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清风是不会错过的。他豪气地将四个火球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大大大大火球,投掷到门口。 火光照耀四方,连土堆都一清二楚。 清风道:「我又想说这里很眼熟了。」何止眼熟,筒直铭心刻骨。因为他们刚刚就是从这边走过来的。可是连接两个墓室的不是一堵墙一个洞吗,怎么变成了门?要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墓室就更不可能,地上的吸血花,那堵被自己撞塌的墙总不能也与时俱进吧? 雍怀倒也不怎么意外:「你站在这里别动。」 清风看着他走到另一边,将头伸出洞外。 雍怀道:「是这边。」 「好,我马上过来。」清风飞快地跑出去,然后愣住。 一个大火球明晃晃的照着他僵硬的嘴角。 「果然是这样。」雍怀回头看门的方向。敞开的门外黑乌乌的,自己刚刚看到的景象又转到了那边。 清风道:「怎么回事?」 雍怀道:「地是斜的。」 清风趴下看地,没看出斜度来。不过他相信雍怀:「造工不好,没铺平?」 「是机关。重量在哪个出口,那个出口就会转到进来的那个墓室。」 清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很简单,你先出去,我再飞出去。」 「好。」 「等等。」清风反悔了,「每次我一眨眼,你就不见了。安全起见,我们绑在一起。」他将衣服脱下来,又去脱雍怀的衣服。 雍怀一怔,抓住他脱衣服的手。 清风无辜地看着他:「用衣服把我们绑在一起。」 雍怀的手指慢慢松开。清风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和他之前给自己的外套接在一起,然后交给他。 雍怀低头看到一个大布团,无奈地掀了掀嘴角,将衣服解开,拉直。重新打了个小巧省布的结,放在他手里。 清风伸了伸手臂,觉得手臂太短,又用尾巴去钩,尾巴也不够长,犹犹豫豫地道:「你怕龙吗?」 雍怀道:「我不姓叶。」 「啊?」 清风应该没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不怕……」雍怀后面想加个带着浓重疑问口气的「吧」,但是清风不等他说完,就嗖的一下,化作一条白龙,在墓室里游走。 雍怀目瞪口呆:「你不是鹿精?」 清风不满地甩尾:「鹿精哪有我帅?」 「我可以摸摸你吗?」雍怀第一次看到龙,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兴奋。大概因为他知道这条龙是清风,相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吧。 清风凑过去,很快又将脑袋挪了开去:「角断了,丑。」 雍怀摸着龙鳞,安慰他道:「哪个英雄身上没有伤疤?这是勇敢的象征。」 「真的吗?」清风又高兴起来。 如果可以,雍怀真的很想和清风这样闲谈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什么都好,时间不多了。他眸光微暗,收敛笑容,拉着衣服做成的长绳一头,朝门口走去:「你抓好。」 清风从空中落下来,大喝一声,前爪重重地踏着洞口,尾巴抓住衣服,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雍怀走进黑暗中。 衣服做的绳子突然垂落。 清风不安地大吼一声,抓起衣服就追了上去。他跑得急,出来忘记带火球一头栽进黑暗中,两眼一抹黑,连龙啸都弱气了。 「我在这里。」雍怀抬手摸了摸他的尾巴,刚好捞到衣服。 清风用身体将雍怀绕起来,头靠着他的肩膀,亲昵地蹭着他的耳朵,以示失而复得的喜悦。 雍怀苦笑道:「谢谢你印证了我的力气果然变大很多,我们现在……」 「在」字被一阵嘹亮的声音盖了过去,声音很短暂,只有三四秒,却让清风脸色一变。「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嗓子好的守墓怪?」雍怀问。 清风道:「是飞佣的骨笛。」 雍怀见过飞僵——和清风在一起的时候:「哦,他叫你回去?」 「不用管他,我们找你二叔去。」清风变回人身,拉着他的胳膊就走。 眼前黑蒙蒙的,谁都看不见谁,只有雍怀自己知道自己嘴角翘了起来。 「啊,不行,我们要去。」清风拉着雍怀往吹晌骨笛的方向走,一拉没拉动,「怎么了?」 雍怀沉默了会儿,幽幽道:「我们在这里分手吧。」 清风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要。」 雍怀道:「我要去找二叔。」 「先找白僵帮你延年益寿了再去。」 雍怀没反应过来,继续幽幽地说道:「你去找你的飞僵,我去找我的二叔,延年益寿什么的……延年益寿?」 清风道:「吸血花是白僵的亲信,她一定有办法救你。」 雍怀心动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有活下去的机会当然想试一试。」嗯。「他先穿好自己的衣服,再将外套套在清风的身上。 清风吐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小火粒,一跳一跳地在地上照明,自己和雍怀一起蹑手蹑脚地朝笛声发源地摸过去。 他们现在在地方就是阿思、阿想看到大怪鱼尸鲤的地方,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根根石柱和一个个高低起伏的小山坡。第一次来这里时一共是三人一龙,再来,却剩下一人一龙雍怀的心情因怀念而沉重,越发沉默。 清风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不说话雍怀跟着走了一阵才知道笛声听着近,实则比想象中远得多。 「还要多久?」他问 砰!一声撞击抢答。 清风闻声卧倒。 雍怀迟疑了一下,蹲下来。 本来蹦蹦跳跳的火粒突然熄灭了,紧接着一道白灰色的光闪过,随即是一个人影。飞僵? 原本蹲得悠悠然的雍怀当机立断地扑倒在地。 他和清风藏在一个略高起的小山坡后面,除非站在山坡上方,否则绝难察觉。飞僵的注意力都在地上这个被水袖捆成一个大粽子的僵尸身上,自然没有登高远眺找人的闲情逸致,所以这个地方暂时十分安全。 那道白光盘桓于飞僵和地上粽子的上头,如同清风的火球,在黑漆漆的墓穴中辟出一道浅色光亮,映照着一站一躺、一高傲一狼狈的两个身影。 飞僵冷声道:「我找了你很久。」 地上的身影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呵呵」。 一听这声音,清风就愣住了。这声音分明是……紫僵?他悄悄地往山坡上爬了半米,果然看到紫僵老神在在地躺在地上,身上裹着白色的长布,仔细看便知与飞僵身上的衣料是一样的。 紫僵道:「白僵、二毛、绿僵、小龙、尸鲤和……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飞僵甩袖,紫僵被水袖卷起,在空中顿了顿,又重重的摔到地上。 紫僵伸了伸胳膊腿,嗤笑道:「摔不死我的。」 飞僵居高临下地晚着他:「暴晒如何?」 「再好不过。」紫僵懒洋洋道,「我本来就活腻了。」 飞僵道:「是么?」 「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如果不是你和你的主人把我从地底下挖出来,我早该入土为安了。」 「主人让你重生。」 「他没问过我的意见!」 「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没问你意见。」 清风点点头,对雍怀小声道:「有道理。」 雍怀侧头和他咬耳朵:「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清风愣了愣:「记事起就在这里了。」 紫僵突然大笑起来。 飞僵道:「你笑得真凄凉。」 「因为我对着你笑。」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清风还是头一次听这么精彩的辩论,一时也忘了要不要出手这个问题,只想借多看一会儿。 飞僵道:「你嫉妒。」 紫僵停下笑声:「我怜悯你。」 「将死之身,且逞一时之口舌。」 「助纣为虐,身陷迷局不自知。」 「不自知的是你。主人赋予你永生,多少人梦寐以求!」 「他只是想奴役我,怎能与父母生养之恩相提并论?」 飞僵淡然道:「人类生命短暂才想传宗接代,父母之爱不过是人类习惯的思考方式,饥荒时,多少父母易子而食,贫穷时,多少子女被卖为奴仆,可见人类之爱根本不堪一击。主人是神,神对天地万物生灵之爱,方永恒不变。」 雍怀心里对主人身份的疑惑越来越深,暗道:该不会是挖到伏羲、女蜗等上古大神的墓了吧?要是这样,倒能解释为什么墓里有这么厉害的守墓怪。 紫僵冷笑道:「他若爱天地,为什么要躲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若爱万物生灵为什么要夺取人类的生命、吸食人类的血液?说到底,他不过是被天地遗弃的妖怪罢……话声未落,他的身体毫无预警地砸向石柱。 石柱崩裂,落石哗啦啦地压在他的身上,却压不住他张狂的笑声。 飞僵面色阴沉。 清风从未见他的脸色这么难看过,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爪子紧紧地抓住雍怀。雍怀低头看了一眼,反握住那只覆盖着细细碎碎的白色鳞片的爪子,好在是石身,抓的再紧也不怕被爪子刮痛。 「你杀了我也没用。这里已经被发现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闯进来。」紫僵慢慢地坐起来,讥嘲地看着他,「总有一天,他们会成功的。」 飞僵道:「你泄露的?他们手里的地图是你画的。」 雍怀竖起耳朵。他早就觉得二叔和孙赋生熟悉这里,却不知道源头竞然是地宫里的僵尸。 紫僵爽快地承认:「是我。」 飞僵盯着他,慢慢地点头:「是三百年前逃出去的那个工匠。」 「我花了很大工夫才把他弄出去。」 「若非主人想让你们住得舒服一些,根本就无需找那些工匠来。」 紫僵笑得几乎停不下来,断断续续的说:「觅食而已,何必找这么崇高的借口?我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笑的笑话。」 「这只是原因之一。」 「这是唯一原因。上次你找工匠是什么时候?快三百年了吧?算算时间,你又该找下一批食物了。这座地宫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快不认识了。」 「或许你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紫僵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太沉不住气了。应该多点耐心,再等等的,等到再熟悉一点。」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的确可惜。」 飞僵道:「大毛和小小毛是你的同伙?」 「大毛是,小小毛不是,他只是爱黏着大毛。」 「得到他们的死讯时,你在想什么?」 紫僵笑道:「我在想,真好,他们解脱了。」 「还有一个问题。」 「这里有两张嘴巴,一张长在你脸上,一张长在我脸上。你可以选择问或不问,我可以选择说或不说。」 飞僵面色倏然冷厉:「你从哪里弄来火神的火种?」 「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终于问到一个我不想说的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既然你查得到,又何必我来说?」 飞僵挪步,脚尖踩住紫僵的裤脚,紫僵一扯,裤子裂开了,从脚踩到大腿,一长条的紫色肌肤。 紫僵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腿,惊愕道:「你对我还有这个意思?」 「……不小心。」飞僵面无表情地懊恼自己的心慈手软刚刚就该跺断他的小腿骨,犹豫什么,「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紫僵虔诚道:「我希望你幡然悔悟。」 「让你说遗言,没让你说天方夜谭。」 紫僵眨了眨眼睛:「天方夜谭你也知道?看不出你听博学。」 飞僵看着他:「不必再拖延时间,白僵和二毛都不会出现。」 紫僵淡定地问道:「是吗?」 「绿僵正带着他们在最上层抓人。就算他们听到笛声赶回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路。毕竟,这是两个地宫」 两个地宫?雍怀看向清风,清风也是头一回听说,一脸茫然。 「一个是主人亲手凿的,一个是工匠后来建造的。」飞僵好心的解释道,「当两个地宫交汇,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地宫。两个地宫的墓道纵横交叉,错综复杂,就算白僵和二毛在这里待了数百年,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出路。」 清风似懂非懂。地宫的内幕像要浮出水面,又像沉入了更深更黑的水底。 雍怀晃了晃他的手,低声说道:「我们去第一层。」飞僵说绿僵、白僵在抓人,这里除自己以外,唯一活着的人应该就是二叔。既然他要找的人在上面,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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