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涧水阁,楚墨砚深深的叹了口气,提了一坛酒月到屋顶上喝酒。他还记得那个人,单单那张脸就可以让所有的人都忘不了。 会做点心,心肠软,对下人好的不像话,而且……惊才绝艳…… 卫名,也是司竹心里的神哪。刚带司竹回去的时候,司竹几乎把公子两个字天天挂在嘴上,公子如何如何,公子如何如何……害 他吃了好长时间的醋。 可是现在……看司竹哭的死去活来,他除了心疼还有无奈的苦涩……卫名啊,你究竟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涧水阁里,楚寒情死死盯着桌上那个淡蓝色的锦囊,脚上像是坠了千斤,艰难的移动过去,把那个锦囊紧紧抓在手里,急促的喘 息,是他留下来的…… 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楚寒情: 一直以来,都是叫你王爷,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像我们两个永远是两个等级上的人,多了恭敬少了亲密。 话说回来,王爷其实算得上是个好情人,不管是以前对我作戏的时候,还是对悠然的时候。 只是想要奉劝王爷一句,想要保护自己的爱人并没有错,但把这种爱建立在别人的真心与痛苦上,未免就太残忍了。 或许应该庆幸,叶卿的命太短,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够强。 我不知道你究竟对我是什么感情,或许你自己也不明白,这种麻烦的事,我一向懒得去想,不提也罢。 没有了叶文这个最大的敌人,悠然应该安全多了,只是我不是很赞成王爷这种过度保护的做法。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太容易受 到伤害,如果有一天,这个笼子破了呢?他要怎么应对外界的风雨。 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回去,我们没有关系了。看在顾言的面子上,请王爷善待曾经在未名居里的下人吧。还有,衷心 的希望,不会再有第二个卫名的出现。 王爷可以放心,卫名在此发誓,如果明天一战过后我还有命的话,我绝对不会向外泄露你的一丝一毫,我会把你从我的生命里彻 底遗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王爷也不要再纠缠下去的好。 言尽于此,王爷保重。 卫名留 楚寒情把薄薄的一张纸紧紧贴到自己的胸口,不是的,名儿,不是这样的! “啊——”夕阳如血的黄昏,涧水阁里一声绝望悲恸的嘶吼,颤抖着传向夕阳。 在楚寒情在看信的时候,碧柳泷烟木头和司竹也在看。 碧柳、泷烟、木头: 你们如果看到了这封信,这就说明,我应该是不走运的挂掉了。 上战场嘛,刀剑无眼,难免不出意外,可是啊,你们应该替我高兴的,我是作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的,虽死犹荣。 泷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很好,我上次把你赶出去,也是迫不得已,能原谅我吗。 我走了以后,你如果想留在七王府的话,就留下,不想的话,去春情阁找如蓝似火,那里有我托她们保管的银子,带着银子回家 找个好郎君嫁了也好。 可是怎么办,公子我不能去喝喜酒了。哎呀,早知道就早点把你嫁出去了,还想给你把把关,看你未来夫婿合不合格呢。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嫁妆哦,也在如蓝和似火那里,记得自己去拿。 木头,碧柳啊,也不知道你们的孩子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但是有这么好看的爹娘,宝宝不管男女,一定都好看的紧。 你们走了以后,我很想你们。生孩子怎么非得十个月啊,好想看看干女儿或是干儿子。 好吧,干儿子干女儿的见面礼我也准备好了,还是在春情阁,让泷烟一块从如蓝似火那里拿回来吧。不要嫌弃我小气,你家公子 可是穷的很。 时间不多了,总觉得还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回不去了,你们也不必伤心,人都会死的嘛。我只不过是早走了一步,记得多给我烧纸钱! 如果……司竹还不知道的话,就替我瞒着他吧,如果知道了,我还留了一封信给他,你们替我转交。 希望大家都可以幸福安康。 卫名绝笔 司竹: 本来我很高兴你有了个好归宿,楚墨砚看起来是个可靠的男人,对你也是真心的。 但是现在,我突然有点害怕。小笨蛋,你太单纯,太容易被人骗了,我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要自己学着长大,自己学着去分辨, 学着保护自己。 呐,吃饭不准挑食,也不准饭前吃太多点心,然后就把饭省了,不准动不动就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不。 不准做事不经大脑……嘶……小笨蛋,原来你有这么多缺点,以前怎么就没觉出来? 司竹,天要亮了,现在突然很怀念以前在未名居的日子,大家打打闹闹多热闹啊。 很想听你再叫一声“哥哥”哪,就算是“公子哥哥”也行啊。 司竹,我希望你能幸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楚墨砚负了你,记得要坚强,这个世道,不是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但愿不会有那样一天,要不然……哼哼,告诉楚墨砚,如果他敢欺负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司竹啊,记得不要天天念叨我,要不我投胎也不会安生的。好了,自己保重。 公子哥哥绝笔 屋子里的人依旧跪着,看着手里薄薄的信纸,里面嬉笑怒骂,就像是公子在自己面前一样。 司竹快要把自己哭成泪人,朦胧中,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楚墨砚看着信纸上不漂亮的字,一字一句认真严肃的在司竹耳边道: “我楚墨砚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司竹一个,如果有负于他,天诛地灭。” 誓言般的承诺,让司竹莫名的安心,公子……司竹会幸福的…… 第80章 国丧过后的几天里,京城里的街道上虽然还飘着白绫,但却已经渐渐的热闹起来。 少了一个顾言,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在百姓的心里,看见那飘荡的白绫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来,他们天仓曾经有一位骁勇善 战的银面将军,不过不幸的是,为国捐躯了。 于是便低低叹一口气,摇摇头,继续去买自己的菜,或是修自家坏掉的农具。太阳照旧升起,风也继续吹,雨也照常下,你看, 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什么。 只是有人心里知道,那个人走了,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连带着生命都灰暗一片,了无生趣。 “哐当——”屋里又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悠然在门外冷冷听着,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到墨渊阁,那个原本属于楚寒情,却已经几 个月没有他的气息的地方。 涧水阁的外间酒气熏天,一地的碎瓷,楚寒情一边抱起身边的酒往嘴里灌,一边又哭又笑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一个淡蓝色的锦囊。 错了,乱了。不应该喝醉的时候,他无缘无故的醉了半个月,现在想要醉了的时候,却又怎么都醉不了…… 报应,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老天要让他清清醒醒,明明白白的体会那份失去挚爱的痛楚,就像是自己的生命被带走了一半一样。 所有的酒壶里都倒不出一滴的酒,“啪——”最后一个完整的酒壶砸出去,楚寒情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却被杂乱的椅子绊倒。 地上满是湿漉漉的酒渍和碎瓷片,楚寒情在摔倒前的最后一刻,用手撑住了身体,死死的护住了一直贴在自己心口的锦囊。 尖锐锋利的碎瓷片毫不客气的扎进手掌,顺势躺进一片狼藉里,楚寒情将受伤的右手举到眼前,看那暗沉的红色蜿蜒而下,神经 质一般的笑出来,左手捏紧了胸口的锦囊,名儿……我好想你…… 楚墨砚这几天一直盯着楚寒情,听到屋子里的响动,急忙进去看看,看见躺在地上憔悴的身形,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气…… 唤来侍女进来收拾,楚寒情乖乖的换了衣服,包扎伤口,然后摆摆手自己一个人独自进了内间。 与外间的狼藉截然不同,涧水阁的内间整洁精致,香炉里淡淡的熏香袅袅的飘散,却掩不住那丝丝的寒气。 华美的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身边的寒气腾腾。 轻轻坐到床边,抓起那人的手,眼里的温柔满溢:“名儿,今天好不好,有没有想我……” 声音渐渐小下来,楚寒情黯然的抿紧了唇。 涧水阁内间是他亲自打扫的,即便他在外间再怎样的纵酒,再怎样的萎靡,只要进了内间,就会把自己打理利落,因为名儿不喜 欢邋遢。 顺了顺那人耳边暗淡的黑发,楚寒情再次捏紧手里的锦囊。 “名儿,你说你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承认,我懦弱,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悠然,所以你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心里莫 名的狂躁没有地方发泄,居然就发泄到你身上了……” “名儿,我爱你,很爱很爱,可是你却再也不肯听了……你和悠然不一样,悠然如果是只金丝雀,那么你就是一只鹰。一旦羽翼 丰满就会离开我自由翱翔。可是我怎么放的开你啊……” “你说你要走,我是真的慌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无缘无故泛出来的狂躁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受不了你用那 种冷漠的眼神来看我。每次听到你说要我放你离开,我就想发狂……所以我骗自己说,你会泄露我的秘密,于是便把你锁起来, 我曾经一直坚信,羽翼丰满的鹰如果想要飞离的话,就是斩掉他的羽翼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现在明白自己的心意,想要道歉,是不是太晚了……名儿……你不理我了,走的那么干脆……” “名儿……求求你,等等我好不好,在奈何桥上等我几年,等到安洛再大一点,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我就去找你。” “名儿,我们要一起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如果有来生,我要紧紧守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我的命就是你的,你把这一世我欠 你的,通通拿回去好不好……” “名儿……我们回未名居好不好……” “名儿……” 后来,卫名被移到未名居,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碧柳泷烟,木头还有司竹,一起打理着小小的未名居,楚寒情日日留宿未名 居。 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那个大家围绕的核心,原本热闹的小小院落冷清的不像话,经常是一整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九月,未名居院子里的葡萄熟了,一串一串晶莹剔透的紫,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着魔魅的色泽。 楚寒情呆呆的坐在葡萄藤下看着,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当——”金属撞击的声音惊醒了楚寒情,抬眼望去,看见玄夜和一个人影在院子里缠斗。 剑被隔开,玄夜退回楚寒情的身边,而闯进来的人身边也多出两个人来。楚寒情怒从心生,居然敢随随便便就闯进未名居,打扰 名儿的休息…… “玄夜,杀了,一个也不准留。”楚寒情阴沉沉的开口。 而对面的持剑的人也赤红了一双眼:“玄夜,他害死了名名,你还护着他!我不想和你动手,让开,今天他这条命我一定要拿走 !” 玄夜不做声,只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防御的姿势护在楚寒情身边。 陆阡陌咬紧了牙,持剑冲了过去:“名名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两个的混蛋!” 烈焰和夜鹰在一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看得出来玄夜手下留情了,但身上的气息却如死人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夜鹰飞身上前,替陆阡陌拦下了玄夜的攻击。陆阡陌一拧身,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向楚寒情,而楚寒情居然不躲也不闪,甚至嘴角 还挂上了一抹释然的笑。 剑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异常的清晰,陆阡陌瞪大了眼看着楚寒情,“为什么不躲?!” “咳咳……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名儿了……” 陆阡陌听到他喊名儿,心头怒气更胜,手上运力想要将剑继续插下去,却被烈焰拦了下来。 “陌,不行!” “走开,我要杀了他,给名名报仇!” “陌,杀了他,名名不会高兴的,而且会把名名的地方给脏了。” 夜鹰在一边应付玄夜只觉越来越吃力,于是便喊道:“陌陌,办完重要的事再说,我快顶不住了。” 陆阡陌一听,恨恨的拔出刺进楚寒情胸口的剑,无视飞溅的血花,奔进内室,抱起置身在千年寒冰里的人就走。 一转身竟看到司竹和碧柳泷烟还有木头齐刷刷的站在自己面前。 “陆前辈,公子……公子还有救吗?” 默默地摇了摇头。 司竹咬紧了唇:“那可不可以好好照顾公子……” 陆阡陌眼眶一红,点了点头就飞奔而出,留下几个哭倒在床前的身影。 楚寒情看到陆阡陌抱着卫名的尸体出来的时候大惊失色,不顾胸前致命的伤,跌得撞撞的想要冲过来,却被一边的烈焰点了道。 三个人消失在院墙后,玄夜提着剑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解了楚寒情的。 “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为什么!” “卑职失职。”呆板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声音。 “名儿!”困兽般的嘶吼,伴随着一口鲜血冲口而出。 天仓卷·完 璇玑卷 第1章:“起死回生” 史书记载: 天仓五年四月,璇玑与天仓边境战火初燃,定远将军薛轻尘和副将封德将军前往征战。 天仓五年五月,银面将军顾言出现在军营,天仓军士士气大涨。 天仓五年六月,天仓与璇玑最后一战,两国讲和,将军顾言为国捐躯。 天仓五年七月中旬,皇帝楚安洛下令为顾言将军举行国葬,举国同悲。 天仓五年九月,摄政王楚寒情遇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十三王爷楚墨砚代理朝政。 书上的东西永远都是一板一眼,冠冕堂皇的,然而…… 从无边的黑暗里沉浮出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竟然是嗅觉。 鼻端萦绕着浅浅淡淡的乌尘香,于是便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有冰凉的液体流进自己的口腔,是真的渴了,嗓子干得要冒火,于是从善如流的吞咽下去。 有了水的滋润,身体里的细胞仿佛才有了生命力,慢慢的活跃起来,五感也渐渐恢复本位。 “名儿,名儿,醒了么?”耳边传来低浅的询问声,小心翼翼的语气,像是对待易碎的陶瓷娃娃。 微微睁开眼,眨了眨,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后,卫名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对上了面前一张带着惊喜与担忧的俊脸,是凌天。 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卫名觉得脸上紧绷绷,热烘烘,好像包了什么东西。于是便费力的抬手想要去触摸。 微抬起的手被凌天包进手里,道:“不要碰,你脸上的伤已经上好药了,这几天可能会闷一点,名儿忍一忍。” 浓密的睫毛眨了眨,让平日里看起来一直很淡漠的卫名有了一丝稚气的感觉。 凌天看着卫名还是一副很迷茫的样子,低低笑起来:“名儿,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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