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铺上,因为肚子臃肿的关系,他只好侧著身躺在床上,以往江风为了避免拔拓无极夜晚睡到一半落下床,而都睡在床外侧,他总是让拥著拔拓无极入睡。 只是今夜少了江风,再厚的被褥也遮盖不了频频窜入的夜风,他蜷曲著身体,这夜,他失眠。 隔夜清晨,他睁著一夜未阖的双眸终於瞧见江风回归。 他似乎有些疲惫。 "无极,我吵醒你吗?" 他摇头,侧身吃力的爬起,"你一夜未归,我担心。" "抱歉......店里的问题有些多,我忙到方才。要继续睡吗?" "那你呢?" "我回来看看你,等会儿又要去店铺一趟。" "是吗......"他有些失望。 "无极,店铺刚开张难免会有些事要忙著,过一阵子等我忙完就会来陪你。" "嗯,你忙你的,我不要紧,有小哑照顾著。" "无极,我会尽量处理完事情。" "没关系,我等你。" 江风吻了他一记,摸著他过大的肚子,"会很难受吗?" 他摇头,"......不,他偶尔会踢我几下──"顿时他没了声响,紧皱著眉。 "无极,怎麽了?" 拔拓无极苦笑,"宝宝刚才动了下......正在舒展身体呢。" "很疼吗?"江风担心地抚著他的眉心,替他舒缓。 "还好......痛!"他又低喊了声。 "又动了?" "嗯。" 看他痛苦的模样,换江风开始皱眉,"要看大夫吗?" "无弱说宝宝爱动是好事,我忍忍就好,别叫什麽大夫。" 江风弯下腰,耳朵贴在他的腹间,闭眼聆听,自从肚子大了之後,他总爱趴在他的肚子上听孩子的跳动,扑通、扑通的,像是真有个生命在他的肚子孕育。 "孩子很健康,每一下都跳得很有力。" 在房内又多待一会儿後,江风又匆匆离开。 大著肚子的他,哪里也不能去,就算想跟随江风也没办法。 吃过早膳後,他挺著肚子在院里閒晃,突然想起好些天没替花圃里的花浇水,春天到了,前些日子洒下的种子也一一发芽,曾经光秃一片的花圃如今欣欣向荣。 浇完水,想弯身除草却发现肢体动作受限而没办法做到。 他盯著花圃,而後无奈的发出叹息。 在院里走了几圈後,发现没有江风在身旁的日子有些难熬。 江风习惯边扶著他,边出声要他注意地面的坑洞;江风喜欢陪在他身边,就算仅是两人牵著手不说话,他还是认为时间过得很快。 江风......江风......他在心里不断唤著。 最後他走到不久前江风亲自做的秋千上,第一回坐的时候,他很兴奋,江风在後头帮忙推,顾虑到他身怀六甲,江风不敢让他盪得太高,只是微微摇晃著秋千。 坐上秋千,指尖摸上两旁绳子,没有动,只是静静坐在上头。 江风不过才出门一个时辰,他却已想他想得紧。 熬到正午,小哑煎了碗补汤给他喝,他摇头没胃口,但最後依然敌不过小哑的固执,只好喝了半碗。 下午实在闷得发慌,小哑正在打埽屋子,他卷起袖口打算来帮忙,小哑则吓得连连挥手,不断指著他的肚子,硬是不肯让他帮忙。 小哑的固执不同於常人,拔拓无极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让他帮忙。 "那......你陪我下棋,可以吗?"他投降。 小哑疑惑的眨眨眼,比了比她自己。 "对,我有些无聊,你陪我下棋怎麽样?"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两人坐於大厅上,摆弄好棋子後,开始下了起来。 小哑虽出生於穷困家庭,但她的棋艺却一点也不输人,拔拓无极和她下了一段时间後,已经连连吃了好几次败战。 有了小哑的陪伴,午後的日子很快便过去,转眼天又黑了下来。 小哑突然想起竟忘了烧饭这件事,仓卒的收了棋,再三向拔拓无极鞠躬道歉後,慌慌张张的往灶房方向跑。从今尔後之三 有了小哑的陪伴,午後的日子很快便过去,转眼天又黑了下来。 小哑突然想起竟忘了烧饭这件事,仓卒的收了棋,再三向拔拓无极鞠躬道歉後,慌慌张张的往灶房方向跑。 用过晚膳後还是没见到江风的人影。小哑也离开别院回家,顿时整个房子内又剩他孤独一个人。 如同昨夜一般,他在外头盼著江风回来,只是江风仍旧未归。 他失望的回房。 也许是身为孕妇较疲惫、也许昨晚一夜未寝的关系,他很快便进入梦乡,睡得很沉。 依稀中,他梦见十五年前生下拔拓刺孤的那天情形。 "孩子是男是女?" "皇上......孩子的性别......是男娃──也是女娃......" 是男娃也是女娃是男娃也是女娃是男娃也是女娃是男娃也是女娃...... 他惊醒! 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身体还微微颤抖。 他疲惫的闭上眼,可一闭眼方才的梦境便会落入他的眼里。 摸著圆滚的肚子,拔拓无极开始感到不安,他害怕不已。万一、万一这孩子...... 不,他没办法想像。 应该不会的,生下双性人机率微乎其微,不会的......不会......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可覆於腹间的掌却忍不住频频发抖。 江风,你快回来......快回来,我好想你...... 这夜,拔拓无极依旧失眠。 似乎是物极必反,拔拓无极愈是悬念江风,江风愈是少回别院,一连好几日,江风都是匆匆回来,而後又连忙一别。 有时回来是拔拓无极正睡觉的时候,江风舍不得吵醒他,望了几眼便又离开。 两人见面的日子寥寥可数。整天腻在一起的日子彷佛是很久之前的事。 因思念之切,拔拓无极笑容黯淡许多。 正午时,他独自在湖边散步,精神不济外加恍神,他一时未察地面,突然一块突起的石子绊到,他重心不稳地往湖边踉跄几步後竟跌入湖里。 他慌乱地拍打湖面,双脚不断在湖里蹬著。 他确实是会游水,可肚子挺了个圆球,不仅大又重,他根本无法施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缓缓下沉中。 "救、救命......小哑──小哑......"他呼喊著,却没见小哑的身影。 慢慢的,整著身躯沉入湖里,他紧张的挣扎,可像是有人缠住他的脚,直直将他往下拉。 他会死在这里吗? 眼前浮现江风的笑容。 想起已经两日没见到江风,他怀念著江风的体温,怀念江风宠著他时的笑容......可那些都已不复再。 流出的眼泪和湖水交融,他悲伤至极,心被人狠狠揪疼著。 江风,为何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不在我身边? 视线开始清晰,江风焦虑的神情落入他的眼里,他的样子颓废至极。 "无极?你醒了?" 他呻吟几声,全身不舒服。 "无极,你身体还可以吗?有没有哪里痛到、伤到?" 记忆一一流入脑海,他想起下午不小心跌进湖里的意外事件,哑著声道:"谁救了我?" "是小哑,她听见你的求救声,跳下湖里救你起来。"江风似乎还未从回过神,他的表情比落入湖里的拔拓无极更为苍白。 "是吗......"视线在房内周遭旋了一遍,却没见到小哑的人。"小哑呢?" "她正在帮你熬药。要起身吗?"江风询问,见他点头後弯身扶起他,让拔拓无极半坐著。 江风低头靠在拔拓无极的右肩上,扶著拔拓无极後背的掌心颤抖,话里充满无措,"无极......你知道吗......你昏迷整整三天......这三天我不断不断想著要是你就此一醒不来,那我该怎麽办......" 拔拓无极环手抱住他的身体,没开口,并不是不知道该说什麽,而是不想讲话。 江风扔下他一人,日夜埋首於工作。他怀著孩子,像个闺中怨妇似的,每天盼著、望著他回来。 他不是生气,只是......打从心里感到难受与伤心。 没有江风在身旁的日子恍若度日如年,因为江风他把自己搞得像个女人,生活以江风为中心,似乎将江风从他生活中抽离,他就已非他自己的样子。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想事事都得依靠江风。 他是男人,而非女人。因身体结构的不同让他像女人一样有了生育功能,但除此以外,他是个男人。他不要因怀了孩子,而把自己的心态也搞得跟个女人没什麽分别。 拔拓无极安静的抱著他,不语。心思敏锐的江风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异样,"无极,怎麽了?" 他摇头,什麽话也不想说。 这时小哑端了刚熬炖好的药汤,江风接手,舀了舀汤匙,将热烫的药汁吹凉後将汤匙递向拔拓无极的唇边,可拔拓无极却是紧闭嘴巴。 "无极?" "我想自己喝。" "你身体还虚弱著,我喂你。" "我不是女人。"说完,他拿过江风手里的碗,却不料一时力道过大打翻,滚烫的药汁洒落在他单薄的白色内服各处,瞬时形成一个茶色污渍。 江风惊见,立即脱下拔拓无极身上仅著的内服,"还好吧......我去打水──" 他拉住他,"不用,没有烫到。" "可──" "不要紧。" "我帮你拿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他固执的起身,挺著大肚子的他有些困难的走近衣柜,途间,江风要搀扶他却被他回绝。 "无极,你怪怪的。"江风站於一旁,直皱著眉。 拔拓无极身形略顿,取了衣裳穿上後,才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依靠你。" "为什麽?你在气我吗?因为我这几日冷落了你?" "不是。"他冷然地回道。 "那不然呢?我不明白。" "是我想通了。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把自己搞得像个女人。我不想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就算没有你,我依然能自力更生。" 江风一愣,沉默一会儿,道:"我从没把你当女人过,我会宠你、爱你,是因为你就是你。" "我没有说你!是我自己心态的问题。" 他辩解,有些气恼,"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每天想著你、念著你,我快疯了......我的个性不是这样的,可是、可是你却让我变得这麽软弱......"说到後来,他已咽著声音。 江风惊慌,拿了帕巾递给他,却被他回绝。 他强制隐忍双眸里的液体,"你看吧......我才说没几句,就像个女人似的落泪,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无极......" "所以......从今以後,我会试著别事事都倚靠你,我一个人也是能做很多事。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让我独立,别不放心我。" 江风的心情低落著。他从不觉无极仰赖他是件坏事,他反而很享受无极将所有心思放在他一人身上,他想独占无极的视线、无极的心,然而,无极却不是这样想。 "江风,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他没接话,只是盯著他瞧,有些落寞。 定风波风外之五 江风果真听进他的话,只是连带的,不仅白天不归,就连夜晚也仅少回别院。 拔拓无极试著不再去想他,他把所有心思放於花草上,时常去浇花,拔草时湾不下腰,他便摘下几片树叶,使用叶刀将茎切断,还能顺道训练功夫。 湖水也成了他最常逗留的地方,一竿在手,他能在湖边待上一整天。 有时还会受肚里的宝宝折腾,他似乎活泼过剩,一天会动个好几回,拔拓无极也只能忍牙承受这。 有时候他也会将脑袋放空,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思考,在秋千上做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嫌疲惫。 若说真有什麽不适,那便是夜晚睡得并不安稳,一夜之中不断惊醒许多回,反覆地梦见十五年前的梦魇,他的精神正慢慢消耗。 仰望天空,有些疲累,但却没有一丝睡意。 睁著眼,酸涩不堪。 明明告诉自己别再想江风,可,还是会忍不住地思念他。 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一开始不甚在意,只是拼命的对自己说‘要独立要独立'、‘不准想著、不准念著',他把心思全摆在其他事物上,每一点、每一点的分刮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每天都很忙碌,但忙碌到最後他也不明白他因何而忙碌。 几日过去,反而有些空虚,像是少了什麽,说不出口的乏力。 又十几多日过去,仍不见江风一面。 一开始的从容,也不免地心慌起来。 江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再回别院。 什麽不去想他、什麽要独立......全被他抛於脑後,心头又不自觉开始念起江风。 江风生气麽?他是不是厌倦他了?他是不是也认为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个错误?他不要他了麽? 各种的负面情绪在他心里回绕,他变得烦燥、变得不安,他心烦意乱起来。 搞到最後,他还是一样,什麽也没变到。依然像个女人似的,喜欢猜忌。 在房里仍坐了些会儿後,他披了件外衣,简单向小哑说要出门一趟後,他离开别院,打算到店铺寻他。 先前江风曾带他到店里一趟,他大略还记得路,循著记忆,他挺著肚子慢慢往店铺方向行走。也许是他精致的脸蛋所然,他大著肚子穿著男性服装却没有任何行人感到意外,行人大概是将他误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走了一刻钟後,拔拓无极才来到店铺门口。 这家店是江风前阵日子新开张,主要向货源商批发大量布料,各式各样的材质、色款,而後贩卖给一般布料店,算是货源商与店面之间的桥梁。 他在外头盯视了好一会儿,深吸几口气後,踏著轻缓的脚步走进。 店内的生意很好,里头有很多人,以致於店小二没瞧见他,忙著和客人介绍布款。他迳自的走入内室,一进入就见到江风埋首於案桌前,一旁的奴婢则低头帮他磨著墨,室内两人皆未发现他的存在。 见到江风,他心情略为激动。 拔拓无极朝著案桌走近,只是走没几步,一旁的奴婢端起茶水,细心地递给江风,江风抬眼,笑著对她说了几句话,奴婢听完脸色微红,状似害羞。 这一幕落入拔拓无极眼里,心狠狠地被揪痛著。 他一声不响的退出。 "少夫人,你来了呀?"招呼完客人的小二阿吉,见到拔拓无极开心地对他说道。 前些日子,江风带著拔拓无极向店内所有的下人坦然地介绍他们两人的关系,命大夥以後见到拔拓无极一律以‘少夫人'称呼。阿吉很喜欢少夫人,嘿,他一向容易对美女产生好感,自然拔拓无极也不例外。 他愣了愣,回道:"啊......嗯。" "你要找主子吗?他在里面忙著呢,我去唤他......" "阿吉!"他连忙叫住他。 阿吉转身,有些疑惑,"少夫人,怎麽吗?" "不、不用叫他,我临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不等阿吉回话,他随即转身离开店铺。 走出店铺後,望著左右街道,顿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江风温柔的笑容,奴婢害羞的神情,一男一女......多麽合谐的画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江风舍不得回去...... 他大笑,却笑得苦涩,喉间不停泛苦。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那儿有路便往哪处去,顺著人潮走,待他回过神时,他处於陌生的环境,他察望四周,还是想不出所在处是哪里。 拔拓无极站於路间,人群在他身旁来来回回地穿梭著。 他伫立,有些恍神。 想著江风、想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想著江风曾经对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想著江风宠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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