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得知源风是同性恋，他曾经被吓得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源风站在雨中等了一整个晚上，在终于坚持不住下楼问他究竟想怎样后，源风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对自己说：“我从未打算强迫你变得和我一样，但我要答案。只要你说不，我从此不会再出现在你生活中。” 那时浅辰没有给他答案，而是给了他一个漫长而深情的吻。 现在他同样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是说，我要离开你。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在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后，浅辰的嗓子因压抑而沙哑，“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你。”源风顿了顿，“房子留给你吧，明天我来收拾东西。” “没必要，我搬出去就好。” “当时所有的储蓄不都放到房子首付上了么？现在又缺钱，就不要逞强了。” “你打算跟那个女人住在一起吗？”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源风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再抬头看向浅辰时，眼眶红了一圈，“小浅，我爱你。” 他在浅辰的嘴唇上长长吻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源风的动作虽然不忸怩，却时常看去比女人还要温柔。浅辰有一次开玩笑说以前从没发现他这么Gay。源风的反应很好玩，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最后扔出一句话：两人在一起，一方过于强势，另一方总会不由自主弱下去。 当时浅辰还为这句话男人虚荣心膨胀了很久。他就是喜欢当强势的那个人。 但到现在才知道，分手之后，受伤最深的也往往是强势的人。 因为那些曾经被自己轻视又欺负的温柔，会在那个人离开以后固执地留下来。 源风不抽烟，而且闻到烟味就会呛得咳嗽连连。所以跟源风在一起后，烟从少抽到慢慢戒掉了。 这一夜，空置很久的烟灰缸中堆了满满的烟头。到最后溢出来，落了满茶几的烟灰。直到凌晨，浅灰色天中露出一缕柔白，浅辰依然深深地陷入沙发中，口中叼着早已熄灭的烟头。 第二天开始，尽管没有睡觉，浅辰的精神状况却突然变得好起来。不仅在外景拍摄时动力十足，对人也开始阳光友善，好像之前的颓废都是在装酷。在折磨人的广告通告完成以后，整个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都累到散架时，他竟还有力气把Shin和萌萌约出来吃饭。 汇报完白天的工作，浅辰居然还打头一遭开始询问两人演艺心得。 “阿辰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居然开心成这样……”萌萌感到莫名。 “不管怎么说，看他恢复起来也不错。这家伙已经消沉太久了。” 通告结束后一日浅辰就收到了皇天广告公司的转帐，与同等成本投资规模的广告通告酬劳对比，是笔不小的数目。他用一半的钱报名参加了皇天旗下的艺人培训课程。 课程一周后开始，他打算在那之前尽情享受一番，于是主动约了Shin还有一堆老朋友去唱K，泡夜店，把妹。 没有偶像，没有恋人，没有牵挂，只有自己。 浅辰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好，很愉快。 周五的晚上，他在Pub中和一个美女聊得正高，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原本想不管是谁都不打算接，但手机震到停了以后没多久又不屈不挠地震了起来，到后来旁边的美女都指了指他的裤兜：“手机响了哦。” 浅辰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看到上面是个陌生号码，顿时心中一紧。 不出意外，应该是源风打的。 “不知道是谁。”浅辰揽着美女的肩，“走，我请你喝酒。你想喝点什么？” “是女朋友打的吧，响这么久都不敢接。”美女白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有女人还出来玩什么啊，没意思。” 在美女扭着婀娜的身姿甩头离去后，该死的手机还一直响着。见另外的朋友也带着他的wingman※成功地钓到两个女孩，浅辰一下没了心情，接了电话没好气得粗吼：“喂！” “……喂。” 浅辰原本因为酒精有些迷糊的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为了确保刚才的不是幻听，他又说道：“喂？” “你在外面么？” “……柏川？”浅辰晃晃脑袋，不可置信地说道，“是柏川？” 对方又说了一句话，但Pub里太吵，他听不清楚。 “你等等，我出去跟你说。”浅辰拽着手机飞快冲出Pub，好容易才在周末夜晚拥挤的街道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柏川？” “是我。”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太傻，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又问，“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 “我想问问你关于那个视频的事。”那边的口气还是一片平静，听不出一丝不安。 浅辰这才想起之前告诉过柏川，自己会在一周后把那个视频放到网上去。而马上就要到一周时间了。 “哦，怎么了？” 那边停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什么意思？” “肯定是有想要的东西，才会拍下视频威胁人不是么。你想要什么？” 浅辰差点一头撞在墙上。真不知该说柏川太迟钝还是太冷静，事情过去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 原本是一件足以让他纠结很久的事，这周过于忙碌外加被源风甩掉让它淡化了不少。而且，他虽然有备份视频，但所谓一周后自动发布到网上根本就是胡诌。 如果是在源风抛弃自己之前，和Shin还有萌萌讨论过柏川动机那一夜听到这个电话，浅辰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冲到对方家里磕头认错。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本来我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小心愿，没料到柏天王当时冷血无情得很，不仅打人，还赶人。过了这么久，恐怕要加点利息。” 柏川的音调没有丝毫起伏，却藏着隐隐的怒意，“你说。” “第一，手机还我。” 电话那一头的人好像松了一口气：“可以。” “第二，我要有你签名的《原罪之夜》豪华限量珍藏版DVD，上面必须有我的名字。”浅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叫浅辰。名要签在海报上。” 从被无良店家放鸽子后，在网上查询《原罪之夜》的限量版，都卖光了。真不是一般倒霉。 “我知道。”柏川有些不耐烦，“你就想要这个？” “还没说完呢，其余的我还要慢慢考虑。” “你要考虑多久？” “不要太久。”浅辰狡黠一笑，“这样，你来我这，我们见面慢慢谈吧。” 半个小时后，柏川开着他最低调但还是引人围观的跑车来到Pub门口，对着浅辰低声说道：“上车。” 看着柏川在夏天大半夜开车上街戴墨镜、帽子和围巾，搞不好还会给人当成是变态，浅辰突然觉得当巨星似乎也不是太幸福的事。还是像Shin那样好，有一定名气，有钱赚，没有太多狗仔，会遇到不少热情但是没失去理智的粉丝。 不然被个像自己这样的粉丝缠上，也真是很悲惨的事。还是不要当柏川的好。 跑车在繁华的市区中穿梭，音乐是节奏感极强的R&B。加快速度后，柏川把身上的武装摘下来丢到后座： “你要的东西在座位下方，自己拿。” 不是第一次和柏川说话。但如此近的距离，而且只有两个人，浅辰觉得有些激动。如果两人没有那些恼人的矛盾，他一定会要对方和自己合照，然后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仰慕之情。 不过，如果没有那些恼人的事，他也没机会与柏川近距离接触，世事总是这样矛盾。 浅辰叹了一口气，顺手摸过去，摸到了一个纸袋。 里面装了他的手机，还有一个大盒子。 他迅速把手机卡换回去，确认里面的照片和音乐都没丢后，就开始观摩大盒子。 ——果然，是豪华限量珍藏版！ 那精美的包装，上面四个大字“原罪之夜”和烫金副标题“柏川 刘正康主演”，还有那沉甸甸的实在感……突然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他兴奋得想要跳车而死。 而这一切的不真实都在打开盒子看见海报上面“给浅辰，柏川”的签名后，变得异常真实。 就是这张海报！ 饰演警官的柏川持枪的模样，让他从此以后迷恋上了警察制服。 再仔细看看海报上的柏川，果然比自己帅太多了…… 见浅辰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翻盒子里的周边，柏川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才买到新变形金刚的小侄子。 好容易把盒子都翻了个遍，浅辰心满意足地抱着盒子，对柏川的态度却莫名冷淡很多：“接下来，我要你的手机号。” “什么？” 看见柏川皱眉的样子，浅辰心中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涌起：“不能是米糕的手机，工作手机或者办公室电话。我说的是你私下用的手机号。” “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我把视频发到网上去了。” 柏川的眼神冷到了零下几十度。他沉默许久，说出了一个号码。 “好的，谢谢。”浅辰把号码记下，抬头说道，“最后，我想知道你伤口的秘密。” 柏川身体突然绷直，瞳孔微微紧缩： “……是演戏时的烧伤。” “居然这样容易就看出了是在撒谎，看来不是小事啊……”浅辰凑过去观察他的表情，“我更想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迎来了个急刹车，柏川看着前方，好像已经无法忍下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名？还是地位？如果想重新回到演艺圈，我可以帮你。” “签约皇天然后任你摆布？你别忘了我可是有过糟糕经历的人，没这么容易上当。”浅辰拉开门下了车，“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多谢你专程送来手机和DVD，辛苦了。” “慢着。”柏川探过头去，“你不要忘记把视频删掉。” “删掉？你没告诉我伤口的秘密，最后这一项当然不能算数。” 柏川诧异道：“你——” “不过，我还会给你机会。视频我先不发了，但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把它彻底删除。” 柏川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眯了起来：“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浅辰关上车门，扬嘴勾起一个微笑，“想好再告诉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Wingman：英语俚语，指单身男人带着一起在酒吧、俱乐部等地方泡妞的朋友。这样就不会因为一个人上阵而显得白痴。大概可以翻译成“泡妞搭档”。 第7章 培训课开始的同一日，“月色”洗发香波的系列广告在电视上播出。 非常走运的是，录制广告的第一天浅辰情绪低落，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衰神，这倒刚好符合了拍摄要求的颓废气质。加上后期制作的加工，广告中的他横眼看人时还真是有模有样，糜烂又野性，弄得他都深深爱上了自己。 过了两天，网上甚至还有了“月色广告里那个男模好帅啊啊啊啊”的评论。浅辰兴奋得上窜下跳，越看自己越觉得顺眼，连续几天都守着电视机等广告插播时间。 再怎么说也是皇天出品，浅辰原以为广告拍完以后会有一些通告，结果打电话给黎遥，黎遥的答案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 没有通告，再是节俭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还好黎总大发慈悲没有在他的广告通告中扣经费，不然暴尸街头是迟早的事。实在迫不得已，浅辰只能继续走他的三线艺人路线，替别人当当替身配配音，赚点外快，混个脸熟，更加勤奋地参加培训。 随着稍微有点起色又飞速跌入谷底的生活延续，浅辰愈发能理解源风的话。 演艺圈就是这么个地方，拥有好皮囊的人多如牛毛，实力硬气的人无可计量，二者均有的更不在少数，被埋没的却永远都是大多数。“演员”和“明星”完全就是两回事，有的演员从年轻混到老，甚至连圈内人都没怎么听过自己名字。 柏川那样仿佛开了外挂似的神级人物，百年才出那么一个，就根本不列入考虑了。 原本心态调整得很好，已做好了长期修行的打算，但一日在报刊亭看到某娱乐杂志上的新闻标题“崔灵灵生日公开恋情，与源风携手见父母”后，浅辰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买下杂志，翻开发现照片中源风一手扶着崔灵灵的肩，崔灵灵灿烂微笑着抱住他的腰……从和他分手后努力掩饰的寂寞与不甘，好像就要藏不住了。 而且，这女人还不是普通角色。 崔灵灵，源风经纪公司“世纪娱乐”董事长的女儿，长相平平身材平平演技更平平，凭着老爸的后台在《死徒5》里拿下了旅馆老板娘的角色。明明是一个出场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的小人物，但她老爸下了重金，在电影里为她量身设计的造型花了近两百万，愣把她包装成了个风尘却充满女人味的美女。 在演员敲定发布会上她还说了不少话，好像明摆着为了偶像柏川而出演《死徒5》，到最后居然和源风搞上了。 就是这个女人在威胁源风么……如果是她的话，源风怎样都不能拒绝吧。 浅辰看着俩人亲昵的照片，心情越来越糟糕。 闷闷地回到家，听着柏川的首张大碟《幻镜》，满脑子都是源风的脸。就算只是平躺在床上，好像也会在翻身的一瞬看到他侧脸望着自己安静的眼神。 然而，转过身除了空空的床，孤零零的枕头，他只能看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海报，张张风格迥异，却都是同一个人。 墙上最大的海报，是柏川的最新海边复古写真： 黑白色的基调，柏川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翻领外套，染了金棕色的头发。他漫步在沙滩上，手放在胸前，戴着墨镜和金表，嘴角荡漾着爽朗的微笑。他身后是大片的欧式海滩小别墅，海滩上的浪花雪白就像他的牙齿。整个画面中，最为耀眼的部分，就是他右耳上的两颗闪亮耳钉，还有那张巨星味十足却也遥远到无法触及的面容。 唱片轻轻旋转着，低沉空灵犹如天籁一般的嗓音在房内回荡： “她给的梦是幻镜 反射心中的记忆 纵然沉迷那背影 红裙流连的美景 魂游轮回的痕迹 刻下千年的传奇 盛开莲花在冬季 坠梦又回幻镜里……” 手机突然响了。 “浅辰，你这电话怎么老打不通，真是急死人了。”Shin焦虑万分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黎总说可能可以帮你接下一个通告，让你赶快去他那里报到！” “什么什么，是什么通告？” “《辞汉歌》！” “不是吧，这部剧应该要求很高啊。” “当然很高，现在还不确定，不过真的能拿下来你的时代就到来了。总之，你赶快去公司……” 《辞汉歌》即将开拍的消息浅辰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这是几年来少有的大投资古装历史连续剧，已经准备了两年多，男一号是汉武帝刘彻，男二号是名将卫青、霍去病，接下来是谋臣霍光、老臣冯唐、戾太子刘据等等……不管说拿下哪一个都会是他演艺事业上的巨大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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