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指着张扬。 “你，我给你的冲锋陷阵的任务。” 张扬咬牙说：“好！” 石迪把围在自己脸上的手巾拿下来，冲着程宋。“长官，我带来了样好东西。” 他把自己的装备包拉开，乐呵呵地拿出一罐东西。 “你们瞧我有多精明，教官前些天让我准备的油彩，我就塞了一罐在我床底下，教官不是说了吗，在野地要做肤色掩护，我来给你们涂涂。” 这玩意儿程宋是用不着的，不过他还是赞许了石迪。 “挺好。” 基地那边来劲儿了，他们嫌看头不够，就接连往林子里发射了几枚催泪弹，顾今然用上衣包着头跑回来的，一到众人身边就不停流鼻水流眼泪。 “程长官，这比我们家辣椒粉还辣……” 他包里背了一瓶水，倒出来给自己洗了洗眼睛。 程宋估摸着基地那边教官玩上火了，他开始觉得有意思，先让他们十几号人赶紧撤，躲到一个半山腰上，是河水的上游，顾今然眼睛还疼呢，他就把头泡到水里拼命洗。 程宋说：“别搓，要不得搓瞎。”他让顾今然走过来，在地上坐着，自己往下腰去给儿子吹眼睛。 张扬知道了程宋是顾今然的老爸，在他看来这就没什么了，可王虎，石迪他们嘴巴都张的老大，十分吃惊，程宋看着王虎的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碗，他冲王虎，“你闲着是吧，过来给你战友吹吹眼睛。” “啊？” “我命令你过来给顾今然吹吹眼睛。” 王虎这才跑过去，别扭地把顾今然的脸捧自己手上，顾今然一看到王虎那张惊愕的脸，赶紧摆手。 “得了得了，不疼了，你把枪拿起来，别扔地上。” 程宋说教官太会玩，树林中间一带都是催泪弹的烟雾，他们没有贩毒面具是过不了的，只能等到夜里雾气散了在冲过去，这点情况，估计江啸和他们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江啸带着一帮人撤到山林边。 “搞什么，催泪弹不用钱是吧，大把大把的投。” 有些兵就笑。江啸就吼道：“等你们打了胜仗再去笑，死就不会笑了，记着，每一个都是，别给我白白牺牲了，要死得其所知道吗！” 大家就低声喊：“知道！” 程宋这边呢，石迪就把自己带出来的油彩亮出来，说要给大家涂个掩护色，石迪自己相亲力亲为，他就开始帮张扬涂油彩，跟画花脸似的，特丑，王虎就笑了，程宋说：“蠢货，顾今然，你给他们涂。” 铁枪以前最喜欢带着顾今然玩这种山林战，陈其志和林进新他们都会参加，分成两批，互斗，直到一方死绝为止，游戏才算结束。铁枪他们那帮大老爷们，就指使者小孩子干着干那，顾今然也十分乐意，林进新他们脸上的油彩都是让他给涂的。 等到画完其他几个人的脸，顾今然就问他爸爸，“程长官你脸上要打掩护色吗？”这是石迪的说法。 程宋摇头，他扬了扬手里的手巾，“你们几个不要暴露就成，顾今然，你让石迪给你涂上。” 顾今然站着，石迪够不着他的脸。 程宋看不下去了，“你们真当自己是来郊游的？你们要是我的手下，早让我虐个半死了。” 程宋走上前去，他给顾今然脸上涂油彩，大家伙没想到程宋的水平和石迪差不多，都是直接抠了油彩往脸上抹，现在顾今然脸上的油彩得有几毫米厚，难受。 程宋看着张扬和王虎他们憋足了笑意，严肃道：“很好笑吗？” 张扬对程宋彻底改观，他没想到这个很能打的程长官，在某些方面特别糊涂，当然，他一下也就猜到，这个程长官一定从小就是顶尖的，说不定没当过几年小兵，就升了官，水平不同，也能怪专注点不同了。 顾今然只能到河边洗了脸，用袖子把脸擦干。 夜里不能生篝火，因为会被敌人发现，程宋万事俱备，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军包，往地上一撂，对众人说：“开开眼吧，叫你们跟着程长官有肉吃。” 他把那包一打开，满满的都是吃的，往大家手里分别塞一份，边说：“以后你们要是出去执行任务，就得带几样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你们的枪，枪在人在，枪亡人亡。”他把自己腰间的手枪拔出来，张扬说：“84式啊，好货。” 程宋说：“算你识货。”这也就用上手了，比这个好的枪多的去了，这把枪跟程宋十来年，程宋习惯了。 程宋接着说：“虽然在林地里生火会暴露自己位置，不过如果你们不想茹毛饮血，就得带个火源。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司令去过非洲的亚马逊河，那地方你们猜怎么样。” “地上有水。” “到处都是水，我把司令给我的打火机丢了，我就得吃生肉。” 石迪一听，差点把自己口里的东西吐出来。 程宋说：“这就恶心了？要是条件困难，前面有粪池，你们也得躲进去，还不能恶心，一动不动的钻在粪池里几个钟，等着敌人撤退。” 王虎他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平时的训练可都没讲过啊。 张扬就问：“该不会程长官你躲进粪池里过？” 程宋说：“我没，我那时候十岁出头，我就扮作当地一个农民家的小孩子，我的上级领导，军装来不及脱，有的直接跳河里了，有的就躲粪坑里。” 石迪说能不能讲这么恶心的话题，程宋就笑了，“讲多了你就习惯了。” 这伙人跟程宋聊得起劲，这才发现程长官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严厉的时候特别严厉，满脸威严，大家都不敢反抗什么；他要是一跟大家伙聊起天来，也十分放得下架子，根本就没有上下级观念。 夜里程宋包揽了守夜任务，他让其他人都去睡了。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好行动。程宋本来是打算随便找个人守夜，好练练反应能力，不过他自己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压根就睡不着，只能爬到一块岩石上，坐着，用干净的布条擦着枪。 顾今然夜里醒过来，也爬到那块大岩石上面，他在程宋身边说下，程宋说。 “今然，我们上一次这样子拿着枪躲在森林里，是什么时候了？” 顾今然说是三年前，那时候他十五岁，习惯了和程宋一起在林中执行各种任务。 程宋又说：“你们这组里的其他人，嫩得很，都跟小娃娃似的，你挺了不起的，爸爸很满意。” 顾今然就笑着要往程宋身上靠，程宋把自己的一只腿伸直了，对顾今然说：“靠这里。” 顾今然就把头枕他爸爸腿上，看着程宋认真擦着手枪的表情。 “爸爸，我知道，要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早就拿着枪冲到对方阵营里去了。” 程宋说：“是啊，我以前跟林进新他们一起，他们能力高，素质全面发展，执行任务那叫一个轻松，带着你们就跟幼儿园老师带着一群小孩子出行，既怕你们丢了，又怕你们学不了什么，你当我容易啊。” “我知道你不容易，要不我起来你枕着我的腿？” “得了，你别给我拖后腿就成。” 顾今然就用手环住他爸爸的腰。 “爸爸，看你说的，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能耐？” “还行，有陈其志的十分之一。” “……。” “陈其志的德行我不是很喜欢，不过能力是无可否认的。” 顾今然透过树枝，看着幽深的夜色，他看着程宋认真专注的表情，忍不住说道：“爸爸，要是这真是在战场上，我一定特别怕。” 程宋低头看了儿子一眼。 “为什么，怕死？” 顾今然老实说。 “我特别怕死，我怕人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死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还怕什么。” 顾今然突然激动地说着，坐起来。 “可是你知道啊！” 程宋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儿子。 顾今然接着说：“要是我死了你能不伤心难过吗？” 程宋想了想，说：“会，我会很难过，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跟我亲儿子一样。” 顾今然听到亲儿子这个词，心里涌起了巨大的落寞感，但是他还是接着说：“我以前也不相信这茬儿，什么生死相随，我觉得特俗气，可是我有时候又在想，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肯定是要跟着你一起去的……” 程宋抬起头看着顾今然，笑道：“说得轻巧，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别人而死。” 顾今然就问程宋，“那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程宋呆了半晌，他只能按照自己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他点了点头。 江啸这边待不下去了，他想搞夜袭。 江啸指挥者小部队悄悄前进，他心想，程宋的警惕心也是极强的，不能马虎，准备好枪支炮弹，还在腰间别了几个手榴弹。 那些都是经过处理的，专门用来练习的，几乎没有杀伤力。 江啸这帮人摸到程宋他们这边，没有发现火星，把大家叫停，拿起夜视望远镜到处查看，到处都是树木和青草岩石，哪里有人的踪影！！ 程宋叫大家趴在半山腰上，他笑道：“好家伙，江啸那东西也坐不住，你们千万别动，我出去会会他们。” 顾今然拉了拉程宋的手。 “我跟着去。” 程宋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两个人伏在草地上匍匐前进，地上的野草有半米多高，在夜里即使拿着望远镜也看不出什么动静。 江啸就让人包围着半山腰，以静制动，正等着对方来自投罗网。 程宋和顾今然反而攀爬到江啸他们上方，顾今然发现地势高一点的那个山腰，有个山洞，还意外挺宽敞的，程宋一看就知道那是以前的兵挖的，肯定也是演戏的时候用来藏身的地方。 程宋在给冲锋枪装弹匣，待会儿他只要在这高地往下扫射，就能把江啸一个小分支给全灭了，江啸这家伙翘了，强盗没有了头头，其他一些小菜还不容易解决？ 顾今然就有点特意忘形了，他也把自己的冲锋枪抬起，对准下面。 江啸反应很灵敏，他在地上看到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今晚的夜色很亮，只要是个人，敢晃动，就会被发现，他很快抬起头，看见他们头顶上有两把明晃晃的枪。 程宋扣下扳机，宣布着游戏结束。 一连窜空包弹在林间穿梭，那些兵们各个抱头到处乱窜。张扬他们也醒了，一下子就发现局势不对，赶紧投入战斗。 江啸大感耻辱，因为他刚才也算中弹了，牺牲了，可是手下的几个兵还在到处窜着，还有一个解下腰间的手榴弹，拉了引线，往上面扔。 江啸刚想骂：“做什么没用功！” 程宋一看那手榴弹掉在地上，冒着烟，他深感奇怪，这是个真手榴弹，被炸到会出人命那种，程宋皱着眉头，他原本想把那个手榴弹往下面踢，可他意识到下面有好几十号人！！ 真他妈该死，谁扔的！谁把这真玩意儿给扔到上面来了！ 程宋来不及多想，感激抱着顾今然往后面扑，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自己儿子。 江啸跟其他人在下面听到“轰”的一声，顿时有点呆住，妈的……真爆了？上面还有两活人呢……他一回头，揪住那扔手榴弹的。 “你他妈把手榴弹扔上去了？！你他妈出门演习跟战友来真的！？” 那个兵早就吓傻了，哪里还听得到江啸说什么。 张扬他们也呆住了，他们往山腰上跑，发现前面被手榴弹炸出来一些松土，程长官和顾今然说不定就埋在底下了，按照这种斜度，还真没办法过去把他们给挖出来。 顾今然和程宋没有被压到土里面，他们躲进了山洞里，估计也就两米左右的长度，肯定没有一米半高，洞门前被松松的泥土掩盖住了，只要用手刨开就能出去。上面还留着一条缝，月光从缝里照进来，很亮。 可程宋看见他儿子的左脚上全都是血。 顾今然满脸苍白的看着程宋。 “爸，爸爸……疼死了……” 那手榴弹爆裂的碎片，嵌进了顾今然左腿上，现在正顺着肌肉的运动，往肌肤更深层扎。 程宋有点失神，他刚才明明就把儿子给护住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程宋赶紧把顾今然的裤子捋上去，脱下自己的作训服，扯下衬衫来给顾今然包裹着脚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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