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想和他一个人,静静地去往一个没有痛苦没有争吵没有欲望的世界。
我和他,两个人。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好地方,能和他死在那里也许很不错呢。
我想,我就这样想想。
这是个梦,我常能做到的梦。
宽敞明亮的客厅,他反常地将文件工作全然抛到了一边,将年幼的我温柔地抱在怀里,让满身都是伤痕的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温柔地哄我。
逗我。
同我说话。
眼睛有些发酸,什么话都说不出,跟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盯着他的侧颜出神。
恍惚间,画面又转换了。
他表情冷漠地坐于沙发上,客厅中央,她将我像个垃圾一样推来推去,踢来提去,似发泄,似取乐,又似故意在他面前做出这样举动的报复。
我想求他救我。
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张了张口,声带像损坏了一般。
喂……你再不阻止我就打死这小子。
随便你。
喂喂真够无情哦橘卿。
你就抬头瞧我一眼也好。稍微伸出手掌,便可将陷入痛苦深渊的我救出……
巨大翁鸣。
血海。
尸体。
冷漠的他,与她。
是不是会死掉。
我从剧烈地咳嗽中醒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泄愤似的扯开了衣领。
橘蔷,你没事吧?他轻轻地打开门,走进来,以一副担忧的口吻说道。
我呆呆地望着他。
傻了啊。他在我面前挥了挥手,调侃道。
没。我慌乱转移视线。
沉默着。
我在他的注视下从床头柜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几根针,细且长。
针尖尖锐。
针柱因阳光的照艳闪烁着零碎的晃眼光芒,有一根针针柱上面沾了一滴血迹。
难闻的。
小小的。
像讽刺的。
你要缝衣服?他口吻困惑问我。
不是。我像瞧白痴一样瞧了他一眼,不打算同他解释。
那要做什么?他继续问。
你想知道吗?
嗯。
我在他的注视下,将针尖缓缓刺入手腕,聪明的我特意避开了血管,先是针尖,而後是针柱,他凝怔了几秒,反應过来后立马扯开了我继续将针往手腕里使劲按压的动作。
你做什么?他呵斥道。
你是瞎子吗。
……
很舒服的。我耐心地同他说。刚开始会有点痛,慢慢地等针全部刺进去了就会觉得很舒服很享受。真的。怕他不相信,末了我又强调了一遍。
什么时候开始的?
忘了。
……她知道吗?
与不知道有何区别。
我有些嘲讽地瞥了他一眼,而後继续动作。
尖锐的针尖渐渐刺入血肉。
一根,两根,三根……
犹如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继续着这样的事情。
半个小时前,他将我书包里所有能对我生命造成威胁的东西全部没收了。
真傻。
这样的话我就不回去找其他东西代替了吗?
蠢货。
而且,我根本没他想象中的那样蠢,自寻死这样的蠢事我绝不可能做。
我重新缩回被窝里面,将自己全身都缩进了被窝,背对着坐在床前的他。
我故意的。
不想同他交谈。
她给不了我快乐,我便自己寻找。
你给不了我快乐,我便自己寻找。
如今你连我自己给我自己快乐的权力都要剥夺,这就是你所谓的补偿?
可笑。
(七)
我生日当天。
在到达学校门口时,下车前,我跟他说叫他一定要来学校接我。
亲自来。
下课後,我乱哼着儿歌,晃着头脑收拾课本。
心情很好。
正当我将最後一本书丢进书包里时,同桌指了指站在教室门外的他,她问我,那是谁?
我爸爸。我说。
……不会吧?她表情很惊讶,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真丑。
哦。我想了一下,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他看起来很年轻的。
……不是。同桌有些踌躇,然後贴在我耳畔小声说,我前几天看见你亲他了……
那又怎么了?闻此言我的心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继而装作面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
不是……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爸爸都不会介意吗?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着声音说道,生怕谁听了去。
可我讨厌她这样。
谁让你隐瞒了。
傻逼。
後来几个星期。
班上有几个人老是故意在瞧见我走进教室後故意在我背后说“同性恋”“乱伦”等恶心词语。
我皆是面无表情,一一不搭理。
我斜睨了一眼坐在身侧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的同桌。
这个傻逼。
谁又准许你说出去了……谁给你这样的权利了……
滚去死吧人渣。
你怎么又和他们打架了?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有些无奈地问我。
嗯……我咽下一口蛋糕,说,哦他们说我是同性恋。
他拍我肩背的手嘎然顿住。
他们还说我俩乱伦。我又说。
……半响,他叹了口气,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难道不是吗。
哦。我埋首继续吃东西,忽然觉得这蛋糕吃起来有些难以下咽。
所以不打算收手吗?
你不快乐吗?我用他递过来的卫生纸毫无文雅可言地擦了擦嘴巴,问。
啊?
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我放下蛋糕和饮料,直视着他。
……也许吧。嘴上这样回答着,但他眼神闪躲,明显是在撒谎。
噢。
嗯……他的语气犹疑,眼神闪烁。
那和她在一起快乐吗?
不。这次他回答得果断,毕竟这确是事实。
噢。
我不快乐你会停止这样的游戏吗?
这不是游戏。我赌气,皱眉强调道。
我觉得是。
……或许是你口中的补偿吧。
……
不快乐的话,你怎么不滚去死啊。
我将没吃完的蛋糕哐当一声推在地上,站起来,平静地对他如此说道。
不再欣赏他俊脸上的表情变化,将没喝完的饮料全部泼在他的脸上後擦了擦弄脏的手便快步离去。
(八)
他们即将复婚。
在一年半的偷偷摸摸见面後,她终于得到了他早已回国并且经常同我见面的消息。
彼此都没有新欢,而且都没有再结婚。
见了一面做了一次似乎觉得身体比以前两人婚前时还要更契合。
索性就这样靠着性维持生活也不错。
那就再结一次婚吧。
两个人渣抱着这样糟糕的想法做了这个令我恶心的决定。
满满的恶心。
肮脏。
老实说,这个世界上我谁都搞不懂。
连同我自己。
他是喜欢我的吗?
不喜欢的吧。
喜欢吧。
我不清楚。
可我想搞清楚。
恭喜你。
我走出客厅,站在阳台上,倚着墙抽出一根烟。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皱了皱眉。
从喜欢上你开始。我用同他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我说的确是真的。
……少抽点。他视线忽然闪躲起来,也倚着墙,说。
嗯。
除了恭喜就没别的话要说了吗?
……没有。犹疑了几秒,我淡淡回道。
嗯。他好像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沉默了下去。
其实我有的。
真的。
真的真的。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
…………
……………………
我喜欢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
怎么办。
我好像已经没有当初向你开口要求身体补偿那般有勇气同你说出这四个字。
像失声了一般。
也或许是麦芽糖恶意地黏住了我的牙齿。
总之好想对你说又不敢说但是真的好想好想同你告白,你接不接受呢接不接受呢接受的话你就别和那女人复婚了好吗?想哭着求你答应。
从十三楼往下看,车水马龙。
此时明明是初夏,空气却像深冬一样让我觉得寒冷。
我张开贴着裤兜的手掌,微微攥了攥麻痹的手指。
然後,
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似乎是注意到这过久的沉默有些让人尴尬。
他转首,却在这一瞬间,眼前忽然划过一道锋利的刀光。
接着,他听见了鲜血向外喷涌而出的声音。
他身体没来由地有些眩晕,站不稳。
他呆呆地望着右腿全被鲜血染红的我。
他吓了一大跳,恍然回过神来,立即跳了过来想要夺掉我紧攥在手上的匕首。
而就在争夺间,我没有站稳一个不小心迅速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以非常快的速度一直跌到了客厅。
而到底是我不小心呢还是真的不小心呢。
老实说,背部与楼梯地板相撞的时候很痛,三步并作两步踏上阶梯的他并没有及时拉住我,而当满面惊愕的他从六级阶梯上跳下来的时候,我的下半身已经全部是血昏在了地上。
噢,当然,这是事后她跟我说的。
(九)
做完手术两天後。
我躺在病床上,他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
从床头柜上慰问品中拿出一个苹果,用眼神问我要不要吃。
我摇头,抿了抿唇。
他会意。
站起身,从水壶里倒了一杯开水,轻轻地朝滚烫的水杯里面吹了吹。
我怕痛,也怕烫。
他慢慢地将开水吹凉了,端到我床前,扶我坐起身,看着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
然後在床前坐了下来。
本想抽烟,他刚拿出一根烟便想起病房里不能抽烟,悻悻然放弃了。
他灰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面色苍白的我,抿了抿唇,开口说,你是故意的吧。
是。我咧了咧嘴,想笑给他看,可惜下半身的痛却折磨得我根本无法扯动嘴角。
所以,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他又问。
他的意思是问我若是不希望他和她复婚,怎不说出来。
不想说。我侧了侧身,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沉默。
许久许久後,我听见他轻叹了口气,像无奈,像惋惜,又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我转过脸,直直地盯着他,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他回答得果断,却又残酷地补了一句,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不喜欢。
你真好笑。我讥讽地斜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不再看他。
有点难过,但又好像没有意料中那般难过。
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他说。
不知何时站在病房门口的她对橘卿说。橘卿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静默了几秒,最後还是收拾了一下床头柜上的东西,然後又替我掖了掖被角,经过她的时候,眼神很有深意地瞥了她几眼,眼中似乎有着几丝……警告的意味。
她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我被她直直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咂了咂舌,不耐地将脸转到了床的里侧。
但却能感受到,她毫无神色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毫无血色的面孔与包扎得很肥的双腿。
你输了。沉默了好一阵,她忽然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样我和他就不会复婚了吗?
……所以?
痛吗。
并不。
那你算是赚到了呢。
复婚并不是我和他两人的意思,当然我不否认这其中也有我和他的一点意思。
我爸发现了我和他离婚的事。
这事瞒了这么些年他还是发现了。
当年我们俩结婚本就是冲着各家的家产去的,现在被发现了说是会影响到两家关系,唔说得明白一点我和他复婚都是冲着钱去的,当然我也不否认我对于现在的他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所以,你当你是哪个?
以为因为你是他儿子他才会回来找你和我复婚吗?别逗了。
不过,就算是复婚,也长久不了。
拿了钱然後分道扬镳各自逍遥去这才是我与他商量出来的结果。
所以,你输了。
她静默了一下,又故作苦恼却又有些愉悦地说,嗯……实在是气不过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她伸出纤长手指,动作潇洒地指了指她背对着的窗户。
我微微张开眼,神色嘲讽地盯着她,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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