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脑门像被重重砸了一下，浅辰有些头晕：“你不能瞎说话，要给出证据。” “你太可笑了，这种事他会让我留下证据么。这么说吧，他的演技是不错，但这圈子里演技好的人有多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在《死徒》里面演只被主角打死的苍蝇都能红透半边天，你认为导演凭什么挑了他一个小小的电视演员？” 好像思维能力都变得无比缓慢，浅辰依然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而手机又恰好在这时响了起来。 “你等等。”浅辰转过身去，“喂，黎总，我过两分钟再回你电话。” “别，你别挂，我这有要紧事。” “什么事？” “有试镜。” 浅辰回头看了看崔灵灵，又转过身去说：“试镜晚点再说不行么？我这也有要紧事——” “是电影试镜，大制作，拿下来你就彻底红了！”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真的——什么，你说什么？电影？”难道他的生日愿望居然真有可能实现？ “对，是皇天的同志电影，我们之前还聊到过的《红莲》。” 第24章 在《辞汉歌》刚拍摄没多久，浅辰曾看见过柏川在检查《红莲》PPM的资料。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羽森，三十六岁，近十年来红遍国际影坛，拍摄了大量文艺片和纯商业片，在各个国家拿的全球级颁奖典礼的最佳导演奖不下十五个。 四年前，羽森执导了以民国时期为背景的同志爱情片《爱不可以再来》，以充满震撼力的战争场面和压抑的情感获得如潮的好评，并且得到了他所有影片中最多的奖项。之后他去美国发展拍摄外语片，一直有着不错的口碑和票房。 《红莲》是他回国后第一部执导的电影，依然是敏感的同性恋题材。故事发生年代是近现代的英国伦敦，讲述的是一个留学生与大学教授被现实压迫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 电影开机后全剧组会去伦敦取景，并且在国外提前完成所有需要外景的剧情。又因为剧中留学生与大学教授同居过三年多，以羽森导演的话来说，为强调两人感情的差异性而不得忽略其中长达四分钟的裸露镜头。所以试镜者一定要能接受与同性拍摄床戏，毫无商榷余地。 现在公开试镜的角色有很多，包括两个主角。羽森说不介意采用新人，尤其是对留学生的主角来说，适当保留一些青涩气息更好。 “电影可不像电视剧那样轻松，可以让你饰演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的人物。所以你最好只试留学生的角色，毕竟无论从气质和年轻上都很符合。”黎遥在电话那一头说道。 “好，我知道了！” “你先别知道，考虑清楚里面四分钟的床戏……虽然是借位的，但尺度很大，要演就要做好出位的准备。” 原本还想说“不过咬咬牙就过去了”，但浅辰立即回答道： “别说是借位的，来真的我都愿意！” 虽说早知道这小子在面对工作时没什么男性尊严可言，但见他如此厚颜无耻，黎遥还是禁不住长叹一番：“总而言之，你下午收工后就来公司报到。” 挂了电话，浅辰转过身去，发现崔灵灵已经一脸倦色，才回想过来两个人刚才的对话。 “你……你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 看着浅辰一脸的天真，崔灵灵突然觉得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是不对的。就算源风对不起自己，欺骗自己，也与这个大男孩没有关系…… 只是感到强烈的不甘。 她侧过头去，继续说道： “……自从知道我手中还有一个《死徒5》的演员名额，他对我就特别特别好。”崔灵灵抱着胳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眉头也皱了起来，“……放心，我不会揭发你们的事，但也请源风小心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知道源风是同性恋之后，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同性恋无法掰直的问题。只是她一直认为，男同性恋再娘C，也有分泌雄性激素。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对弱小的东西产生保护欲。人与人相处总是这样，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只要自己放温柔一点，可怜一点，源风就会渐渐变得男人起来。 然她大错特错了。 在外的源风尽管努力掩饰，都依然有不少人说他过于温柔，男子汉气概不够。深入了解后，两人独处时，他对自己的性向更是毫无遮掩。 一想到源风时不时流露出的妩媚姿态，照镜子时不经意抚摸鬓角的模样，她就觉得又反感又伤感。自己在看到电视红了眼眶的时候，原本期待能在他怀里寻找到安慰，谁知就拥抱着自己的源风甚至哭得比自己还厉害。 最可怕的是，所有的美女在源风的眼里都是透明的，他喜欢的男人类型居然和她一样——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源风对自己说“《越狱》的男主角很帅”时的神情，简直就跟自己初中时迷恋韩国偶像的花痴神态没什么区别。 只要稍微试着想象一下他依偎在那年轻小偶像怀中的模样，她就感到更加恶心——就算跟个女人搞拉拉，也不会让她觉得这样别扭。 事到如今，她对源风的期待已经彻底被这一切磨灭了。 浅辰懵懵懂懂地回到片场，正巧看见迟到的源风被导演训话。源风依然很低调地垂着头，像是犯错的学生一样恭谦。面对这样的他，导演的火气很快也消失了，见浅辰回来，立即让造型师和助理给源风弄发型和衣服。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大半个早晨也差不多过去了。 两人站在剧中徐氏公司的总裁办公室的外面，刚对了几句话，导演便却又站出来说道：“等等，源风，你的头发好像长了点，不大符合徐莫云这个角色的形象。” “那就剪掉好了。”源风开始搜寻造型师的身影。 浅辰看向源风乌亮犹如黑珍珠的长发，心跳停了一拍。 源风最爱惜自己的头发，就算是敬业如他，也曾经说过“就算拿安森的角色来诱惑我，也不会剪头发”的任性言论，这一回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连续剧如此干脆地剪发？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三十岁的源风，虽然外貌依然如此秀气年轻，心态却早已和当年的他完全不同了——会对崔灵灵做出那样过分的事，也是因为年龄上的转变么？ “先别急，演一段我看看，如果不行再想办法。”导演摆摆手，他当然没忘记源风才接下一个洗发水的代言，如果要他剪了，崔董和世纪娱乐大概会直接把《钻石战争》砍了吧。 “好吧。” 源风说着便回头过来，看向镜头下的浅辰，微笑道：“可以开始了。” 浅辰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发现，分手不到一年，自己已经快认不出这个人了。 “Action！” 随着导演的声音落下，源风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入办公室，把西装脱下来扔上了沙发，猛地坐在转椅上。 因力道太狠，带有弹性的转椅竟都上下晃动了一下。源风抬起双眸，刹那间甩脱了以往眼中的柔媚，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凌厉霸气的目光——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浅辰深深地埋着头，“我这么说是为了……” 这时，源风重重一拍桌，桌面的道具茶壶碰撞出锐利的响声！ “为了什么？爸才去世几天，你就要这样把公司卖掉？”说到这，他不再说下去，好像胸腔中有太多的愤怒都无法发泄，只能由无止尽的停顿来代替。 时钟一秒一秒地推移，他的怒意却在一丝丝减少。到最后，竟变成了满满的失望： “可青……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导演轻轻点点头。 不愧是刚从《死徒5》剧组出来的实力派，不需要什么时间准备就直接进入了状态。 浅辰紧握着拳头，头依然深深地埋着，声音也带着怒气，却因为惧怕而不是那样肆无忌惮： “改变的人，是你吧。” “什么？”源风眯起了眼睛。 “我说了，迄今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保住爸的公司。而在你眼中，这个企业不再是‘徐氏金刚石集团’，而是‘徐莫云集团’，不是么？股份一旦转手出去，你将不再是最大的股东，这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源风诧异道，“不管我手中的股份有多少，它都是属于我们整个家族的。而你现在的行为，会导致企业被其他人收购，你不知道么？” 长久的沉默。 浅辰轻轻抬起头，目光缓缓转移到源风的身上： “哥，从小到大，你真的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刹时间，那双澄澈的眼中充满了复杂和悲戚，更多的，是隐藏在强烈自尊下的耻辱。那样的眼神让源风的脑中突然忘记了台词，而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浅辰瘦削的肩上。 小浅……他瘦了好多。 浅辰生日那一夜自己关机后其实一直在后悔。因为之后一个星期都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他一定很讨厌自己了。 或者说，已经淡忘了吧。 其实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不伤害他，平静地分手，专心地忙碌各自的事业…… 渐渐的，源风的神采暗淡了下去。 直到导演打了板，站出来说话，源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拍戏。 “源风，你头发不用剪，现在过去让发型师再吹乱一些就可以了。”导演又看了看浅辰，“浅辰的演技虽然还有些生涩，不过情绪拿捏很不错。我发现你比演司马迁的时候瘦了很多，但这个角色不需要这么瘦，再增肥一些吧。” “导演啊，你以为我想瘦么？”浅辰捂着脑袋抱怨，“自从开始在赫威录制唱片，我的体重就直线下降，我也很心痛啊。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就去多吃点，或者早点结束唱片录制，保证又会变得白白胖胖了……对了，杨英赫其实不是人，他是变态。” 与此同时，赫威集团。 正和人谈生意的杨英赫叼着雪茄，把头伸向拿着打火机的美少年秘书。但烟还没点燃，他就打了个喷嚏，很没形象地把雪茄弄掉在了地上。 《钻石战争》当日的通告到下午四点过结束了，浅辰刻意避开源风，飞速赶到黎遥那里报了个到，得知《红莲》的试镜时间是在一个月以后。那时《叫我国王》的录制也差不多接近尾声，应该会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不过在这之前他都是很悲惨的。因为刚接下《钻石战争》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杨英赫把完成档期排后一些，结果杨英赫为他调了夜班，甚至把小林等人也拖着一起加班，弄得他无比忧郁。 所以这一晚在去过公司后，他只能休息一个多小时就又要去赶唱片的通告了。 他拨通柏川的电话，打算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红莲》试镜的事。说不定柏川会网开一面给他放点水什么的…… 但还没提到试镜的事，柏川就约他在皇天大厦的艺人专用餐厅中一起吃饭。 浅辰赶到餐厅里，柏川已经点好了菜。 除了之前要挟过他教演戏，浅辰从来没有拜托柏川做事，所以坐下来以后也显得有些忸怩。在支支吾吾了半天柏川不耐烦地让他直奔主题后，他才终于果断地说道： “我打算去参加《红莲》的试镜！” 柏川原本在夹菜，听到他这么说，手在空中停了停：“为什么？” “这需要原因吗？这部电影是大制作，导演是羽森，拿下来了星途坦荡啊。” 柏川直接把筷子收回去： “这部电影是同性恋题材。” “所以呢？” “一般为了配合电影宣传效果，拍摄前夕都会传出同性恋绯闻，到时候你会被拿出来开刀。” 这让浅辰心跳漏了一拍。他和源风，多少是有过那么一段…… 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笑道： “无所谓啊，与前途比起来，这点零碎的八卦不算什么。” “你顶得住同性恋传闻的压力？” “顶得住！” 柏川沉思了半晌，突然说道：“这个试镜你不能去。” “为什么呀？” “听我的话就是了。” 柏川的口气依然很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和压迫感。 浅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却突然看见柏川身后有一个闪耀的女模特直奔而来。 可能是高跟鞋声太过急促，Cheryl还没走到柏川身边，柏川已察觉到并回头看去。 Cheryl脸上依然画着精致而不显得庸俗的浓妆，深邃的眼中流转着的泪珠水晶一般打着转儿。她双手捧在胸前，粗而多的金银手环将手臂显得更加骨感、惹人怜爱： “柏川……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浅辰这才意识到她玫瑰红色的短裙上有一大片污渍。 “怎么了？”柏川站起来。 “你的粉丝……她们真的热情过度了。现在我连家门都不敢出。”Cheryl又气又悲，指了指身上的番茄酱，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是太过分了。”柏川拍拍她的肩，“别难受了，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Cheryl给他这样一安慰，更加委屈了，抖了抖嘴唇，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啜泣起来。 这种情况下，柏川的做法其实没有错。毕竟他并没有拥抱Cheryl，也没有推开她，只是借了自己的肩膀给她。 但浅辰不知为什么，一瞬间看他俩都觉得有些不顺眼。Cheryl梨花带雨的脸不再那么惹人心疼，柏川看上去更是令人讨厌。 但他是不会撕破脸的。 “啊，我第二个通告已经迟到了。”浅辰看看手机，故作夸张地说道，“柏川，我得先走了，回头再联系你。完了完了，小林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不是说六点半才开始么？” “弄错了，今天要提前。” 浅辰放下筷子，匆匆从柏川身边擦过。 这时，柏川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 “小辰，答应我，你不会去试镜。”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浅辰背对着他，听上去还是大无畏的样子，实际白眼早就翻到眼皮都疼了。 “你忙完了再联系我。”柏川的声音已经离他很远。 不会试镜才是奇迹！ 他柏川是什么人，凭什么干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媒体炒作怎么了？等自己红了以后，就能像死柏川这样整天有美女投怀送抱了，到时候还会多看他柏天王一眼么？还会在意他的想法么？可笑！ 浅辰已经气得理智全无。 冲出餐厅，他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对着墙壁乱打了半天。 兄弟情深什么的，都是假的吧！柏川叫他不接自己可能真的就不接了，但如果他叫柏川不要谈恋爱结婚，不要爱上别人……柏川会听么？ 浅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地摊开四肢，精疲力尽地将头靠上墙壁。 他终于知道了。 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变态才会有的。而且如此压抑，大概真的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并且在爆发的那一日被柏川狠狠地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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