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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出书版)BY 青卿——

时间:2015-05-13 17:46:00  作者:

继而怒从心起,他为什么还没走?!非得亲口道别、非得让自己看着他离开才行吗?他怎能这般残忍!

杨小灰全没注意到林渺变幻不定的脸色,见他迟迟不上前,就蹦蹦跳跳跑过去拉他,兴高采烈道:「渺渺哥,今晚的菜都是颜大哥做的哦!还有酒喝,叫什么海棠醉,你闻到没?好香!」说着十分夸张地吸吸鼻子,如同闻到肉骨头味道的小狗一般。

林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闻到了,的确很香。」然后随着杨小灰一起走到桌边。

颜玉函端起酒杯,十分享受地轻嗅一下,旋即笑道:「总算可以喝酒了,渺渺,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吗?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吧。也好,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何妨醉解忧。

林渺一言不发,端起酒来,慷慨就义般地一饮而尽。

酒液甘醇馥郁,入口绵甜爽净,并没有想像中的辛辣刺激,让林渺稍稍放了些心。

对于酒这种既需闲钱又需闲情的奢侈之物,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原来跟随师父学艺时,师父喜喝自酿的烧酒,酒味辛辣、酒劲猛烈,林渺第一次被骗着喝了一口后,呛得泪流满面差点咳血,自那以后,无论师父再如何威逼利诱,他也绝对滴酒不沾,让只能自斟自饮的老头儿着实郁闷不浅。

尽管对于饮酒一道并无多少经验心得,单就味道而言,林渺也品得出这海棠醉必然是难得的珍品佳酿,喝完后还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颜玉函眸光一闪,微微一笑,旋即仰头将一杯酒喝得涓滴不剩。

杨小灰不甘落后,端起杯子也要喝,却被林渺一个栗爆敲在头上,斥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杨小灰摸着脑门苦着脸,向颜玉函投去求助的目光。

颜玉函满不在乎地劝解:「渺渺,就让他喝一口好了,解解馋罢了,出不了什么事的。」

杨小灰赶紧把酒液堪堪盖住杯底的酒杯亮给林渺看,低声下气哀求道:「是啊,渺渺哥,我就喝一口,尝尝是什么味道就行,保证不会喝第二口,你就让我喝吧,好不好?」

再要不允未免太煞风景,林渺只得勉强让步,「那好,只许喝这一口,而且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杨小灰喜笑颜开,点头如捣蒜,学着林渺的豪迈模样,端起杯子一气喝干,过了片刻咂了咂嘴,目光忽地涣散开来,傻笑道:「好喝……」然后白眼一翻、身子一歪,骨碌碌滚到了桌子底下。

林渺骇然失色,惊叫一声:「小灰││」

他急忙俯身将闭着眼睛、浑身绵软的杨小灰抱在怀中,然后向颜玉函愤然怒斥,「你,你竟然在酒中下迷药?!」

颜玉函也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来察看杨小灰情况,先探探脉搏,再翻翻眼皮,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别紧张,他只是喝醉了,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他又不无委屈道:「渺渺,你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对你下药?」

哪怕是催情的春药也不可能,无论林渺的态度有多冷淡抗拒,他颜玉函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这种卑劣手段才能得到他的地步。就算昨晚未成也没关系,他与他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林渺将信将疑,亲自检查了杨小灰一番,见他心跳如常,气息平稳,唇边甚至还挂着傻笑,彷佛美梦正酣,这才放下心来,嘴上还是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哪里冤枉了,就算没有下药,也不该让他喝酒,他年纪还这么小,醉酒毕竟伤身。」

颜玉函自知理亏,赔笑道:「谁知道这小鬼这么不中用,才一小口就醉倒了呢?以后我帮你监督着,要是这小鬼再喝酒,他伸哪只爪子我就打断他哪只爪子,如何?」

林渺哭笑不得,正要骂他两句,心中突地又是一沉。以后,他与他之间还有以后吗?

颜玉函见林渺突然沉默下来,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又犯了忌讳,只得岔开了话题,「渺渺,你先吃着,我把这小鬼弄到屋里去,省得吹风着了凉。」说罢将呼呼大睡的杨小灰提起来,扛在肩上进了屋。

等颜玉函出来的时候,就见林渺正将酒杯放下,显然又喝了一杯。

他略感意外,笑道:「渺渺,原来你酒量这么好。」

颜玉函虽好酒,却不嗜酒,更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而失态人前。潘忠知他习惯,所以只带了两坛海棠醉。海棠醉入口虽清甜醇美,后劲却不容小觑,与味重性烈的烧刀子比也差不了太多,而林渺不用劝酒,就眼也不眨地喝下两杯,看来他先前倒是低估了他。

林渺不答,事实上也无从回答。他刚才喝的两杯酒,已经抵得上前面十八年喝过的所有的酒了,酒量如何无法知晓,只是酒液入喉后暖暖地熨贴着肠胃,头脑里有些醺醺然、飘忽忽的感觉,十分舒服。

他提起酒坛,将颜玉函与自己的酒杯再次斟满,然后端起来举向颜玉函,淡淡道:「这杯我敬你。」

颜玉函眼中顿时一亮,这还是林渺第一次以这般平和、甚至称得上友好的口吻,主动与他说话,由不得他不受宠若惊,立即欣然举杯笑道:「渺渺,明天││」

「我们只谈今朝,不谈明日。」林渺迅速截断,继而正色道:「这酒是你的,我权当借花献佛,谢你为我治伤,这十天里还时常下厨让我和小灰一饱口福。」

颜玉函心中微觉不妥,此时的林渺十分镇定淡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但正因如此才有些不对劲,他喝得太过爽快、言辞太过恳切,与这段时间自己已经熟悉的林渺颇为不同。

他想说点什么,林渺挑眉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颜玉函洒然一笑,「对,我也谢你留我十天,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第二段最为开心的时光。」

林渺未如颜玉函所想,追问他第一段最为开心的时光是什么时候,只是干脆地举高酒杯又是一口饮尽。

再次放下酒杯后,林渺身子轻轻一晃。

颜玉函急忙伸手扶住他,略微讶然道:「渺渺,你醉了?」

林渺眨眨眼,直直看着颜玉函,似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些什么,然后眉头轻蹙,微微噘起嘴来,用十分缓慢的语速反驳道:「谁说的,我没醉……」

这句话听似埋怨,却又带着一分娇嗔之态,颜玉函心中一荡,扶着林渺的手臂略略收紧,哑声道:「渺渺,你……」

话音未落,林渺又是一晃,这次直接倒在颜玉函怀里,头抵在他颈窝中,呼吸灼热而急促。

颜玉函身子一僵,用尽全力勉强定了定神,将虚软无力的林渺扶正。

此时半个月亮爬了上来,挂在随风婆娑的竹林梢头,月华如银倾泻一地,春日的田野里如同落雪降霜一般皎白晶莹。

林渺颊上现出薄薄绯色,半睁半合的眼眸中浮上一层氤氲水雾,令那双纯净明锐的黑眸如同浸了水的墨玉般温润柔软,眼角也带出一抹浅淡的红,为他冰雪般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三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颜玉函呼吸霎时为之一窒。

林渺皱着眉头,十分困惑费解地瞪着目不转睛凝视自己的颜玉函,片刻后眼中失去焦点,虽然仍然看着眼前之人,目光却闪烁迷离起来,脸上显出伤感幽愤之色,语无伦次地喃喃道:「颜玉函,我又梦到你了啊,真讨厌……爹和娘走了,师父走了,你也走了,小灰以后也会走……

「没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每个人都会走……颜玉函,你,你是大混蛋,既然要走,为什么要来……」

颜玉函再也忍不住,猛然低下头吻上林渺的唇,阻止那些让他心痛的话语继续吐露出口。

林渺颤了颤,反手紧紧抱住颜玉函,笨拙而努力地回应。

本来安抚性质的吻迅速升温变得炽热狂野,欲望如烈火般蓬勃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林渺是醉了,颜玉函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一般激动、一般热切,吻得全无章法,只想更紧地贴近彼此,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用力。

林渺根本站不住,全凭颜玉函揽在他腰背上的双臂支撑着自己。

两人相拥着倒在开满星星点点小花的草地上,激吻已不足以缓解对彼此肌肤和身体的渴望,互相胡乱急切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顷刻间衣衫尽褪、裸裎相对,再以无与伦比的热诚,用手指、用唇舌一寸寸膜拜对方的身体……

颜玉函进入的时候,尽管极其温柔小心,林渺还是因为异样的不适和痛楚而绷紧身体,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两分。

他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上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因为欲望和情动而愈显魅力。

颜玉函低下头来,亲吻林渺沾着泪水、轻颤不止的浓长眼睫,粗喘着轻哄:「渺渺,会有些痛,忍一忍,马上就好……」

有晶莹汗珠沿着颜玉函线条完美的侧脸滑下,滴在林渺因为急促喘息而张开的唇间,微微咸涩的味道,明明是冷的,却又感觉如火焰般灼人。

有什么东西在这瞬间从心中破土而出,林渺连灵魂都随着身体一同战栗起来。他重新闭上眼睛,勾住颜玉函的脖颈,仰起头来回吻他的唇。

肉体的疼痛已经无关紧要,这一刻的真情与温柔,或许未来能够在心间烙印永久。

说什么醉酒,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纵情的藉口。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依然是作戏,何妨在最后以高朝落幕?

再次得到林渺无声而主动的回应,颜玉函的理智顷刻间被焚毁殆尽,腰间用力一送,将自己硬胀发疼的欲望,全数埋入林渺紧致炙热的身体,然后忘情地律动起来。

林渺轻颤着咬牙承受,最大程度的放松、敞开并迎合,在一种古老而玄妙的节奏引领下,与颜玉函一同起舞、盘旋、飞升。

疼痛过后是麻痹,麻痹过后是陌生新奇的刺激和愉悦,继而是浪涌如潮连绵不绝的甜美快感。林渺只觉眼前接连爆开了无数焰火,绚丽灿烂、耀眼华美,令他彻底迷失了自我。

月华如水,春风如绸,两具同样修长健美又充满力度的身躯翻滚纠缠不休,喘息呻吟不绝,谱成天地间最为荡气回肠、缠绵热烈的乐章。

几番欢爱极致销魂,林渺最后承受不住而倦极入睡之前,隐约听到一句模糊的呓语,「渺渺,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回来……」

半个月后,北疆猿愁谷。

猿愁谷是一道绵延五里、狭长纵深的峡谷,两边是森然耸立的千丈峭壁,光滑得如同刀砍斧削出来一般,连善于攀援的猿猴到了此地都会一筹莫展,望而却步,该谷因此而得名。

过了猿愁谷是大兴关,过了大兴关,就是天朝与北狄部落的交界地││辽原。

此时,一支声势浩大、打着「李」字旗号的黑甲军队缓缓进入了猿愁谷,五万人的队伍拉得老长,远远望去如同一条蜿蜒游动的蛇。

一进猿愁谷,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谷外午后阳光灿烂,谷内却如日落西山暮气沉沉。

队伍最前方,骑着膘壮黑马、全副黑色重甲在身的李如山缓辔慢行,抬头望向狭窄高远的天际上盘旋的苍鹰,阴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一阵风过,刮在脸上有如冬日寒风般料峭。

李如山身后一名高大魁梧的参将瑟缩了一下,骂骂咧咧道:「娘的,这鬼地方这么阴森恐怖,什么猿愁谷,老子说是绝命谷还差不多。」

旁边另一名参将登时变了脸,骂道:「吴福,你个狗娘养的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要绝也是绝你小子的命……」

「活得不耐烦了?都给老子闭嘴!」

李如山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两名参将立时噤若寒蝉。

进谷以来,李如山心中也很阴郁闷躁,本来出关另有数条平坦大路,但不巧数日前这一带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令附近的大青河水位暴涨泛滥,使得一马平川的戈壁荒原顿成一片汪洋泽国。

李如山身后这支五万人的队伍,是随他征战多年、亲自带出来的精锐亲兵,不仅作战能力强,对李如山更是死心塌地唯命是从,到了「只知李将军,不知有皇帝」的地步。

李如山半个月前才领着自己的亲兵从京城出来,而皇帝派遣的另一支五万人的京师大军,早在一个月前就上路,五日前则已经到达大兴关候在那里。

李如山因嫌京师军行动迟缓拖拖拉拉,而推迟了自己的出发时间,皇帝对此也并无异议,只要求他尽快到达大兴关与京师军会合,之后一同前往辽原,然后按照早前与北狄部落达成的协定,于四月十八日在辽原晤见其首领即可。

按亲兵军往日的行军速度,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到达大兴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如山一未料到这个时候此地会连降暴雨,阻了三日行程;二未料到一向温顺的大青河会涨水泛滥淹了大路。

眼看大路十天半个月里都难以通行,而晤见时间日益迫近、不容再拖,李如山不得已才匆忙绕道至地势较高、未受洪水肆虐的猿愁谷这条路。

不过明日就是议定的晤见之日,今天最多只能通过猿愁谷到达大兴关,而大兴关距离辽原尚有三日路程,所以明天的辽原晤见势必要取消,另择日期举行了。

李如山不无懊恼,但对此可能造成的后果却也并不是太在乎。

北狄部落五年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被他打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这次出使辽原,也是以宗主国钦命大将军的身分前去扬威示恩。李如山根本就没把这趟差使放在眼里,他功高盖世、手握重兵,无人可及,就算将晤见时间推迟个几日,料想无论是北狄部落还是本朝皇帝,都不敢把他怎么样。

尽管如此,一进猿愁谷就天色暗沉、阴风飒飒,李如山颇觉晦气,心情大为不爽,而两名参将一通不吉利的胡言乱语,更是让他心起暴戾想要杀人了。

见李如山脸色黑如锅底,难看异常,那叫吴福的参将马上抬起手来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腆着脸赔笑道:「小的这张嘴就是这么臭,将军千万别介意。猿愁谷算什么,就算真是绝命谷,只要有将军您坐镇,那也是阳关大道啊!将军您可是天意授命要当……」

话未说完,吴福在李如山眼中骤涨的寒芒下识相地住了嘴。

李如山冷冷斥道:「再罗嗦自己割了舌头去!」

吴福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表示不敢再废话。

李如山仍然冷着脸,心里却舒坦很多,回头大声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日落之前必须到达大兴关!」然后将缰绳一扯,一马当先朝谷里驰去。

五万人的亲兵队齐声应和吼声震天,接着收缩队伍小跑起来加快行军速度。

李如山即将驰出猿愁谷时,忽见前方悠哉游哉行来一人一马,恰恰挡在谷口,马儿通体雪白神骏非凡,骑手轻裘缓带俊雅无双,却是安乐侯颜玉函。

颜玉函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威武将军别来无恙?」

李如山初时犹如见了鬼一般,眼珠瞬间瞪得有如铜铃大,继而心中一凛,沉声道:「好说。安乐侯不在京城享清福,怎么突然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来了?」

颜玉函轩眉微挑,朗声道:「陛下知悉北上路途艰险,将军行军辛苦,特命本侯前来慰问。」

李如山对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当然不会信以为真,月前在太平别院大大吃了一回瘪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原来这位一向为他轻视、素以风流轻狂不务正业闻名的安乐侯,是个深藏不露、深不可测的武功高手。

抓捕刺客一事在太平别院那晚后中断了,一是因为嫌疑人林渺和颜玉函同时失踪,暂时失去线索;二是李如山不得不立即奉旨起程北上,而无暇再关注此事。所以尽管已将颜林二人列入必须铲除的黑名单中,他也只是暂时按捺下来,准备在辽原晤见结束返京后再拿此二人开刀。

不过,照眼前情形来看,显然他已失了先机,被颜玉函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如山心中戒意大起,面上却装模作样抱拳道:「原来如此,陛下体恤臣下,隆恩浩大,微臣惶恐。」

不出李如山所料,颜玉函立即换作兴师问罪的肃厉之色,冷声道:「你还知道惶恐?陛下宽厚仁德,对大将军信赖倚重有加,可是大将军是如何回报陛下的?明日就是与北狄部落首领商定的辽原会晤之期,而大将军现下却还在千里之外的猿愁谷,是何道理?李如山,你不遵圣旨、有负圣恩,同时延误国事,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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