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保清握紧了手心,感觉指甲掐进了掌心,隐隐的痛。他看着不远处一直跟在汗阿玛跟前的胤礽,心里是长久以来的不甘,这股不甘并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幽幽的绿叶,努力压下心里的委屈,快步跟了上去。 悄悄走到那里的时候,康熙正在听诸臣汇报自己的战果,总体的结果自然是令康熙满意的,加上自己的两个儿子今日表现的都很不错,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几分,于是大方的开始赏赐。 “尔等听赏——” 众人齐齐跪地,开始听着长长的赏赐,几乎每个表现突出的人都有赏,其中以皇太子的赏赐最为丰厚,皇子保清的碍于身份惯例不能高于皇太子,是以收到的赏赐虽不及皇太子,但其实也不遑多让。 保清只是低着头,也不知是作何表情。 打完了猎,听完了赏,众人开始打道回府。 胤礽带着欣喜的心情随着康熙沿着原路朝紫禁城返回。骑马行了片刻,他忽然转头看向了保清,迟疑地看着那个异常沉默的哥哥:“……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不过这次我还是输给你了。” 他承认的有些不甘心,但毕竟这点尊严还是有的,输了就是输了,下回继续比过就是了。他相信,总有一日,他可以赢过这位哥哥! 保清本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应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明明不甘却还是很坦荡的太子弟弟,心里本来还存着的一些不舒服感忽然减轻了一些:“那是肯定的!” 胤礽极度想龇牙,不过考虑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按捺下这种心情,嘀咕道:“别得意……” 保清看着他那副气鼓鼓的模样,心情不觉又欢畅了几分。 “虽然这次汗阿玛只夸奖了你,但下次我会让汗阿玛更加的夸奖我的!”他信誓旦旦。 胤礽奇怪地看他:“胡说,皇父明明也夸奖了你。”他想到这里又有些幽怨,怎么还是没比过他呢,怎么又输了呢……下回……下回! 保清沉默了下来,减慢了速度,又往后坠了些。 胤礽奇怪地再看看他,见他似乎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于是重新扭过头,自顾自地朝着前面看,然后很快被四周的景物吸引。 胤礽毕竟是第一次出宫,对外面的世界都觉得很新奇,来的路上心里只想着骑射的事情,后来又被保清的提议所吸引,哪里顾得上看风景。直到此刻,心里没了别的念头,这才终于让那些美景入了眼。 顿时新奇万分,只是碍于皇太子的身份,不敢表露的太明显。 对于这些,康熙自然都看在眼里,于是特意放缓了速度,诸臣都是极其机灵的人,一见皇帝陛下放缓了速度,自然也跟着放缓了下来。再看皇太子虽然极力隐藏,但仍然显露出来的好奇,诸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在心里微微一笑,脸上不露半点声色。 于是,这一趟,比出来的时候还要晚上好些时候才回到宫中。 11. 回了宫,康熙又与那些大臣商议了一会儿国事,眼见天色见黑,才放人离开,自己也回到寝宫。一入内,在外一直表现的很有皇太子风范、很淡定的小家伙顷刻扑了过来。 他一把把他按住,板着脸道:“下回不许这样了,否则朕可要罚你了。” 胤礽却没有理会,只是眨巴着眼,期待地望:“皇父,我今日表现得可好?” 康熙的脸努力绷紧,显然已经料到了他要说的话,但还是引着他把话说下去:“嗯,表现尚可。” 胤礽鼓脸,不满:“皇父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康熙依旧板着脸:“是吗?朕不记得了。” 胤礽瞪眼:“皇父!” 康熙继续板脸:“那保成说,朕之前说过什么了?” 胤礽眨眼,害羞起来:“皇父夸保成做的好!说皇父很欣慰。” 康熙点头:“嗯,朕好像确实这么说过。” 胤礽脸色微红,声音渐渐嗫嚅:“那……皇父,保成表现的这么好,皇父可不可以给胤礽一点赏赐……” 康熙面无表情:“朕记得朕赏过了。” 胤礽继续脸红:“可是……可是保成不缺那些东西,保成想要别的……” 康熙继续面无表情:“哦?” 胤礽仰头,双眼发亮:“皇父,保成可不可以要皇父的一个承诺?” 康熙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却已有一丝笑意:“朕的承诺?” 胤礽点头:“嗯,皇父,我想让您答应我,以后还带我出去骑射……”不出去不知道,出去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大……胤礽小小的心里充满了。 康熙终于笑了出来,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骂:“傻小子。” 胤礽莫名,这……到底是同意了呢,还是没同意? 之后的日子,就在胤礽每日练剑,认字,看书,练字以及康熙的忙碌中度过。 期间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诸如五月时,刘国轩犯江东桥,还有上报来的水旱之事,诸如此类,只是都与朝堂有关,胤礽只知皇父有时很忙,却不知具体。毕竟他如今不过五岁。 六月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转眼又到七月末。 这几日,胤礽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已经在宫中看到好些往常不会看到的蟾蜍了,虽然宫人总是在清理,可是……他摸着自己开始乱跳的心口,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莫名的焦躁。 而这样的感觉到了这日更为明显。 这一日,是七月二十八日。 这天,胤礽早早醒了过来,呆呆地看着皇父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了朝服,戴好了朝珠,又戴上朝冠,脸上的表情是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淡漠。 他呆呆地看着皇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康熙察觉到不对,转头看过来,不由有些疑惑:“保成,今日你怎么醒这么早?”往常通常是赖着不起来的啊…… 胤礽依旧呆呆的,他抱着被子,总觉得心里有些慌。 康熙皱了皱眉,走过去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胤礽摇摇头,又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摇头。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不舒服,还是没有不舒服?他有些不放心,转头吩咐宫人去唤太医,吩咐完,他看了看更漏,又转头去看胤礽:“保成,朕已经令人去叫太医了,若是真不舒服,今天就呆在屋里,别出去,好好休息,知道么?” 胤礽依旧愣愣的,眼见康熙要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康熙的手,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低低地喊了声:“皇父……” 康熙看他这样子,心里更不放心了,有心想留下来,偏偏又想起昨日看到的那叠奏章,仅思肘了片刻,康熙转头吩咐梁九功:“去同他们说一声,朕晚些过去。” 梁九功领命:“嗻。” 没一会儿,太医来了。 太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不待喘匀气就要下跪行礼,被康熙一句话拦住:“别行礼了,直接过来给太子看看。” “嗻!”太医赶紧上前,为胤礽把脉。 得到的结果是并无异样,康熙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太医,又转头看向胤礽:“保成,你身子究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胤礽摇摇头,却依旧紧紧抓着康熙的手,不愿松开,嘴里念着:“皇父,我……我总觉得……好害怕……” 康熙皱眉:“胡闹!” 康熙以为胤礽是在闹小性子,虽然不知道已经懂事很多的胤礽今日为何会突然如此,但已经为胤礽耽误了早朝时间的康熙也没有细想,只想着,胤礽也该长大了,明年也该念书了,老这么孩子气、黏着他,如何能有皇太子该有的气度? 就当这次是给胤礽一次教训吧,康熙这么想着,抽手就要走。 “皇父!”胤礽一惊,眼见康熙要走,赶紧大喊。 康熙脚下没停,也没回头看他,只道:“胤礽,你也该长大了,不要再这么孩子气。”他都这么点明了,胤礽这孩子也该懂了吧?康熙想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大殿走去。 胤礽呆呆地看着他离开,太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整个屋里只剩他一个。 他闷闷地让人伺候着穿好衣服,然后坐在窗边,开始发愣。 他是真的……觉得很怕。 不是害怕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这种事他早已习惯了,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可是……他摸了摸自己依旧在乱跳的心口,小小的眉头微微折起。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外面的日头也渐渐出来了,渐渐能看清外面的一切了。他坐在窗前,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花草,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 “太子,您该吃早膳了。”何玉柱小声地提醒着胤礽。 胤礽随意地挥了挥手:“不想吃。” “太子……” “没胃口!”胤礽忽然有些生气,很想冲着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发脾气,他忍了忍才终于将那股火压了下去,但语气中还是泄出了几分。 何玉柱虽是个老实人,但更是个很机灵人,一见这情况,便知太子心情不怎么好,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只是早膳还放在那里。 胤礽一眼都没看摆着的早膳,依旧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只是,他的目光不知何时移向了天空。 天上有好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云,胤礽歪着脑袋开始想,是他太孤陋寡闻了吧,以前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云…… 看起来……黑压压的,压得心里更难受了。 他摸着胸口,闭了闭眼,不再看那让他不舒服的云,关上了窗子,重新爬回了床,然后捏着被子开始睡觉。 一只羊,两只羊…… 一个皇父,两个皇父…… 坏皇父……坏皇父…… 他闭着眼,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不安,最后还是在乱七八糟的噩梦中惊醒的。他抱着被子坐起身,喘匀了气才转头看向窗子。虽然窗被他关了,可是还是能从透出来的光中猜出现在大概的时间。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是冷汗。 他吸了口气,然后让人打了水,洗了洗,才重新换了套衣服穿。 此时已是午时,康熙没有吃午膳的习惯,所以胤礽也没有,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心神不宁地开始在屋里兜圈子。 究竟……是怎么了?!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额头上的冷汗刚刚擦去,就又随着剧烈的心跳以及莫名的紧张情绪而再度沁出,胤礽完全顾不上去擦。他只是努力地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么……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忽觉站着的地方开始剧烈的摇动。 一开始,还是轻微的,但下一瞬,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 胤礽一僵。 然后就听不知何处有人在喊:“地动了!” 12. 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午时,整个京城天摇地动,黄沙冲天,隆隆的声响自西北而来。 康熙本来正在乾清宫与几位重臣正在商议一些政事,忽觉一阵地动天摇,有些人还未反应上来发生了何事,便听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轰隆声,似远又似近,仿佛天崩裂了,又似是什么巨、物轰然倒塌,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越来越剧烈。 康熙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大声呼了声:“快,所有人按照顺序从门口跑出去!地动了!” 在此性命交关之际,从未经历过这些的人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有一部分以前经历过地动的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本就抬头看向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等待他的指令,此时一听康熙的大喊,顿时跑上前护着康熙一路朝着殿外跑了出去,而这部分人的有序行为,显然在无声间影响到了那部分无措的人,顿时纷纷效仿。一时间,殿内只有人快速撤离的窸窣,以及屋梁在颤动的“咯吱咯吱”声。 康熙这边因反应及时,所有人都迅速而有序的撤离到了殿外,其他几宫,尤其是经历过前几次小地震的那些人,也大多安全的撤离了出来。 他们惶惶然的站在离宫殿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耳边听着不远处巨、物倒下时不时传来的轰隆声,心里惴惴不安,只能拿眼不断偷偷去看他们的帝王,只等着他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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