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的汗珠连连的从额头流淌下来，浸湿了凌乱的发鬓，身上早已经汗湿透衣，连睫毛上都粘了汗珠，汗珠滴淌到眼睛里，激起一阵阵刺痛。
然而这些与腹中翻江倒海的折腾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终于这种凌迟一般的折磨达到了公孙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沉默忍受也走到了尽头，公孙策疼得浑身哆嗦，牙齿敲磕在一起发出"格格"的声音，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衣服，大喊一声。
"啊......啊......呃......"第二十二章
公孙策终于难耐痛苦，沙哑着声音叫喊了出来。
众人一听公孙策疼得直叫，心里都揪紧起来，这孩子到底能不能顺利降生，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耶律文才握住公孙策的手，感觉到他的紧张无措。耶律文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把包拯叫过来。"包拯，你跟公孙策说点有趣的见闻经历，尽量让公孙策放松下来！"
包拯一张黑黝黝的脸涨的紫红，憋了半天。"有趣的......有趣的......嗯......公孙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在双喜镇的时候吗？我最爱吃大肉包了！那个时候你一天给我买十个大肉包，都不够我吃的！"
那几个人一听，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包拯平时那耍宝的劲头都哪儿去了？
"那个......那个......你知道吗？做大肉包最不能少的就是猪肉了！我记得那次我给刘大娘家的母猪接生的时候，我的天啊，哇！那母猪一口气生了十只小猪啊！我就在想，等这十头小猪都长成了大肥猪，那能做多少肉包子啊......哇......真是太棒了！"
"咣"的一声，几个人回头一看，耶律俊才铁青着脸色，手里正拿着一只已经生满铁锈的大马勺，刚才那一声响亮就是这只大马勺和包拯的后脑勺亲密接触发出来的声音。
包拯捂着脑袋疼得哇哇大叫。
"你再提那头母猪，我就先把你做成个大肉包子！"耶律俊才气得骂道。
不过这两个人的吵闹根本传不到公孙策的耳朵里，他此时已经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疼痛逼得公孙策难耐的扭措着身体，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哀叫。
忽然展昭机警的握紧巨厥，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
方才一直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那个人似乎动了一下，展昭再仔细看，确定自己并不是看错，他已经苏醒了。
"庞统！"展昭上前提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靠在墙上。"你不要妄想能挣开这降龙索，最好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庞统用力晃了晃脑袋，长时间的昏迷使他头脑混沌，到现在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坐了一会儿，才觉得清醒点。庞统自嘲的笑笑，想不到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被一个小毛孩子給暗算了。"我是不会妄想挣断你这个什么降龙索，不过......能不能请您劳烦大驾把暗算我的那根银针打出来？"
展昭想想，这个倒也无妨，于是便将气力运到掌上，猛地一掌拍在庞统左肩上，"嗖"的一声，一道银光闪过，那根银针已经应声落地。
"啊......啊......哈啊啊......啊......呃......"这时房间另一边又传来公孙策痛苦的喊声，庞统一听到惨呼声，心神忽地一散，但旋即他便把所有情绪都深深隐藏起来，表情重新冷漠下来。
耶律文才在一旁忙说："公孙策，不要用力叫喊，这样会耗费太多体力，待会儿就不好生了！"说着耶律文才掏出自己贴身用的汗巾子叠成长方形，放到公孙策嘴边，"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咬着这个！"
公孙策勉强张开嘴咬住汗巾，疼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鼻孔里呼呼的发出低沉的哀吟。而在汗水的洗刷下那一对俊挺的眉黛愈发显得如墨洗一般，扇子一般展开的睫毛此时也挂满了汗珠，随着睫毛的一次次颤动，汗珠混合着泪如河水般流淌过苍白的脸颊。
耶律俊才实在看不下去公孙策这样受罪，只得跑到一边，正好看见庞统已经醒过来。耶律俊才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也许他是觉得公孙策受这么大的罪全都是因为庞统，也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惦念的公孙策已经名草有主连孩子都有了，反正耶律俊才就是没好气的瞪着庞统，见庞统对于那边传来的一声声惨叫竟然无动于衷，他更气不打一处来，迈步上前冲着庞统就吼起来。
"你......你！你听见没有？公孙策这会儿正为了你受着天大的罪呐！你......你......就没什么想法？"
庞统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但他只是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他快生了？"
你......耶律俊才气得干瞪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啊......啊......唔......我......我受不了了......啊......啊呃......"公孙策哭喊出来，他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肚子里拼命的想挤出来，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体活生生撑开撕裂成两半，身下一股股热流涌出来，沾湿了一大片衣服。
耶律文才按住公孙策不断扭动的双腿，又伸手进去探了探。旋即耶律文才眼睛一亮，差不多是时候了！因为公孙策一直在痛苦呻吟，所以耶律文才没办法只好大声对公孙策说道："公孙策，你听我说！待会儿肚子再疼起来，你就赶紧深呼吸，憋住一口气，拼命的往下使劲！一定要使劲！使出所有的力气知道吗！"
公孙策疼得有些神智迷糊，但他还是听见耶律文才嘱咐他的话，他勉强点点头，身上已是汗如雨下。很快腹中又一阵痉挛般的剧痛涌上来，公孙策疼得浑身哆嗦成一团。耶律文才见状也顾不上许多，两手使劲扳住公孙策的双腿向两边掰开来，冲他喊道："憋住气！使劲！用力啊！快用力！"
公孙策急匆匆的吸了口气，憋住了，拼命的往下使劲，苍白的脸色立即憋的通红，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耳边不断的响起耶律文才的喊声，用力！用力！用力！而他自己也只是完全按照耶律文才的指导在做，其他的他一概都不知道，一概都想不了。
短短的一口气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很快公孙策就没了力气，这口气泄出去之后，他无力的全身瘫软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
耶律文才又把手放在公孙策的肚子上轻轻按压，感觉到肚脐以下有个硬邦邦圆鼓鼓的东西，应该是孩子的头，那就是说孩子是头朝下，胎位很正应该能顺产，可是怎么用了半天的劲孩子却不见怎么往下走，耶律文才也急得满头大汗，若是出现难产，眼前这几个什么都不会的大男人就算加上他这个半吊子的接生婆也无济于事，他不敢想象最坏的结果，耶律文才连忙使劲摇摇头，把那个连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念头甩出脑袋，重又鼓起勇气，对公孙策说道："很好，很好！公孙策，就像这样，再来几回孩子应该就能出来了！"耶律文才鼓励着公孙策，实际上他同时也在鼓励自己。
再来一次，用力！憋住气，不要出声音！用力！使劲啊！耶律文才又喊道。展昭！包拯！你们俩握住公孙策的手，帮他借力！
展昭包拯立刻跑上前，一人抓住公孙策的一只手，公孙策找到借力点，力气使得也较之前更大了些。他憋红了脸，两手紧紧握住展昭包拯的手，嘴里咬着耶律文才给他的汗巾子，又一次拼尽全力，可是孩子仍旧不见什么明显的下移，似乎是被卡在什么地方。耶律文才愈发急得心慌意乱，可是他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能乱，他一旦乱了，公孙策就再没指望，所有的人就都没指望了。
"再来一次！公孙策！公孙策！"耶律文才惊骇的发现公孙策已经出现神智不清的现象，他忙伸手使劲掐公孙策的人中，可是弄了半晌公孙策还是没有醒转过来，再去摸脉，发觉公孙策的脉搏也愈发微弱。
"公孙策！醒醒！醒醒！你要坚持下去！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总算快熬出头来了，你不能放弃啊！"耶律文才连忙喊道。包拯和展昭见状也都吓坏了，拼命摇晃公孙策的手，连连呼喊着，"公孙大哥！公孙大哥！醒醒啊！你别吓我们啊！"两个人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公孙策在昏昏沉沉之中，忽然觉得自己全身轻飘飘的，"呼"的一下子飞到半空，那种凌迟般的痛苦折磨瞬间就完全消失不见，一时间自己仿佛是置身于云朵仙境中一般，体验着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儿？我......我应该......公孙策低头向下看去，下面躺着的那个人，那好像是......好像就是自己......肚子还高高隆起，身下一大片血红，身旁围着的几个人都在拼命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喊声像是隔着一层屏障，发出"嗡嗡"的回音。公孙策猛然想起来，我......我是在......我是在生孩子呢......我的孩子......
一想到孩子，公孙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拖拽着急速坠落下去，一瞬间又回到被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着的肉体中，公孙策忽然"啊"的一声喊出来，又睁大了眼睛，呼呼的喘起粗气。
耶律文才几个人正心急火燎，忽然见公孙策又醒转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展昭赶紧擦去公孙策额头上的汗，"公孙大哥，你吓死我了！"
公孙策经过这番折腾，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他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绝望，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铺天盖地的笼罩心头，公孙策强忍剧痛，扭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看着看着，公孙策不禁泪水涟涟滑落，眼前的影像也逐渐变得影影绰绰。
"庞统......庞统......"
展昭握着公孙策的手，听到他呢喃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我想跟他......说句话......"公孙策低声对展昭说。
展昭咬着嘴唇踯躅良久，终于还是走到庞统面前。展昭一双清俊的双眸冷冷的自上而下望着庞统，沉了一会儿，展昭弯下腰去解庞统身上的绳索。
耶律俊才和包拯想要阻止。"展昭，你就不怕他突然翻脸发起攻击吗？"
展昭没有理会他们的警告，他将绳索解下收起，然后瞪着庞统的双眼，声音沙哑的说道："庞统，你就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也绝不能忘了公孙大哥为了你为了你的孩子，所受的这些苦遭的这些罪！你......好自为之！"说罢展昭一闪身，将路让出来。
庞统沉默许久，终于站起身，缓步走至公孙策身畔，俯身坐在旁边，他低下头凝神望着公孙策的脸庞，用手指轻轻抹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公孙策......庞统低声呼唤着。
公孙策昏昏沉沉之中，听到了那个令他饱受相思苦楚的声音，公孙策勉强睁开双眼，也凝神望着他，然后颤抖着伸出瘦削白皙的手臂，轻抚他的脸庞，下巴上粗硬的胡茬，似乎长长了不少，摸着都有些扎手......
"庞统......"公孙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气息愈发微弱。"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高兴吗？这是你......盼望已久的......孩子......"
庞统低头看着怀中这个俊秀隽永如一湾清泉的男子，他嘴角荡漾起来的那一抹微笑竟是何等熟悉，一个恬淡的笑容似乎瞬间触动了他心中最深处隐藏着的柔软。
"我......我当然高兴了......"庞统低声在公孙策耳边说道。
唔......公孙策还没来得及欣慰，持续不断的疼痛又一次加重袭来，这一回仿佛是要将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彻底翻搅一遍。
耶律文才见公孙策又疼上来了，看来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了。
公孙策，用力！使劲！使劲啊！
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挣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公孙策最终彻底的虚脱，无力的瘫软在庞统怀中，良久公孙策终于在众人拼命的呼喊下，幽幽醒转过来。
睁开眼睛之后，公孙策泪水滚落，他望着耶律文才，因呼喊喘息而变得干燥皲裂的双唇哆哆嗦嗦的吐出几句话。
"文才......我......不行了......先保住孩子......" 第二十三章
公孙策要耶律文才帮他先保住孩子，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小小的茅屋中绝望的气氛慢慢的弥漫开来，连一直在打架斗嘴的包拯和耶律俊才也沉默无语，所有人的心都在往下沉，一直沉到了底。
"我撑不住了......快用刀......把肚子剖开......否则孩子......孩子会憋死的......"公孙策流着泪哀求道。
耶律文才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清楚这会儿孩子再不出来的确会有窒息的危险，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如果給公孙策实施剖腹的话，大人是肯定活不成的。
"我不准！"突然间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大人孩子我都要平平安安的！"
庞统......
众人都看着庞统，连公孙策也诧异的望着他，竟暂时忘却了腹中翻搅的疼痛。
庞统低头轻轻拢去公孙策因为汗湿而贴在脸上的一缕缕长发，动作无比温柔，但他目光坚定，说话的那份气势更是斩钉截铁。
"我不准你说傻话！到不了那一步，不许胡思乱想！"
公孙策感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宽厚温暖的手掌不断传递给他无穷的信心和力量。
"有我在你身边，不要怕！抓着我的手，咱们再来一次，这次一定行！"庞统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啊，公孙策，咱们再来一次，再努把力，我记忆中的你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啊！耶律文才也鼓励道。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公孙策咬着下嘴唇，用力的点点头，重又撑起自己的身体。
用力！用力啊！咬住劲！别放松！耶律文才喊道。
公孙策再一次摒住气，拼命使劲往下推，眉头皱紧成了一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一口气到了头，又急匆匆的换上一口气，接着憋住劲往下推，公孙策死死的握着庞统的手，力量之大竟使得庞统都忍不住眉头微微颤抖起来，修长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处都泛起了白色。
再用力！很好，就是这样！公孙策！加油啊！用力用力！
一口气憋到底还是没有放松，公孙策拼尽了这辈子最后一点气力，脖子猛地向后仰起，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暴现，因过分用力喉咙里都发出了"吭吭吭"的声音。庞统把公孙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仿佛他也在跟着公孙策一起经历生死考验。
展昭包拯耶律俊才几个人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都惊得目瞪口呆。而展昭见公孙策如此痛苦心里更是又急又疼。
忽然展昭跑出去几步，跪倒在地，冲着门口双手抱拳，抬头望着天。"老天爷，求求你保佑公孙大哥顺利生下孩子！我展昭情愿折掉自己的十年阳寿来报答您！"
包拯也跑到展昭身边跪下来："还有我大包，我也愿意折十年阳寿，求公孙大哥顺利生下宝宝！就算让我这辈子再也不吃大肉包，我也心甘情愿！"
"还有我耶律俊才也算上一个！"
忽然这几个人的身后传来耶律文才激动的喊声。"你们几个的请愿老天爷听见了！快过来帮忙！孩子的头要出来了！"
几个人一听，立刻蹦起三尺高，都跑了过去，一看有一丛毛茸茸湿漉漉的头发已经露出来了。
"好了，不要用力了！放松！张嘴呼吸！"耶律文才一边指导着，一边满手血污的去帮公孙策助产，孩子的头是全身最大的部分，要出来的一刻几乎要把出口撑得撕裂，耶律文才为避免严重撕裂落下后遗症，便以双手去一点点按压出口边缘，一点点将孩子的头抠出来。
公孙策几乎失去了清醒的意识，下身已经被撑得麻木，撕裂的痛苦也完全感受不到，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下面突然"呼噜"一声。
伴随着大量血块粘液的涌出，孩子的身子也滑了出来。
"呱......哇啊啊啊......哇......哇......哇啊啊啊......"婴儿的啼哭声响亮而有力，冲破沉寂压抑的夜晚，用最原始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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