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镜子里映出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他身材修长健壮,蜜色的皮肤在暖光灯的印衬下显得格外光滑性感。楚星洲用手撑着大理石台面,把脸贴近镜子,他头发蓬乱,镜子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显得有几分病态的阴沉,眼皮浮肿,眼中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一张宿醉未醒的脸。 他用冷水泼了几把脸,然后冲了个澡。洗完澡后,他打电话想让酒店给送份早餐,结果居然没人接电话。 他放下座机,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犹豫了半天,终于回拨了过去。没想到拨过去才发现手机没信号了,楚星洲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和解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散了。 酒店客服几次不接电话,楚星洲饿得难受,就换上衣服,打算下楼觅食。 当他坐电梯下到大堂的时候,他愣住了,整个酒店大堂里居然空无一人,服务人员和顾客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楚星洲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儿,肯定是出事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天下午的地震,昨天格尔木地区爆发了一个大地震,西宁收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不算很严重,他们还是照常出去谈生意了,也许是在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又震了?可是房间里的摆设也没怎么损毁啊。也许是害怕余震,所有人都出去避难了? 楚星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往酒店外走去。 街上的状况更加不对劲儿,原本整洁干净的马路,一夜之间窜出了不少野草,绿化带里的草都长到街上了,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汽车堵出了好几公里,作为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楚星洲从来没见过如此混乱的景象,这确实很有灾后的样子,他更加确定这乱象肯定是跟地震有关了。 他也顾不上吃饭,只想马上到容澜身边。可是当他抬手想拦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哪儿还有出租车。幸好那酒店离他现在的位置也不远,他急匆匆地往酒店赶去。 路上,迎面走来一群十多岁的学生,他们虽然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但却在他们这个时间不该在的地方,一个男孩儿高声议论着,“他们都说这就是末世啊,哈哈哈,末世啊,真被我们赶上了。” “末世就不用上课不用考试了,爽死了,回家睡觉去咯。” 那年正是末世谣言被吹得玄乎其玄的一年,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楚星洲自然也不会把几个小孩子的戏言放在心上,他只是联系不到容澜,很是担心,毕竟混乱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趁火打劫的。 楚星洲越走越心惊,当他路过一个超市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好几百人围堵在超市里等着结账,超市的货架都快被抢空了,有两个人因为抢东西还打了起来。再转过一条街,有个被野狗咬伤的人拖着水淋淋的胳膊到处找人求救,却没有一辆车能送他去医院,因为所有的路段都被堵死了。警察穿着防爆服,从前面一条街快步跑过,各个神情严肃。楚星洲渐渐意识到,恐怕不只是地震那么简单,这个城市的气氛太诡异了,就好像……就好像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楚星洲心里越来越着急,干脆跑了起来,不管发生什么,容澜绝对不能有事! 突然,楚星洲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一身臭烘烘的酒气,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楚星洲定睛一看,是个挺壮实的年轻人,不过喝得醉醺醺的,楚星洲没空搭理他,越过他就想走。 “你他妈给我站住……”那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撞了老子想跑啊你……你、你给我……” 楚星洲脚步没听,往前跑去。 那人一瞪眼睛,转身就追,“你站住,你站住。”然后抡起手里的酒瓶子,朝楚星洲砸去。 楚星洲感觉背后有动静,敏捷地一躲,那酒瓶子正好砸在他旁边的电线杆上,溅了他一身啤酒。他本就心情极差,此时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他扭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那醉鬼。 醉鬼似乎被他狠辣的眼神吓到了,愣着没动。 楚星洲走了回来,一脚就把醉鬼踹翻在了地上,精致的手工皮鞋踩住了醉鬼的脖子,醉鬼抓着他的小腿,想把那长腿给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醉鬼大喊道:“你要干什么,小心老子弄死你!” 楚星洲加重了几份力道,醉鬼立刻脸憋红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揪着楚星洲的裤腿,混沌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楚星洲这才放松了力道,冷道:“从昨天到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醉鬼胡里胡涂地说:“地震了,世界末日了,畜生都疯了,都开始吃人了。” 楚星洲皱起眉,还想问什么,又觉得从一个醉鬼嘴里能听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呢,他踹了那人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容澜下榻的酒店。那酒店的状况也差不都的糟糕,服务员都不见了,只有一些顾客,提着行李迷茫地聚集在大堂,在商量怎么去机场。 楚星洲坐电梯上了楼,找到容澜的房间,用力敲着门,大叫道:“哥!哥!” 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大门被打开了,探出一张白皙清俊的脸。 楚星洲狠狠松了口气,“哥,你还在。” 容澜打开门,脸色很苍白,“你可算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他闪身把楚星洲让进门。 “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街上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知道,我一早上就出去了,但是看到事态严重,我就回来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只好在这里等你。”容澜走到桌前,指着自己的笔记本,“早上的时候还能连上网,现在不行了,你自己看吧,重要的我都保存了。” 楚星洲狐疑地坐到计算机前,翻看着容澜保存下来的那些帖子,越看心越往下沉。 那些帖子和报导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区,有一夜之间长大了五六倍的树,变得比小牛犊子还大的猫,将一个健壮的成年人活活咬死的一群大老鼠,最可怕的是,所有没有冷冻或真空储藏的食物,都在一晚上腐烂变质了。楚星洲想起街上那群学生的戏言,难道…… 他慢慢扭过头,沉声道:“哥,发生什么事了?” 容澜坐在床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但是,网上的人都说是世界末日,说昨天格尔木的地震,肯定是改变了什么,一夕之间离青海的地区都遭殃了。我早上给我爸妈,还有你爸妈都打了电话,他们远在上海,反应不大,但是之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也连不上网了,就在刚刚,连座机都打不出去了。” 楚星洲凝重道:“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末世?” 容澜摇摇头,“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离开青海了,所有航班都取消了,大批人滞留在机场,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街上堵得水泄不通,如果这个情况继续蔓延下去,至少这个城市会变成末日之城。” 楚星洲抓了抓头发,原本胀痛的脑袋此时好像一下子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可以不相信不懂事的学生,神神叨叨的醉鬼,但是他从来不会不相信容澜,容澜一向是谨慎的、聪明的、睿智的,绝不会乱说话。他道:“怪不得街上的人都在抢吃的……” 容澜抬起头,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清眸中也隐隐有些紧张,“星洲,我感觉事情真的很严重,现在所有吃的都无法保存,这要饿死多少人啊,我们是不是真的要面对这样一个世界?” 楚星洲抓着他的胳膊,凝视着他的眼睛,冷静地说:“哥,我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活活饿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我吃的,我也会让你吃饱,你别慌,好吗?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回家的。” 容澜叹了口气,“我有点……可能昨晚喝多了吧,情绪有点不好,没事,我会冷静下来的。” 楚星洲拍了拍容澜的背,看着容澜的眼神,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专注,因为容澜极难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慌乱,让他心动不已。 从小到大,他极少看到容澜有较情绪化的时候,容澜总是那个在学校老师喜欢的优等生,在家父母疼爱的模范儿子,哪怕出了社会,依然是行业里的精英。因为他们两家的长辈关系亲近,所以他们从小就跟亲兄弟一样长大,二十多年来他这个成天打架惹事的“小流氓”,一直活在这个“优秀的哥哥”的阴影下,他总是冲动暴躁的,容澜总是冷静理智的。不过,他不嫉妒容澜,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个人据为己有。 第三百一十八章 楚星洲起身去打开小冰箱,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饼干和水果,都还没坏。他问道,“哥,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你呢,” “没呢,我早上一醒来,酒店就空了。”楚星洲撕开包装,就着矿泉水吃了两袋饼干,边吃边道,“你有什么计划,我们是留在酒店等救援,还是自己想办法离开?” 容澜想了想,“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几天吧只要不断电,冰箱里的东西还够我们吃一两天的。” 楚星洲摇摇头,“如果事态能够被控制,就算饿个几天也没什么,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控制不住呢,万一继续恶化下去呢。” 容澜沉默了一下,“我们现在去酒店的厨房囤积些食物吧,假设现在我们经历的真的是末世,那也才是第一天,社会秩序还没有彻底乱,再过两天饥饿的人就会开始抢了。” 楚星洲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 下到一楼,发现那些聚集在大堂的乘客发生了冲突,听着他们的争论,俩人才知道这是一个旅行团,一半人要求留在酒店,一半人要求去火车站或者汽车站,想办法离开。俩人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因为他们也同样在这两个选择之间有些摇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错的。 他们找到厨房后,从冰箱里装了一些较容易保存的食物,运回了房间。大酒店都有紧急供电设备,即使停电了也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守着食物等事态好转,这个时候,俩人都还觉得,这种诡异的混乱是暂时的,政府会想到办法解决。 整理好吃的,他们坐在酒店里大眼瞪小眼。闲下来之后,昨晚上吵架的尴尬都被回忆起来了。 容澜叹了口气,“星洲,昨晚是我不妥,你还生气吗?” 楚星洲轻哼了一声,“你说呢。” “我只是觉得孙小姐确实不错,年纪和你也……” 楚星洲皱眉道:“你还说?” 容澜不说话了。 楚星洲想起昨天的事,心里还是直冒火,“你觉得她那么好,你怎么不追去,你跟她年龄也合适。” “她一直在看你啊。” 楚星洲咬牙道:“那她看的如果是你,肯定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容澜叹了口气,“你怎么咄咄逼人的。” “是我咄咄逼人,还是你多管闲事?” 容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是,是我多管闲事,这么多年,我是管习惯了,我会改的。”说完转过了头去,不再看楚星洲。 楚星洲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容澜很少跟他生气,但要是真生气了,他曾经花了两个月才哄回来,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小心试探容澜的底线,他这辈子所有的改变,都是为了个人,就只是怕容澜有一天对他太失望不再理他。想到这里,楚星洲有点坐不住了,走过去抱住了容澜的肩膀,语气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哥,你管我其他的行,那个女的我又不喜欢,你昨晚弄得我多尴尬啊。” 容澜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跟你道歉了嘛,以后不会这样了。” 楚星洲笑了笑,“你看着昨晚也没睡好,再去睡个午觉吧,下午我们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能打电话的地方,我还想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好。”容澜昨晚也喝了不少,确实有些头晕,他上床躺着了。 楚星洲就躺在容澜旁边,等听到容澜均匀的呼吸声后,他睁开了眼睛,转过身,仔细凝视着容澜的睡颜。 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几年,从稚嫩的孩童、青涩的少年一直看到成熟,可还是百看不厌。容澜长得斯文儒雅,俊逸非凡,有一对在男人脸上很少会出现的秀气红润的唇,那对嘴唇经常轻轻抿着,眉宇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漠然,让他给人一种冰冷和疏离感,那种冷淡而不失礼,魅力无边却又带着禁欲气息的矛盾的气质,让楚星洲为之迷恋。 “哥……”楚星洲压抑着内心的冲动,用极低的音量唤了一声,容澜没有醒,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容澜额前的碎发,指尖从那光洁的额头划过,他心底泛起一种又酸又甜的战栗。他和容澜同床共枕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能把自己最渴望的人抱在怀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有只野兽,越来越关不住了…… 事态并没有想他们想象的那样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 第二天的时候,从酒店窗户往下看去,地上的野草已经完全覆盖了路面,很多汽车废弃在大街上,随便窜出来一条狗都可能比人大,到处有打造抢烧的人群,武装警察和部队全线出动镇压,但收效甚微。 此时人心惶惶,楚星洲和容澜躲在酒店里没有出去,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楚星洲道:“冰箱里的东西还够我们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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