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进新说这事儿别找我，家里那个叫张凡的勤务兵倒是挺勤快，他说乐意帮顾今然洗澡，是被顾今然自己赶出去的。 程宋回来的时候满下巴胡须拉碴，他在森林里埋伏了整三天，就是为了抓住一群走私团伙。程宋回到家里，把身上的东西往客厅的桌子里一放，就兴奋地冲上了二楼，到了楼梯口，他突然想吓一吓自己儿子，于是把军靴脱了，轻轻放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去。 程宋以前从没干过这种事，挺滑稽，要是有其他人看到，一定会笑出声来。 程宋往顾今然屋里过去，悄悄拧开门，屋里很明亮，顾今然正立在窗口旁，他在绘画，程宋以前从没见过自己儿子绘画，他正觉得神奇呢，偷偷走到他身后一看。 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笔触太差，颜色搭配的巨难看。 顾今然对颜色的敏锐度几乎为零，程宋忍不住在儿子身后感慨了一声。 “真难看啊。” 顾今然一听到这声音，赶紧回头，看见他爸爸，一下子就扑到他爸爸身上，挂着，不肯下来了。 程宋乐呵呵地指着那幅水粉画。 “画的什么？” “院子里的水塔。” “像大葱。” “奶奶说挺好看的啊。” 宋敏芝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是看也不看一眼的，一想就知道她是在哄自己乖孙子呢。 程宋说怎么想起来玩这个。 顾今然还挂在他爸爸身上。 “奶奶说在我脚上的纱布拆了之前，不会允许我下楼去的，陈其志就给了我这东西。”顾今然私底下在跟程宋说话的时候，叫程宋手下那帮家伙都是直呼其名，程宋说听着自在，要不一大堆林叔，铁叔，陈叔的，他自己脑子都得给搞混。 程宋说：“儿子你没艺术天赋，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闲着没事多看点书也挺好，以后程司令把我们父子俩赶出这屋子，我还指着你创业养我这个老父亲呢。” 顾今然就说：“行，以后我们开早餐店去卖包子好不好。” 程宋呆住。 “你就这点德行？” “我就只会这个了。” 程宋不跟儿子闹了，他要去刮胡子，刚才从院子里进来，隔壁的婶子看了他一眼，愣是没认出来，程宋现在全身脏兮兮的，衣服几乎都变了色，蒙着一层厚厚的泥灰，脸上也是黑不楞登的，他已经三四天没洗澡了，任务一结束他就赶回家来了，担心自己儿子。 程宋走到浴室，顾今然也跟着过去了。 程宋在那里挤剃须沫，顾今然就蹭过去了，他说：“爸爸，我帮你抹。” 程宋也不多加考虑就说，行，等爸爸洗个脸，程宋拿清水冲了一下脸，又拿毛巾把脸擦干，就立在镜子前等着儿子给自己擦剃须沫。 顾今然那叫一个开心，他个子和程宋差不多，站着就跟爸爸平视，顾今然拿手指摸程宋下巴。 “爸爸，真扎手。” 程宋应道。 “你不也有胡子？” “有，不过奶奶不让我留。” 程宋笑道。 “司令夫人很奇怪，她不喜欢男人脸上不干净，以前我十七八刚冒个胡须根，她就拿着一把剃须刀追我。你看看程司令，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脸上干净的跟个小年轻似的。”程宋说着自己倒笑了。他其实特别尊敬自己父母亲，只是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现在对自己爸妈的称呼都很难改口了。 顾今然在那里摸得起兴。程宋就不爽了。 “顾今然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你要是不来我就自己来了。” 顾今然这才赶紧动手，把泡沫往程宋下巴脸上尽情抹，最后拿着剃须刀要给自己爸爸刮胡子。 程宋疑惑道。 “你成吗？” “爸爸，我都多大的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让我做吧！” 程宋无奈地笑笑，站着让儿子给他刮胡子。 顾今然那叫一个全神贯注，生怕把程宋下巴伤到了，磨磨蹭蹭许久，程宋都要睡着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说：“爸爸，成了。” 程宋打了个哈欠，把脸擦干净，他冲着顾今然问：“腿好得差不多了？” “全好了。”顾今然说着还还踢了踢左脚给他爸爸看。 程宋眼皮开始打架，他下了楼，靠在沙发上，困，先眯会儿，让儿子给他倒水，喝了一口，就躺在那沙发上睡着了。顾今然看了他爸爸一眼，这才蹬着刚刚痊愈不久的脚走出屋外去，到了隔壁喊了几声。 “婶娘，帮我去买点菜行吗，晚上我要给爸爸煮好吃的。” 隔壁的军嫂从窗子里往外喊。 “好好好，我正要出去呢，程宋回家啦？” 晚上程陆韬也回来了，他坐在饭桌旁，看着自己儿子狼吞虎咽，忍不住问道：“程宋，你这是干嘛去了，怎么饿成这样子？” 程宋嘴里沿着东西，含糊道。 “在泥地里趴了好长一段时间，基本上没吃饭。” 宋敏芝说。 “谁让你是人家长官，做事就得亲力亲为。” 程宋含糊地说了句知道了。 程陆韬又看看顾今然，赞许地点点头，转头对宋敏芝说。 “老江对咱们今然挺满意的。” 宋敏芝问。 “哪个老江？” “江靖河啊，他家的江啸说今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跟你说，他们家就出了个江啸，其余的都是不成气候的，我们家程宋比他家的江啸要好上许多，再加上老江没有孙子，只有俩孙女，他可真羡慕死我了。” 宋敏芝就问。 “不知道老江家的孙女漂不漂亮？” 顾今然一听到这就知道他奶奶在打什么主意了，他赶紧也低下头使劲扒饭吃。 程陆韬说。 “没见过，要是长得像她们爸爸，那估计是满英挺的，女孩子有英气一点也是相当不错的。” 宋敏芝听到这里就喜了，对着顾今然说：“今然，有事没事到你江爷爷家里坐坐知道吗？” 顾今然只得点头。 宋敏芝自从上次帮程宋搞相亲的事弄砸了之后，就不太好意思管自己儿子了，渐渐地打起了顾今然的主意。 程宋之前说过要带儿子去逛逛，隔天他接到任务就匆匆地走了，好不容易等到任务结束，儿子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就跟顾今然约好了明天出街玩玩。 宋敏芝贴心的给顾今然房里装了空调，顾今然这回没理由再往他爸爸房间里窜了。 程宋起得比谁都早，顾今然要照顾他爸的早饭，早上五点多就爬起床来了，到厨房里熬粥，程宋穿着T恤，长裤，光着脚走下楼来，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正站在厨房里的顾今然。 儿子很高，跟他差不多，虽然比自己要瘦那么一点，但是也有肌肉，挺结实的。顾今然穿着衣服看起来就是个修长个，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看见腰腹的肌肉。许多女孩子表示最喜欢他这种，像铁枪他们，都是大块头，年轻的女孩子看着害怕。 程宋觉得出门趁早，反正外面天气挺好，就叫顾今然把火关了，放着，他们俩出去外面吃。程宋说上次王贵宝带着自己妻女来到杨新路，他们父子俩却在闹别扭，根本来不及好好带着王贵宝一家人到处去玩玩，还平白无故让人家辛苦的跑了一趟，他心里十分过意不起，于是打算带着顾今然到王贵宝老家去看看。 顾今然一听，脸上就绽开来了。 “爸爸，你等着，我现在，立刻马上就上去换衣服，你要饿了就先吃点，不许跑啊，等我！” 程宋跟着上楼。 “急什么急什么，我这不也没换衣服。” 顾今然冲进房间，随便换了条长裤，又拿了一件长款大衣，顺手捞了一条围巾，他冲出房间，看见程宋也换了常服，站在门外等他，顾今然很自然地走过去，把围巾围他爸爸脖子上。 “爸爸，天冷，多穿点。” “小兔崽子，你还挺惦记着我。” “你最喜欢的款式。” 程宋摸摸那围巾。 “谁说的？” “奶奶说的。”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就是觉得暖，不是为了好看。” 程宋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他先一步下了楼，还是笑了笑——这个儿子很关心他，发自肺腑地关心自己的爸爸。 程宋带着顾今然去了音像店，他跟院子里的年轻妈妈打听过了，要给小婴儿看益智类的碟子，他起先还犯迷糊，心想那么大一点肉团子能看得懂吗？到后来就想，随便吧，反正不买白不买，手上揣了很多东西。 顾今然冲他爸爸招手。 “爸爸，给小东西买个电子琴你看怎么样？” 顾今然这出的馊主意，两人手里都没有位置了，一岁大的孩子估计只能在键盘上爬来爬去。但是程宋点点头。 “行，你搬着放到车上去。” 两人又去商场逛了一会儿，险些迷路，程宋说给小娃娃买多点衣服，最好是从一岁到六七岁的，以后王贵宝夫妇就不用替孩子的衣服担心了。 顾今然说上次看见婶婶衣服有点旧了，要不一起买了得了。两个大男人在婴幼儿服装店翻翻捡捡很久，被所有店员目视了一个早上，这才满意的把挑出来的几百件衣服都都堆柜台上了。 店员直接看傻眼了。 顾今然说：“爸爸，是不是有点多了，干脆就买到三岁那样吧，下次去看小宝宝的时候再买过去。” 程宋没啥意见，因为他并不懂这事儿。 顾今然又到女子服装店里给他婶婶挑衣服，这事儿他上手，很快就挑了好几套，程宋在一旁看了一眼，问道。 “怎么没有司令夫人的好看？” 顾今然说：“爸爸你不懂，奶奶是有事没事就要出席什么酒会宴会的，婶婶是持家型的，要穿方便活动的，主要是能保暖，女人家不能受冻。” 程宋点头，“你懂的还挺多的。” 顾今然不敢说，以前他继母和妹妹的衣服都是他给买的。 顾今然提着几套衣服去结账，店员一看这小年轻，笑着问道：“给妈妈买的？”这衣服款式有点朴素，要是这小年轻是给女朋友买的，肯定更摩登。 顾今然也不解释，“对，我妈漂亮着呢。” 父子俩给铁枪一家买了一大堆东西，把吉普车后座都塞满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启程。铁枪老家离杨新路挺远，程宋估摸着现在出发，到了铁枪家估计是隔天晚上了，所以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一下。 程宋精神力比较足，他开车技术好，在公路上行驶了好几个钟也不见他犯困，顾今然本来在副驾驶座跟他爸爸一直聊天，到最后他终于挨不住了，只好靠着椅背睡着了。程宋看了儿子一眼，笑了笑。 顾今然夜里醒来，肚子饿，让爸爸张嘴，自己为程宋吃了一口面包，又睡了过去。车子开了十几个钟，程宋也挨不住了，给车子熄了火，靠着椅背睡着了，车子开着暖气，不过程宋还是觉得冷，他平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窝在水里也没问题，一旦松懈下来，就特别不能抵抗这种环境因素。 顾今然把他爸爸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给他取暖…… 父子俩这是没事找事做，本来一趟飞机就解决的事，他们非得花几十个钟开着车子过来了，一直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口，程宋一见那地名，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顾今然说：“老子下次再也不开车过来了！”累！ 车子又往城市边缘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程宋跟顾今然说，以前王贵宝住乡下，后来他部队给他分了一套房子，就在这小区里，别看外面看着挺旧。里面的布局还是挺好的。 顾今然就问程宋。 “爸爸你怎么知道？” 程宋侧着头，想了一会儿。 “王贵宝结婚的时候给我写信了，他说也给我们家里写了，估计是街道写错了，最后没寄到。” 两父子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程宋给铁枪打电话，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两父子经过长途跋涉，都又累又冻的，顾今然看见程宋站着一动不动，他也坚持着不发抖。 铁枪很快就下楼来了，先叫了一声长官，敬了个军礼；又朝着顾今然喊：“臭小子！欢迎欢迎。” 程宋说打开后座让顾今然和铁枪搬东西，铁枪一看到那些行行色色的玩意儿，都快傻眼了，他对着程宋说。 “这么怎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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