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麽除了咱们还有别人来祭奠宋老爷一家麽?"柳朝来闻声过来,看到的正是墓碑前放了有些日子的黄色小花,像是就近在四周采的。 "许是有人也如我们纪念著木姐姐吧!"木,是宋夫人的名字。柳夫人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又说,"倒也有心,记得木姐姐说过,孩童时候最喜欢采些这样的小花放在屋子里,长成後忙著女孩子家的课业,後来嫁了人又要带孩子,也就不怎麽见过这样的小花了。"都是家大业大的家庭,院子里哪儿还有那样的盛满童趣的小花儿,都是些看著雅观大方的牡丹月季。 柳朝来却是凝眉深思,这麽私密的个人爱好,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他们两家都是独子,自然没有女儿这样的"贴心小棉袄"记挂著娘亲的爱好。母亲知道,还是因为他们两人是闺房密友,这个来祭奠的人也著实厉害。 "唉!"柳夫人仍旧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次朝儿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是幕儿陪著我们老姐俩儿逛得院子,说到那花儿,木耳当时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约摸半个时辰回来了,他还真带了那样的乡间小野花回来,你们两个孩子里头,还是幕儿最贴心。" 果然是,他回来过,回来过。可回来了,为什麽不到柳府找他?宋幕雨他明明知道他爹不可能不管他,就算拼了和那些实力抗衡也不可能不管他。 "娘,今儿天气不是十分好,您早早回去歇著吧!"体谅母亲因为宋家的事情哭了一回又一回,加上自己还要在这里好好看看,只好劝母亲先回去。 柳夫人红著眼眶看了柳朝来一眼,放下最後一叠冥钱,再把那些枯萎了的花抽走,放上他们预先准备的。今儿个是宋夫人生辰,可现在,也只能对著冰冷的墓碑为她庆祝了。 见母亲坐上马车了,柳朝来才开始仔细观察著墓穴周边的情况。墓碑左前方的草好多都倒著,像是曾经被什麽人压过,又不是压了很长时间,因为根那儿有很大一部分没被压倒。柳朝来走进草丛里,再仔细地查看,他记得在走二十多不就是一条河。他一直低著头走,生怕错过什麽,到了河边,他仍旧没什麽更多的发现,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只好回去,刚一转身,脚好像踩到什麽了。 低头一看,是一只鞋子,看样式应该是男人的鞋子,可能是因为走的路太多的关系,鞋底有很多泥,加上正好在河边,那些你都粘糊糊的,鞋面是灰色木料做的,可仔细看又有些奇怪,有些深色的东西一块一块的。 柳朝来刚要伸手拿起那双鞋仔细看看,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奇怪,不过是一双鞋子,他这是神经过度过敏了。 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父亲这一个月不知道怎麽了,每天都魂不守舍的,若不是这样,他也不用把家里的生意扛到身上。说老实话,他从来都不喜欢做生意。 走在回城的林子里,柳朝来的心思还是围绕著宋幕雨,直到走出去好一会儿了,他才惊觉空气里有股不对劲儿的味道。 刻意放慢脚步,手里还漫不经心的抓著刚才离开芦苇林时,揪著的芦苇。 眼看离城门没有多远了,柳朝来猛地一转弯,转向一条往林子深处走的路,感觉到周围安静了许多,才突然回过身,盯著身後虚空中的某一点,轻哼一声,跳上身边的高树。 "哇!"刚跳上去没多久,就听一声哇哇大叫。 柳朝来跳下树,又一声冷哼,离都不想理身後那人。 "哎哎,我说小十三,你怎麽这麽对你九师兄我,当心我让师傅好好教训你。"那人一瘸一拐跟上来,嘴里嘟嘟囔囔直抱怨。 "那老不朽还有时间管我吗?他不是天南海北的逍遥自在呢麽?"柳朝来有些气闷,小时候的不快回忆通通涌进脑子里。 被个神经质的老头子拐到山上去,教没两天武功就丢本书给他自己去逍遥自在了,想要向师兄弟请教吧,却没有一个和自己练的武功一样,他就只能自己抓著本书研究,连哪儿错了都不知道,好几次练错差点儿走火入魔,哪儿有这样当人师傅的。 "啊,那倒也是,嘿嘿!"那人咧著嘴,自己一个人傻笑。 "说吧,什麽事儿?"柳朝来始终冷著一张脸,也是气恼这个明明是武林中消息集散中心的唯一继承人,找个人却如此不容易。 "噢,这个,我派出去的人没找到那个什麽雨的,倒是找到你说的那块玉了,那......"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到柳朝来面前。 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方形宝玉,说是一块又有些牵强,因为那玉有一边明显是不搭配的雕纹,像是有人故意折断了的。 "什麽?"柳朝来一把夺过那块玉,务必震惊地看著。 他掏出自己颈上的另半块玉,两块玉断开的地方正巧合在一起,就像缝隙那里原来就是为这做的准备。合在一起的玉能够看出,与面上刻著一对鸳鸯,相对这在每半块玉上浅游。 "咦,这是......"那人也觉得挺惊奇,按理说这样的玉一般都是给将来要结成夫妻的人的。 "九哥,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个?"没有回答那人的话,柳朝来声音颤抖著问。 "噢,这是秦楚阁里一个烧火的拿出来卖的。"那人如实回答。 "秦楚阁......" 8 站在客似云来的秦楚阁门前,柳朝来没来由的一阵发寒,他有点明白小涛为什麽不跟过来了,这里实在是...... 门口站著两个府责领客人进店的小厮,这没什麽奇怪,一般店门口都会有。从这个门里面进去的清一色的男人,这也不奇怪,女人夜里都乖乖待在家里。只是...... 柳朝来看著大厅里一个个搂在一起的男人,强迫自己忍住离开的冲动。他是不喜欢男人的,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不然早就回应宋幕雨的痴情了。 可他没想到这世界喜欢男人的竟然如此多,从他刚刚进门,就没看到一个闲著的人,喝酒的喝酒,看表演的看表演,动手动脚的动手动脚,上楼的上楼。心里暗叹口气,要不是要找人,打死他也别想让他到这样的地方来。 "公子,这边请。"在柳朝来前面低著头走的男孩子,一直笑呵呵地在前面领路。 柳朝来在一扇屏风後的桌子旁坐下,他刚才跟那小厮说了自己不喜欢做外面。坐下没多久,就进来一个人,未见其人,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让人作恶的粉香,随後看到那些一个男子,穿著暴露的薄纱外衣,脸上化著浓妆,扭腰摆臀地就朝柳朝来走过去。 "哎呀,这位公子很面生啊,想必是第一次来吧?"那男人嗲著嗓子,娇声娇气地说。 "嗯!"柳朝来也不多话,尽量摒住呼吸,他是喜欢去青楼这样的地方,但也没遇到这样用粉的人,这人简直是从粉缸里爬出来的。 "公子喜欢什麽样的,奴家好去给您叫来。"那人倒也不介意柳朝来的冷漠,浅笑盈盈地又说。 "身材比较壮实的。"简短的回答。k 他长得不矮,宋幕雨与他差不多高,只不过他自幼怎麽练也练不出肌肉群,不似宋幕雨那给人安全感的结实臂膀。 "啊?"那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心里暗忖,到这儿找小倌的,不都是先找长得豔丽的?但也很快反应,个人有个人的喜好啊! "那公子您来巧了,咱们秦楚阁里,要什麽样的都能找著。您要身体强壮的,得......我就去给您叫来。"那男人眼睛一转,说完话就离开了,柳朝来还听见他对外面的人吩咐给他上些酒菜。 本以为那人很快就回来,谁料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人也没有回来。他不耐烦地在桌子旁踱步,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又希望是宋幕雨,可更加希望不要是宋幕雨,他怎麽也没办法接受宋幕雨在这样的地方。 外厅原本很嘈杂,这会儿不知怎麽安静了下来,但没有引起柳朝来过多的注意,直到屏风旁边的珠帘被人掀起,他才定下脚步。先进来的还是刚才那个人,这会儿他手上不知道牵著谁,似乎不怎麽情愿跟著那人,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也没把人拉进来。 "小朝,你老实听话,我可没兴趣老养著你,你给我老老实实接客。"那人低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只有被拉著的人听到,以不影响其他客人为先。 被他拉著的那人似乎已经呜咽很久,就是在柳朝来此刻都听得到,只是那人只是哭也不说话,固执的就是不肯进这间屋子。 那人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说:"小朝乖,广哥哥保证,你只要陪客人说说话,然後广哥哥给你买桂花糕好不好?" 这个诱惑似乎很大,那个人听到停止了挣扎,讨价还价道:"那我要一饼老店的桂花糕。" "好好好,一饼老店,真是前辈子欠你的。"那人有些哭笑不得,还是答应著。 柳朝来转过原来背对他们的身体,想进来的人看过去,最先看到的是脚,一双兰花绣鞋穿在男人的大脚上,看上去十分别扭,但是和光裸的腿搭配起来,倒显得相得益彰。抬头望上看去,柳朝来总算明白外面那些人为何那麽震惊,这人的一身行头仅一件外衣概括,鼠蹊部位若隐若现,对於好男事的男人来说,这无疑是无言的邀请,即便这人长得人高马大,那光洁的皮肤也足够吸引人了。 再往上看去,柳朝来不由倒吸一口气,剑眉星目,国字脸刚毅的嘴唇,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容貌,他真得在这里,可......他怎麽可以在这里? 没来由的一阵恼火,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头没脑的试行,竟然真得就遇到了。 此刻站在那鸨哥身後的男人,真就是苦苦寻了几个月的,宋幕雨。
9 耳朵里传来外面那些人流著口水的询问,他简直都要气炸了,那一身打扮怎麽可能不让男人垂涎欲滴?! 那妖娆的男人并没注意到此刻柳朝来有些狰狞的脸色,只自顾自地检查被他拉进来的宋幕雨身上有没有他不满意的地方,结果还没开始看呢,人就被劈手夺了过去。 柳朝来随手脱了自己外衫套在那傻乎乎没什麽反应的人身上,握紧那人手腕,不看身後的鸨哥一眼,就往门外走。 连银两都没付,那老鸨怎麽可能就这样放人,几步上前拦住,媚笑著说:"公子,您这样可不合规矩呀!" 柳朝来怔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这是什麽地方。 "多少?"咬牙切齿地问了句。 "这位公子说的是度夜费啊?还是包月儿啊?"青楼里的讲究很多,柳朝来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问的是赎身费。"攥紧那人手腕,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愤怒而没有控制力度。 "呜,痛痛,放手放手,你弄痛小朝了。"那个自称"小朝"的男人不满地抱怨,可柳朝来听了只感觉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闭嘴!"气冲冲地朝他终於找到的宋幕雨吼道,别说此刻他脸上化了妆变得有些妖娆,加上身上的这身衣服,感觉完全不像以前一本正经的宋幕雨,就算他真被人毁了容,他柳朝来就是能够认出来。 被吼地吓了一跳,原本在柳朝来身後的宋幕雨,竟下意识地往那老鸨身旁多。 "你做什麽?"柳朝来用力一扯,把本来就没怎麽挪几步的身体又拉回自己身後。 "呜......"这一下,"宋幕雨"真得哭了出来,"呜呜,广哥哥,呜呜......" "唉!"看到他那样委屈的样子,那老鸨也看不过去,想要凑过去吧,一看到柳朝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好作罢。 "这赎身嘛!......这位公子,咱们楼里的相公要走要留,一半看客人的银子,另一半可是看......" "什麽?"柳朝来已经被宋幕雨不停想要挣脱自己的举动弄得极恼,这该死的老鸨还有什麽麻烦的条件。 "您瞧,咱们小朝可是很怕你的,虽说我不大乐意养一个闲人,可毕竟相处了这些日子,也是有感情的,总不能看著他受委屈呀!"这老鸨仍旧笑著,可这笑已经不同意招呼客人的假笑,甚至有些冰冷。 "......"被两人弄得烦闷,柳朝来反手一折,把宋幕雨的手折到他身後,让他不能动弹。 谁知背著的人还没叫唤,已经有人心疼地咋呼起来。 "哎呦我的天哪,你不要他活了你。"那人虽然没有可以做做的说话,可声音还是尖细的让人讨厌,柳朝来知道青楼里就没什麽好人,就连头也没转过去看看说话的是谁。 也不用他看,那人已经走到他面前。f "我说这位公子,瞧你的样子是认识我们小朝了是不是?"说话的人伸手就要从柳朝来手里夺宋幕雨,可柳朝来怎麽可能遂了他的愿,他要夺,他就往自己身後拉。 "这......无忧,你把这两个人给我拉到楼上去,别给挡在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说完,挥挥手不再理这边的事情。 "哎,我说你赶紧松手啊你,他手才刚好,你想让它再断一次吗?"本以为会和这人交手的柳朝来,一听这话,赶紧松开原来攥得死紧的手。那被自己紧攥的地方,已经出现一圈瘀青。 "幕雨,你......"问候的话没有问完,身边的人已经逃命似的跑到别人身边。 "我看看,呼......疼死了是不是?小朝乖,无忧哥哥给你上点药就没事了。"抹抹宋幕雨脸上的泪水,拉著人就往楼上走。 柳朝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最喜欢带在自己身边的宋幕雨,现在竟然躲得自己远远的,还有,那软弱无力的脉搏,怎麽也不像是练武之人会有的。最最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宋幕雨怎麽好像不认识他,和那自己从没在宋幕雨脸上见过的泪水。 这,还是宋幕雨吗? 10 秦楚阁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柳朝来站得远远的看著先前拉宋幕雨上楼的男人为宋幕雨掖好被角。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做何感想,明明巴不得那个缠人的家夥离得自己远远的,可看到他和别人那麽亲近,而且看到自己就躲得远远的样子,就是一阵烦闷。 见男人开始收拾药箱,柳朝来才开口。 "能否请你告诉我,幕雨他究竟怎麽了?" 男人看了看他,刚要开口说话,想到了什麽,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柳朝来到外面说话,而後自己先行一步离开房间。 柳朝来看看床上刚刚睡下的宋幕雨,皱皱眉头跟了上去。 "公子您是......"男人轻轻关上宋幕雨房间的门问。 "在下柳朝来,是和幕雨一起长大的......邻居。"柳朝来犹豫著说。 男人仔细打量了柳朝来片刻,叹了口气才说。 "你那麽谨慎著用词,无非是想和里面躺著那个,也不管是小朝还是宋幕雨的小子,撇清关系。可是,这又何必呢?他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记得你是谁,更加不会急得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麽事情。" 柳朝来侧过身子,对於男人的猜测不置可否。 "既然你都不想认同他,我很好奇,你为何还要找他?"男人沈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怎麽知道我要找他?"柳朝来警惕著男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冷笑开来。 "小朝是我救回来的,救到他的时候,他就不像亲人都在身边的样子,而且那一身的伤和绝望的要寻死的模样,怎麽也不像要回家的人,你说我怎麽不知道你是找他来的?" 柳朝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男人,刚才在楼下,男人表现的完全不是现在这一幅精明的样子,说的话也不像现在这样,如此逻辑如此不留他人余地。 "他什麽时候醒?"他决定不去探究这男人究竟如何,转个话题问。 "你要带他回去?那恐怕有些困难,且不说他的医药费还没有解决,就是在这青楼里的花销,也都是需要银子的......"男人又恢复他罗里八嗦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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