母，他们那么疼爱你，你怎么陪我？”
小小笑“我父母有彼此，他们相爱至今，不离不弃，应该会理解我的做法。而哥哥，相信有人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哈迪斯语塞，好像所有道理到了这小家伙这里就全都不通了“你，你，我……”
小小微微一笑，双膝支地，上身立起，双手搭在哈迪斯肩上。
哈迪斯身体一僵，心如擂鼓。“怎，怎么？”
小小低头看着他“我原来以为，你不过就是个长生不死的老酒鬼，任性无条理。”
“……小小，这是你对将死之人的祝福么？”
“但是很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我一靠近你……”
小小收紧双臂，慢慢靠近哈迪斯。
少年身体淡淡的香气慢慢飘来，哈迪斯吞了下口水，双手握拳，看着小小低垂的眼帘，颤动的睫毛，又是一阵心跳。
小小眨眨眼睛，“每当我一靠近你，心就会莫名其妙的失去控制，跳得乱七八糟。”
哈迪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粉红色的双颊，淡粉色的薄唇。
小小还在低低喃语“怕是有一天你死了，我这心也就从此停跳了。为求活命，孽缘也好孽债也好，我也只有陪着你咯。”
心跳连成一片，还哪儿有言语可说？
哈迪斯轻叹一声，抬头轻轻吻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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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海狂澜，波涛涌现，情之一字，世上无人可逃，神人共是别离日 温柔如夜半海风，狂暴若寒冬凛雪。
慢慢地试探，深深的索取。
依恋依恋，不舍不舍，只是一个吻，却胜过万语千言。
长长的吻，深深的叹息。
轻轻地搂住他的腰，将他慢慢地放倒，缓缓地压住，再一次加深这个吻，好像如此就可以天长地久。
……
哈迪斯轻轻地离开小小的唇，低头看着他在自己怀里迷离着双眼，艳若桃李，灿若春花。
少年的呼吸急促，手指紧紧地攥着破旧的床单，眼神飘忽。
哈迪斯紧紧皱眉，眯起双眼，深呼吸，叹口气，轻轻抱小小在怀，下巴抵住他的额头。
小小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然后摸到他手腕处的链锁，停在那里。
“宙斯锁的？”
“不是他。”
“……那是谁？”
“……不重要了。”
“你好象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不是么？”
小小轻轻抚摸手腕上锁环出的符文，哈迪斯躲了下。
“疼？”
“不会，这个是削弱能力的，大概怕我跑掉。”
“难道说你还能从这里逃出去？”
哈迪斯微笑，松开小小，站起身来。小小奇怪地看他，难道说这家伙还藏了什么后手？
“小小，来帮忙。”
“啊？”
哈迪斯和小小一人一边扶住床腿，一起使力，把床搬开，床脚处有一个小小的洞。这洞大约有一个手掌宽。
小小愣住了，看着小洞里透出来的光“你自己偷偷挖的？怎么就挖这么小的？”
哈迪斯看着小小明亮的眼睛，用个酒瓶把那洞挡住“很久以前，也有个小朋友来看我，这是他留给我的。”
小小眨眨眼睛，莫名其妙。
哈迪斯坐下来，伸手拉过小小坐在他身边。
“小小，小小。”
“嗯？”
“小小，小小。”
小小觉得嗓子里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困难。脑子里不断想起上一次，在幽冥界，他对自己说再见的样子。那时候，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叫着，小小，小小。
突然，有一点恨自己的名字。
“别叫我的名字。”
“小……哦？”
“我说别叫我名字，听着就烦啊～！！！！！”
“……人家都快死了，你还对人家这么凶？”
“……一把年纪了，不要这么恶心～！！！ ”
莫名其妙的二人，似乎忘记了生离死别的伤感开始打打闹闹。
“小小的名字很可爱啊，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被叫名字啊？”哈迪斯抬手，锁链哗哗啦啦响。
小小伸手拉住他的锁链“因为，我猜到下面你会对我说什么。”
“哦？说什么？”
小小看着哈迪斯的眼睛，微微一笑，夹杂着的苦涩让人心底一痛。
“你要说，我们有缘无份，要好好的过完剩下的人生。”
哈迪斯微微愣了下，嘻嘻一笑“我并没打算说得这么煽情啊。”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退缩么？”
“小小。”
“你觉得时至今日，你还能把我甩开么？”
“……小小，小傻瓜。”
伸开双臂把小小搂进怀里，揉进怀里，低声轻柔的呼唤他的名字“小小，小傻瓜，我不会甩开你，直到你，直到你……”
小小微微眯起眼睛，喃喃地问“直到什么？”
“直到，直到你厌倦了，离开我。”
“……你对多少个人说过这话？”
“只有，你。”
哈迪斯低沉的声音，平稳的呼吸，温暖的体温，无一不让人觉得安全和温暖，乃至于……让人心安地在他怀里沉睡……
脚步声，然后是白色的斗篷，长长的胡子，海蓝色的斗篷，……金色的衣带……
“大哥，时间到了。”
哈迪斯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小小，嘴角带笑，眼睛都不抬一下“我要把这孩子亲手交给他哥哥。”
“好的，没问题。蒲松松，苏小灵和宙斯主神……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
哈迪斯站起身来，轻轻放下小小，冷冷的看着三长老，突然笑了。
他轻轻地伸开修长的手指，三长老和波塞冬齐齐后退一步。哈迪斯只是用手指抚摸锁腕处的符文，那些纹路在抚过后突然发出亮光，然后那锁就静静的断裂，哗啦啦落在地上。
三长老的眼睛又齐刷刷地睁大“千年寒铁，镇灵的神锁啊，你，你又故意弄坏东西，你……！”
“那又怎样，在你们面前难道我还要装成乖宝宝么？”哈迪斯冷酷的笑容，和以前那种略带寂寞的笑，半点不同。
波塞冬看着自己的大哥，捏紧了拳头“你真的在伪装？到底是为什么？”
哈迪斯甩甩手腕，轻抱起小小，温柔无比。
“对于你，我连欺骗的必要都没有。”
* * *
黑神塔大门敞开，黑衣黑袍的死神抱着熟睡的天使走出来。
灿烂的阳光一如既往，而这一天，将会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或者说，是代表着一位王者的陨落。
在天使的梦里，遥远的未来，再不会来。
空间站 西厅 虚无悬崖
晴空烈日，风起风息。
蒲松松坐在大理石台阶上，十指交叉，眼睛随着苏小灵的身影走马灯似的平移。
小灵白色的长袍被风卷起又抛下，漏出白绸的裤脚，修长笔直的腿。蒲松松的眼睛跟着那袍子飘起飘下。
宙斯看着远方的悬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一道白光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夹在一群白色身影中凭空浮现，走在最后面的是身披海蓝色斗篷的波塞冬。
小灵直接冲了过去，眼睛都红了，盯着哈迪斯手里的小小“你把他怎么了？小小～！小小～！我真后悔，怎么会当你是朋友～！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哈迪斯温和地笑，把怀里熟睡的小小递到小灵怀里，最后轻抚了一下他的发梢“他睡着了，以后，再不会让他伤心了。”
小灵愣了一下，看着哈迪斯，才想起这个男人才是马上就要死的那个，不由得又有点伤心“克劳德。”
哈迪斯看着小灵的眼睛，笑了，灿烂的笑容。
“哈迪斯。”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西厅入口响起，是一身正装的乌沥乌沥站长，雪白的战袍，金黄色的权杖，银色的长发也高高的扎起垂在脑后。
哈迪斯微微弯腰“乌沥乌沥老师。”
乌沥乌沥难得严肃，举起权杖，轻轻点指哈迪斯的额头“我乌沥乌沥自今日起宣布，哈迪斯与我之间的师生关系就此解除。哈迪斯与我订下的协议自此失效，哈迪斯应为我效力的协议自此失效。”
哈迪斯黑色的头发从肩头上滑下来，宛如黑色的绸缎，飘摇舞动。
“是的，老师。”
乌沥乌沥闭上眼睛，轻轻叹口气“哈尔，飞走吧，再也没有束缚了。”
哈迪斯战直身体，嘴角扬起“谢谢您，老师。”
三位长老轻轻咳嗽一声儿“时间到了。”
哈迪斯仰起头，慢慢的走向虚无悬崖。黑色的长袍歪在一边，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黑色的衬衫一边领子翻出来。
哈迪斯经过坐在一边的蒲松松，轻轻笑了下，就好像要提前离开空间站的舞会一样，优雅的略表歉意。蒲松松站起身来，庄重行礼“哈迪斯大人，好走。”
哈迪斯笑了下继续前行，宙斯站在那里看着他，金色的卷发在风里飘动。
“哥哥。”
“小十儿。”
宙斯走过来，抬手轻轻地替哈迪斯把领子翻出来，轻轻抚平。一滴泪滴在哈迪斯的前襟，迅速的漾开。
哈迪斯轻轻地拍拍宙斯的肩膀“这是我自作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了全力了，我知道。”
宙斯拼命地摇头，金色的卷发摇晃起伏，好像做了错事却被大人好言相劝羞愧无比的孩子一样。哈迪斯轻轻叹息“和姐姐好好的生活吧，我会祝福你们的。”
宙斯低着头，肩膀抖动，紧紧攥住拳头，直到哈迪斯轻轻地与他擦肩而过，直奔虚无。
静。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静过，哈迪斯的脚步声既不轻快也不沉重，就好像他平时走向哈迪斯神殿一样。
只要几步就可以解脱了，哈迪斯微微的笑起来，站在悬崖边，微微侧过身子，闭上眼睛享受轻抚脸颊的风。
虚无，名不虚传，只要迈出这一步，就不必再苦恼了。
突然脑海里浮现出小小生气的脸，耳边似乎响起他的声音“你这懦夫，胆小鬼烂酒鬼～！！！！！！”
哈迪斯闭起眼睛笑，迈步往前走。
“不要～！！！！！！！！！！！！！！！！！！你要是敢跳我就跟你跳下去 ～！！”
哈迪斯猛地停住，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
小小满脸泪水，红着双眼，甩开哥哥的手臂直接冲过来，才跑了三步就被众人拉住。小小疯了一般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叫喊，手在空中挥舞着，指尖不断地发出白色的光，似乎是在呼唤什么。
连哈迪斯都没有料到中了深度催眠术的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清醒，上次连宙斯都整整睡了大半天，小小怎么会？
“你还记得健康都城么？你还记得对我说的话么？克劳德*齐普～！！！！！！YOU JUMP ＡＮＤ Ｉ ＪＵＭＰ～！你敢挑一个试试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小挥舞的手臂划破了小灵的脸，划破了波塞冬的小腹。
可是此时的小小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愣是拼力拖着几个人往悬崖边挪着。
哈迪斯看着小小，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想起与他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想对他笑，却突然有什么涌到眼睛里。傻孩子。
三长老掏出乌木短手杖，交叉，旋转，直指小小，一道金色光笼罩住小小的身体，把其他几人一起弹开。
小小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挥舞手臂，脚却动不了分毫。
三长老转回身，收起短杖“时间到了，哈迪斯陛下。”
哈迪斯咬紧牙，看着地上趴着的小小，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
……
最后一步终于踩空。
黑色的头发向空中飘起，黑色的袍子像羽翼般展开，黑色衬衣的领子挡住哈迪斯半边脸，看不清表情。
那一刻仿佛是慢镜头，在众人眼前回放。
久远的禁忌歌谣在人们心里回荡：“黑衣的死神有着幽深的黑眼睛；黑发的死神守着遭诅的黑水晶；黑心的死神泛着魔鬼的邪血腥；黑暗的黑死神终于踏上死亡的路径。”
一寸寸，一缕缕，在悬崖的尽头消失。
所有的罪孽，也都在这一刻终结。
* * *
黑衣黑发黑瞳黑暗的黑死神，在这一天走进了虚无，踏上了真正的不归路。 未亡人 空间站中厅 站长主卧
蒲松松的衬衫松垮垮外加脏兮兮，领带吊在脖子上，裤子上有几个似乎是被火烧出来的洞，手里拿着的破烂外套随手丢到地上，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软垫上“还好么？”
苏小灵手里托着各式的食物和饮品，低着头走过来“你吃了吧。”
蒲松松皱起眉，探过头去看小灵的脸，然后伸出手去抬起他的下巴。果然，眼睛红红的。小灵眨了下眼，泪水就那么流下来了，嘴唇也微微地噘起来了。蒲松松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冲过去抱住小灵。连挣扎都没有，小灵就任他抱着眼泪哗哗地流，微微张开口，却除了哽咽的呼吸什么都说不出。
蒲松松搂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小小还是不吃东西？”
小灵在他怀里点头，“呜呜嗯嗯……呜哦。”
“也不哭不说话？”
“唔唔哦哦……呼啊。”
“还是呆呆地坐着，不眨眼睛不睡觉？”
“……”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你又害怕又伤心对不对？”
小灵一动不动眼泪哗哗流，紧紧地抓住蒲松松的破衬衫，身体微微颤抖“小小，……从来，从来……”
蒲松松叹了口气，紧紧地搂住小灵“我知道你心里疼，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小灵，如果，你心里那个人也……在你眼前消失了，你会平静么？”
小灵从他怀里挣出来，擦了擦眼睛“我想让他哭出来……这样子，不哭不说话，是不是就此傻掉了？”
蒲松松皱眉苦笑“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时间。”
小灵点点头，站起身擦擦脸走回去陪着小小，留下蒲松松坐在原地叹气，自己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找药去了。
……
空灵界 宙斯卧室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主神陛下正在病着……”
“啪啦～！咣当～！”大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火红的身影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父神大人～！父……”
一个人影缩在床角，原本灿然的金发纠结在一起，暗淡无光，天蓝色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直直地瞪着前方的某处。
狄尼跟在火红色头发的少年身后冲了进来，站在门口，眼睛盯着缩在床角的宙斯主神。
“阿波罗大人……主神陛下不舒服。”狄尼看了半晌，对愣在原地的阿波罗说道。
“你先出去。“阿波罗的声音低沉冰冷“去告诉母亲大人，父亲病了，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狄尼略一迟疑，弯腰施礼退出去了，顺手把大门带上，屋里又恢复了沉静。
阿波罗走到父亲身边，蹲了下来，“他，真的……”
宙斯眼神凝固，微微张口，声音就好像砂纸摸墙一般，沙沙作响“灰飞烟灭。”
阿波罗瘫坐在父亲身边，眼泪滴在宙斯手上“父亲，父亲，你怎么会，怎么会眼睁睁的……”
阿波罗抓住宙斯的手臂摇晃“你看着他跳下去的？你竟然由着他去寻死了？你口口声声说，宁可为了那个人，抛弃一切？你半点心思都不在我们母子身上，心心念念只有他一个，怎么还会让他们处死他？？？？”
阿波罗抱住父亲大哭起来，哭的却是死掉的那个人“克劳德，克劳德……”
宙斯卧室外面，一只火红色的大鸟飞来飞去，幻化成一只小红鸟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听屋里的主人哭泣，留下一滴清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划破长空。
……
海底神殿 海神殿
“陛下？陛下？”
“啊？”波塞冬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尽数被桌上的文件吞吃。
波塞冬微微皱眉，把摊着的文件丢到一边，殿前大将军立时一声惊呼“陛下，那文件是……！……！！”
波塞冬瞪他一眼，用两只手拎过那水淋淋的茶香文件打开瞟了两眼，嘴紧紧地抿起来，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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