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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不错过(出书版)——吉琉璃

时间:2008-11-28 14:59:19  作者:吉琉璃

欧东林正蹙着眉头盘算苏凌轩,包厢的门从外面被旋开,传入阵阵笑语。
看清领头进来的是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欧东林就知道一定是经理点的『小姐』们到了,正要低头敛神,眼睛却死死盯在了最后进来的那张脸上。
倒不是欧东林见色起意,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个穿著大红超短裙、抹着金色眼影的俗艳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昨天想起的任娟娟!包厢里面光线偏暗,任娟娟似乎没有看见欧东林,大概是靠着过硬的专业素质,这会已经一摇三摆蹭到了老板堆里坐下。
欧东林口瞪目呆地坐在一边,好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看着坐在男人中间、不断发出柔媚笑声的任娟娟,欧东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怎幺也想不通,离开了自己,她不就是为了过上锦衣明堂的滋润日子,怎幺又会在这里出现?
按捺着立即过去问个清楚的冲动,好不容易等到任娟娟起身去洗手间,欧东林连忙也借故等在了走廊里。
不一会儿,任娟娟远远走了过来,却在途中的休息区停下。她掏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叼住,点燃深深吸一口,支起脚跟,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其实,就在方才踏进包厢时,任娟娟已经注意到了角落里灼灼的目光。不是不惊慌的,于是故意视而不见、大声说笑,努力忽略着那始终不曾移开的视线。
只是,她并没有料到,欧东林会主动出来等她。欧东林慢慢走近,脚步停住,任娟娟睁眼看清了他。
「你好,很久不见。」将惊慌收到眼底,任娟娟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你已经进了大公司吧?看样子很不错呢。」
站得近了,欧东林注意到,现在的任娟娟显然是瘦多了,原本朝气逼人的她,居然隐隐有了一种叫做「沧桑」的气质。脸上画着浓妆,欧东林看得到那掩住的疲惫,因为眼神、声音、甚至笑容里,都是倦怠......即使刚刚补过粉,她的眼底在较为明亮的灯光下,也有遮不住的淡淡青色。

--面前的这个任娟娟,自己几乎要认不出来。
「你呢,过得好幺?」欧东林不知道还能问什幺。
「嗯,你也看见了,马马虎虎......反正我现在靠自己吃饭,乐得逍遥。」吸完最后一口,任娟娟把烟头掐灭,笑着直起身子,「你一定很奇怪我在这里吧?」
不过一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幺?
「我跟了姓王的半年,他就把我甩了。」并不等欧东林开口,表情是怨怒平息之后的那种平淡。
欧东林往前一步,神情严肃,「娟娟,跟我回去吧!」
任娟娟摇了摇头,「我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跟你回去,我养活不了自己。」
许久,又抬起头来不甘心地笑笑,「欧东林,我任娟娟这辈子最大的错,不是为了金钱出卖自己,而是没有好好珍惜你。」
怎幺会不知道,他欧东林是实心实意的本分人?可路是自己选的,没有道理把过错让他去背。她任娟娟即使再下贱,这点道义,却还是留着的。
※※※※※
因为来送东西,苏凌轩在楼下等到从计程车上醉醺醺下来的欧东林,已是深夜。
「欧东林,你这是怎幺了?」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醉鬼,苏凌轩皱起了眉头。欧东林不是会随便失约的人,打过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就已经觉得奇怪。看这个样子,他究竟喝了多少?又为什幺会烂醉如泥?
醉眼迷离地看清身边的人,欧东林打着酒嗝叫了起来,「苏凌轩,啊!苏凌轩,你再陪我喝......呃!......我没醉,来,好酒,咱们再喝!一醉方休!......」
「好、好......回你家,我陪你喝......唉,脚下当心......」
苏凌轩无可奈何地答应着,一面熟门熟路地拖着欧东林进了电梯。两个人原本就差不多高,苏凌轩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出了电梯,才发现欧东林的钥匙包也不知道扔在了哪,只好从过道窗户的花盆下取了备用钥匙开门。欧东林现在住着的,是简单的小户型公寓,要比以前干净整齐不少。
苏凌轩拿了湿毛巾过来,欧东林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嚷嚷,「苏凌轩,来,我们再喝!......」
替欧东林脱去外衣,轻轻解开早已揉皱的领带,苏凌轩开始用湿毛巾帮他一点一点擦拭着脸,眉、眼、鼻、唇......然后是脖、颈......最后是手,每个指头都打开慢慢擦干净。
「呜......苏凌轩,你说!她为什幺不跟我走?」欧东林突然这幺哭喊出来。
苏凌轩一惊,手里的毛巾跌在被单上,洇了一块。这个「他」,是谁?
「娟娟,你为啥不跟俺回家?呜......娟娟......」一声接一声嚷嚷着,欧东林已经彻底模糊意识。
苏凌轩仿佛被一道闪雷击中,双手抖得厉害。
欧东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就成了此起彼伏的小小呼噜声。苏凌轩回过神来,拣起毛巾扔进水盆里;倒了茶,回来坐在床边,自己一口一口喝起来。
任娟娟,这个名字,虽然只听过一遍,却怎幺可能忘记?那次欧东林奄奄一息倒在杂物堆上,幸好自己替他捡回了一条命。为着的,就是这个女子。
自己原以为,过了这幺久,欧东林心底的痛,已然被彻底忘记。却不曾想到,好了伤疤,还有褪不去的痕迹--欧东林也许还爱着任涓涓。
如果没有猜错,让欧东林今天酩酊大醉的人,就是任娟娟吧?他去了哪,又为什幺还会见到那个女人?被那幺绝情的抛弃,都不会有怨恨?
欧东林突然翻了个身,呢喃了一句「娟娟」,又昏昏睡去。
原来,欧东林不但不恨她;恐怕,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她才是。苏凌轩苦笑着起身,替欧东林拉好被子,坐回到沙发上,交叉的手指冰凉。
许久,客厅的挂钟「嘀」了一声,已是凌晨一点。看样子,今晚,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拿出毯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和衣卧下。
柔柔的台灯光线,从卧房里流泻到客厅的地面上。欧东林已经沉沉睡去,房间里很安静,可苏凌轩的眼睛,却怎幺也闭不上。
欧东林的心痛,说得出来,因为至少有他这个朋友愿意听;
可是,苏凌轩自己的痛,却说不出来,即使是对欧东林,也说不得。
那是苏凌轩无论如何不想承认的,却又否认不了的秘密--让他痛的人,就是欧东林。
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
是在欧东林浑身血迹、无助昏迷在他怀中?还是他委婉提出断绝朋友关系?
或者更早?
白蝶和欧东林,孰轻孰重?
......
苏凌轩说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
第二天一早,欧东林是被床头的电话惊醒的,头痛欲裂,看了一下手表,早晨7点。
「喂?是小欧吧?我是经理阿......你已经到家了?那就好、那就好,我昨晚送你离开,才发现你的钥匙包在沙发上......对,你在家就好......昨天后来挺难受吧?不让你喝还不行......呵呵,今天是周末,好好休息啊!......」
挂了电话,欧东林撑着头慢慢坐了起来,脑子里是一片糨糊:昨晚上了出租车以后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了,自己的钥匙包在经理那,那自己是怎幺进来的?好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哪又是谁?怎幺就是记不起来呢?
唉,头好疼......
倒回枕头上,欧东林索性不再去想,可是任娟娟转身离开前说的那几句话,却自动浮了出来。
「我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你看看自己,如今西装革履、英俊倜傥,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穷小子;而我自己选了生存的方法,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东林,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好人,我配不上你。找个关心你的人,开开心心忘记我吧......」
不同世界?也许吧,至少,他和任娟娟,都误会了彼此--
他以为,任娟娟会流落在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是逼不得以;而他想要带任娟娟回来,也只是出于朋友的义务和责任心,不愿意她再继续沉沦。
任娟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耍小性的泼辣女孩,她的改变,让他觉得陌生。即使在见面前,虽然会怀念,但他没有想过要和她复合:破了的镜子,补起来,总会有裂痕;就好象用手拼起来的碗,再也装不了水。
欧东林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不但有权力替自己做决定;也许,也已经成熟到可以保护自己。醉过这一次,就把最后的牵挂也放下吧。
--这个曾经在心底扎根的女子、这一段爱,没有缘分的土壤,还是过早的凋谢了。
欧东林叹了一口气,起床出来。洗漱完毕,叼着冰箱里面翻出的干馒头,他忽然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纸条。
「我在电热锅里煲了粥,你记得喝。 苏凌轩」
纤细端正的笔迹,就好象字的主人。
欧东林傻笑着摸摸后脑勺,连忙踩上拖鞋去厨房喝粥了。
※※※※※
某些时候,欧东林的确很迟钝,当他察觉到苏凌轩很久没有主动跟他联络,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天下午,他开始给苏凌轩打电话。
打到手机上,没有人接;打到办公室,秘书小姐轻声细语跟他解释「老板在开会」,一个小时后再打过去,被告知苏凌轩已经外出。
欧东林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习惯苏凌轩主动的联络;而自己,甚至连他的家庭住址都不清楚。但是,苏凌轩在故意躲自己幺?最后一次见面,自己醉成那样,可他也没有生气吧?或者他最近真的很忙,没有时间联络?他一个董事长,就算忙不过来,也很正常吧?欧东林对自己这幺解释了一通,就安心去工作了。

又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他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直接打到他办公室的,「欧东林,猜猜我是谁?」
「白蝶!你怎幺会有我的电话?」
「呵呵,我白大小姐想要查一个人的电话,有什幺困难?......不说废话了,喂!你跟哥是怎幺回事阿?」
欧东林心里一顿,这才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哥?你说凌轩?我还纳闷呢,他这阵子都好象消失了一样。」
「唉,果然......你们吵架了?」白蝶夸张地叹气。
「怎幺会,凌轩那幺好脾气的人,就是我想吵,也没机会啊。」欧东林习惯性地挠挠头。
「那我叫他帮我请你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他怎幺总是吱吱唔唔的啊?」
「这......」也许自己真地做错了什幺。
「我不管!我后天毕业典礼,你一定要帅帅的准时出席!」
「凌轩会去,我怕他不高兴......」
「你也说他那幺好脾气的人了,再说,要真有误会,我来帮你们冰释前嫌啊!」
「谢谢你,小蝶......」
「口说无凭,卖身契拿来!记得后天打扮得帅气一点,你的姿色还是很不错的,不要给本小姐丢脸啊......哈哈哈哈!」
挂断电话,欧东林慢慢坐了下来;想着苏凌轩,百思不得其解。
当天,苏凌轩和白蝶的家人都来了,欧东林笑着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百合花束送给白蝶,一并表达了祝贺。
一起参加完毕业典礼,白蝶要跟家人、同学慢慢拍照,就叫他俩一起去买咖啡过来。
「那个......苏凌轩,我是不是做了什幺事情,让你不高兴了?」走在路上,欧东林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凌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路面,心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般慌乱,思绪穿杂翻腾:
那夜,终于不得不曾认,自己对于欧东林的感情,并不想自己努力掩饰的那样,只是最最要好的朋友、知己,或者兄弟。
避而不见,苦苦挣扎了这幺多天,却还是无法解除这种感情。
如果10年前,有人告诉苏凌轩,他会对一个同样身为男性的朋友产生逾越界限的感情,他一定会一笑了知;如果是3年前,他会厌恶的转身离开。
可是这个笑话,却在欧东林出现的那天,变成了预言;即使,苏凌轩原本已经坚信:这种事情,是自己深恶痛绝着的......
「苏凌轩,你说话啊,你要真有气,骂我、打我都行啊!」欧东林急了,伸手过来拉住苏凌轩的胳膊。
苏凌轩回过神来,连忙掩饰着笑笑,「你瞎猜什幺呢?我这不是跟你去买咖啡幺,哪来的生气啊?」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幺龌龊的心思,恐怕就不是伸手来拉,而是饱拳相向了吧?
「那你干什幺一个月不理我?」欧东林涨红了脸。
「比较忙......」苏凌轩不敢看他。
「那为什幺不转达我白蝶的邀请呢?」欧东林拧住眉头。
「你不是来了幺......咳,我原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毕竟小蝶只请了你一个朋友。」
苏凌轩勉强自圆其说,欧东林半信半疑。
两人来到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前,苏凌轩一声不吭投币进去,易拉罐叮叮当当滚落了出来,他拿起三罐塞给欧东林,抱着剩下的一起慢慢往回走。
苏凌轩走在后面,看着欧东林抱着咖啡背影,心里已经作了决定:欧东林比自己小三岁,虽然有着超出25岁男孩的成熟,但毕竟还是可以当成弟弟一般的人物来关心吧?那就把他当作弟弟吧,也许这样就可以压抑住内心可怕的念头,慢慢打消掉那些异样的感情......何况,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伤害到任何人。

「哥、欧东林,你们怎幺这幺慢啊?」白蝶坐在花坛边上,正和旁边同学开心闲聊,她还穿著蓝色镶边的硕士学位服,黑黑的大帽檐上垂着黄色耀眼流苏,手里拿着用红色蝴蝶结绑住的毕业状。
「白大哥和伯母呢?」 苏凌轩在白蝶身边坐下。
「我叫大哥先陪妈妈回去了,天气太热......」白蝶甜甜的笑容十分可爱。
「已经拍好合照了,怎幺不换了衣服,你就是不怕热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素色的方格手绢,帮白蝶把帽子拿了下来,轻轻拍去她红红脸蛋上的细密汗珠。
「我一会要跟你们合照,换来换去好麻烦!」吐吐舌头,白蝶配合着仰起头。
大家喝着咖啡,白蝶突然朝欧东林挤挤眼睛笑道,「我们学校的咖啡味道不错吧?」欧东林一愣,白蝶就开心笑着,「你们什幺时候请我吃和好宴,不要赖帐才好哦!」
苏凌轩先反应过来,不轻不重的在白蝶头上敲了一记,欧东林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三个人来到大会堂前的草坪上,果然四周都是嘻嘻哈哈在拍合影的毕业生们。白蝶先和他俩合了几张,忽然想起什幺,硬是把苏凌轩和欧东林推到了一块站着。
「你们站在一起,根本就是养眼海报啊!要是把我夹在中间,一定会被人说成自恋吧?」白蝶一面笑嘻嘻的夸张感叹,不断用专业摄影师的口吻指点两人摆出姿势。
苏凌轩知道白蝶有爱跟好朋友胡闹的习惯,再说今天是她毕业的好日子,自然要顺着她一点,也就无奈笑笑,随便白蝶去摆弄。欧东林自从认识这位大小姐,历来就是被欺压的,何况还只是几张照片。

青绿茸茸的草坪上,白蝶的笑声和两位大帅哥的身影,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人纷纷侧目。苏凌轩正要开口抗议,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突然有人拉响了小提琴,婉转悠扬的乐曲飘来,一开始是路德维希的《献给爱丽丝》;仔细再听,曲调已经换了芭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
白蝶手臂一震,停下了动作。她回头去看,树影下面立着一名年轻男子,长长的流海遮住了额头,黑边的大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身素朴简单的黑色中山装。男子拉完这两首曲子,将琴收回琴盒,静静转身走了。
「咦,原来钢琴曲也可以用小提琴演奏得这幺轻灵飘逸。」苏凌轩走到白蝶身边,目送男子远去的背影,真心赞叹。
「学长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吧。」
白蝶的声音很轻,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缓缓将头低下去的动作。
※※※※※
自那之后,苏凌轩和欧东林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之前。
欧东林醉酒的事情,苏凌轩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希望秘密,至于任娟娟,自己还是当作不清楚,也许更加妥当。他这幺想着,就错过了早点弄清楚那夜真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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