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场景变换，牢房铁栏窗流畅地转化为漆木窗。 阳光还是同样的稀微，感觉却完全不同了，就像是朝阳与黄昏。 漆木窗内，桃花枝下，俊俏的少年司马迁一边翻阅着堆积如山的经文，一边挥笔在竹简上谱挥笔题字，嘴角挂着一丝自信满满、年少轻狂的笑…… 看着这样单纯充满朝气的孩子，再一回想那个老人，就连不少记者都变得有些恍惚。 片花播放下来，到了采访的阶段。几个主角采访完毕，在记者们又一次被回答出“卫青哪年死的关我什么事”的凌少哲雷倒之后，总算开始采访浅辰。 “编剧说司马迁戏份着重点在老年阶段，那么还没满二十二岁的浅辰还是很年轻的，怎样才能做到这种年龄上巨大差距的转变？”记者把话筒对向了浅辰。 浅辰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 “司马迁发奋图强是从年轻就开始了，剧集中也有多次提到他希望完成父亲的夙愿，谱写《史记》。腐刑之后，他的信念受到了动摇，后来开始写《史记》，应该称作‘再次振作’，而不是‘突然想通’。所以年纪上的变动可以学习老一辈人的演绎，信念这方面，应该只有越来越坚定的情绪在里面……” “听说在拍摄的时候你经常去片场观摩，你觉得刘正康的演技如何？” “非常好！”浅辰立即回答道，“连挥挥手都不会有偏差的完美走位，这一点是我最佩服的。” “刚才在台下就有人跟我说，你演戏的神态很有柏川的味道，请问你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吗？” 浅辰一愣，根本没料到会有这种问题，直接大笑道： “哈哈！怎么可能呀，说我像柏川？”他想了想，又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像他，太抬举我了，他可是我的偶像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五星级宾馆。 柏川和米糕看着电视，短暂无言。 “浅辰这是……”米糕满脸惊讶，“他难道没有一丝自己是明星的意识吗？” 柏川捂着额头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把电视机关掉。 “走吧，庆功会快开始了。” 重要演员采访结束、钟导致辞后，新闻发布会结束。大家转战后台晚宴的时候，浅辰跟着人群出来，却看见了站在走廊一头落单的凌少哲。 凌少哲美名曰是连睫毛都唯美到令女人自卑的“华语市场最精致的日系美少年”，实际是个真正的白斩鸡。完全没有肌肉，皮肤还雪白雪白，虽然线条看去柔美，却完全没有男人味。这样都会红到女粉丝一把一把的，浅辰觉得这是奇迹。 不过凌少哲只有十八岁，以后或许会好点吧。 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凌少哲就立即转过身去。 这一瞬，浅辰想起了那个第一次见面害羞到自我介绍都结巴的男孩。看到他缩在角落被人孤立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忍，想过去邀请他参加晚宴，助理却把响起的手机递给凌少哲。 凌少哲接过电话，又下意识皱起了眉： “有什么事……我不想回去……不，我不想。……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自己有腿……”但刚说完这句，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倏地胀得通红，“你，你闭嘴……我知道了，现在我就下来。” 凌少哲匆匆走了。 浅辰想起刚才的新闻发布会，心情异常开心，于是在凌少哲离开后一段时间冲出嘉兴电视大楼外，拨通柏川的电话。但响了两声就想起柏川也在举行庆功会，立刻挂断。 刚想回大楼里面去，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脸颊瘦长、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您是遥翔工作室的浅辰吗？” “是呀。”这人长得挺好看，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初次见面，我是赫威集团的唱片制作人小林。” 一听到赫威集团这四个字就特别恼火，但是浅辰还是强忍着这股怨气对他笑了笑： “林先生你好。” 小林愣了一下：“请叫我小林就好。刚才在发布会上看了《辞汉歌》的片花，觉得浅先生的演技很精湛，外形也很优秀。浅先生在卓新星艺发行的专辑我听过，我觉得您的实力并不比我们旗下的凌少哲弱。” 拿来跟凌少哲比，他觉得是耻辱。外加这姓林的又是赫威的制作人，他更不爽了，于是对小林露出整齐的牙齿灿烂一笑： “林先生这普通话还真是让人泪流满面碍…” 小林再愣了一下，顿时满头黑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这时，一个人在浅辰身后冒了一句鸟语。浅辰觉得这声音分外挑衅又熟悉，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立刻被刺瞎了眼睛转过来。 “啊，董事长也来了吗？”小林对着浅辰身后的人说道。 董事长先生却一直在说鸟语。接下来，小林也开始回鸟语。听了一会儿，浅辰终于意识到了那是日语，然后转过头看到杨英赫正单手支着下巴，微微笑着与小林对话。 也不知是因为那一头浅色的发还是妩媚的泪痣，抑或是皮肤比婴儿还要光滑柔嫩，杨英赫举步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妖孽的气质。 一想想此男已经三十三了，浅辰背脊不由微微一颤。 两个人鸟语了半晌，连小林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朝杨英赫使眼色，杨英赫却只是瞥了一眼浅辰，勾了勾嘴角，又说了一句话。 浅辰完全听不懂，但那个眼神让他想起了日本AV中对少女施虐的变态大叔。正想转身走人，杨英赫却轻轻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浅先生，小林好像对你很有兴趣，不知你是否考虑重新发行专辑呢？” “真的吗？真的吗？可是一个普通话都说不好的人，怎么能录好专辑呢？”浅辰雀跃地望向杨英赫那充满风骚气息的脸庞。 “小林的中文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发音有些问题，但他读过的中文书籍可能比你多很多倍哦。” 小林微笑道：“嗯，决定到中国发展，不够了解市场背景是不可以的。这一点请浅先生相信我。” 浅辰沉思了很久，突然神经断线。 小林不是林先生，是小林凉成，日本著名的作曲人、唱片制作人。迄今为止参与制作的音乐专辑高达七十多张，几乎年年金曲奖都有提名。十七岁加入人气偶像团体K-King，十九岁就解散进行幕后工作，并且为艺人拍摄了大量中国古典风格的音乐电视。二十六岁进军中国市场，投资了独立的唱片公司“凉成唱片”，该公司发行的音乐专辑独具一格，新潮却不落俗，受到广大听众的好评。 不幸的是，金融风暴的卷席严重影响了95%以上唱片公司的收益。赫威集团趁火打劫，在去年七月融资了凉成唱片。从那以后，小林的公司便改名为“赫威凉成唱片有限公司”。 不过看这状况，似乎杨英赫和小林相处还算融洽…… 浅辰非常动心。 除了柏川，几乎所有获奖的艺人或专辑都和小林扯得上点关系。如果要当全方位发展的艺人，此时点头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 “可是，我还是遥翔工作室的艺人啊。” “这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签约单一唱片合同，不过你的收益会比赫威旗下艺人少一些。”杨英赫浑然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锁骨上的银色项链闪闪发亮，“当然，你也可以跳槽来赫威，随时欢迎。” “真的吗？”浅辰眼中闪烁着更加雀跃的光芒，他的双手已经激动得握成拳了，“杨董，赫威真的会要我？” “当然。”杨英赫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哇……”浅辰把两个拳头举起来，“看这个！” 然后，两根中指猛地弹出来！ “杨英赫，你大爷的失去理智了？”浅辰面色阴沉地说，“当初你害得少爷我差点悬梁自尽，现在还可以如此不知廉耻地叫我给你们录制唱片？少爷今天心情好不揍你，但看着你也觉得碍眼了。带着你的小日本回去搞你的美少年去！” 作者有话要说：(1) 出自西汉名将陈汤的上疏中。 第17章 刹那间，杨英赫和小林凉成眼中都只剩下了满满的诧异。还是小林凉成先不可置信地颤声道： “浅先生，这太、太失礼了吧？” “要怪只能怪你们董事长去。” “您和杨董的私人恩怨，与日本有什么关系？艺术是不分国界的，因为欣赏而邀请您进行唱片录制，您却羞辱我的国籍，这也太过分了。” 浅辰死不认账：“日本本来就小，我说小日本是在羞辱你吗？” 杨英赫却很快压低了眉，又一次以柔克刚拦下浅辰硬邦邦的两根中指： “浅先生真不容易，经历这么多大风大浪还可以如此真性情，这一点让我很是佩服。不过我想你对我也有所误解。我承认当初曾用过一定手段威胁过你以前的经纪公司，但目的只是为了挖走少哲。后来那些不齿的流言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浅辰皮笑肉不笑：“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挖走少哲不过举手之劳，我又何苦欺负一个三线小明星？这样对我的名声影响也不好，不是么。” 虽然当初自己不算家喻户晓，但也曾经小红过一把。被杨英赫这样赤裸裸地说成是“三线”，浅辰很不开心。但再想想凌少哲刚去赫威集团发行唱片《乱世》横扫排行的情景，他又无法反驳。 “你有名声吗？” “兵不厌诈也只是指商场战略上。在私人事件上，我很讲原则。” “好吧，你没错。”浅辰微笑，“再见了。” “请稍等。那合作发行唱片的问题——” “没门。” 浅辰转身就走，杨英赫却依然不死心地在后面说道：“浅先生，先不要急着推辞，回去再考虑考虑，我们电话联系。” 话音刚落，浅辰的手机就巧合地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柏川，浅辰立即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杨英赫和小林面前。 “刚才杨英赫那个混帐居然找我去赫威录制唱片，我心情好复杂啊。”接电话的浅辰连“喂”都省掉了。 柏川那边有人群谈笑声，他说话的声音却很低。 “杨英赫？你不是在嘉兴电视吗？” “对啊，他应该是来看凌少哲的吧，然后在门口遇上了。是小林凉成先找上我，他才出现的。” “小林……他是个不错的制作人，可惜公司被赫威吞并了。”柏川顿了顿，“你自己怎么打算的，跳槽么？” “杨英赫说我可以不跳槽，和他们签约单一唱片合同。” “那这个通告你不能接。” “什么？为什么？” “杨英赫性取向和公司经营手腕都有问题你应该知道。” “嗯。” 赫威包装艺人就像工厂生产产品一样，不管是圆的还是方的，最后都会被打成一个模子推出市场，走红几年再迅速被升级版的新产品淘汰。 他们的艺人虽然窜红速度很快，收入却比其他公司同等人气的艺人低。不仅如此，杨英赫平时虽然看上去有些媚气，但一到公司就会变成标准的活阎王。艺人从签约那一瞬起就会一直进行魔鬼式训练，直到人气跌入谷底或者解约。 “杨英赫平时很严格，如果做出了退让，就说明他的目的不单纯。”说到这，米糕的声音在柏川身旁响起：“柏川，导演他们在叫你呢。” 柏川应了一声，又低声说道：“这个通告你一定不能接，远离那个人，知道吗？” “好，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如果你想接唱片，可以到皇天试试，我找人帮你。” 《死徒5》的庆功宴。 金碧辉煌的厅堂中站了上百个西装革履的宾客，但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像是只有五六个人一般。这个晚宴不仅邀请了《死徒》剧组的所有演员、重要人物，还有许多国内外的大导演、巨星和制片人。 刚参加过《辞汉歌》新闻发布会的申雅莉已匆匆赶过来，和乐坛天后邱婕、名模李真等人打成一片。 和导演说完话以后，柏川端着一杯红酒和李展松还有几个皇天制片人聊天，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浅辰的短信： 那边的通告我回头就推掉。但不用特别帮忙，还是让我一步一个脚印来吧。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 柏川看完了笑笑，把手机装回裤兜中，却很快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柏川，你真的是个好人。 柏川还是直接关掉短信箱。喝了一口酒，和旁边的人微笑说道：“《死徒6》的准备工作可以放到明年春天。”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染着巧克力卷发的女孩走过来，朝柏川笑了笑： “柏天王，我是第一次见你本人哦。” 与此同时，站在角落里的“皇天三后”雷达立刻竖起。 “居然连Cheryl都会臣服在柏川的西装裤下，这世道真变了啊……”申雅莉有些惊讶。 Cheryl是中法混血，模特，和凌少哲同岁，出道一年人气迅速飙升，被娱乐圈定义为“三庭五眼最标准的女星”。同时，她和凌少哲在年轻人中是齐名的流行教主。 “这姑娘不是一直很喜欢柏川么。”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来搭讪。”申雅莉摇摇头，阴笑道，“来来来，不浪费时间，打赌打赌，这回赌注是Hermes新款包啊——我赌三句。” 邱婕说：“我赌五句。” 李真说：“我赌一句。” 只要是柏川出席的宴会，一定会有女人主动搭讪的情景。宴会结束后，也一定会有满地破碎的心。尽管柏川态度一直蛮好，但通常会在十句话内把对方放倒。 “你好。”柏川有礼地回应。 “你好，我是Cheryl，是去年才出道的模特。”Cheryl有些紧张，但还是笑得很自然，“一直很喜欢你的电影，不知有荣幸认识你吗？” 看着新生人气女神在柏川面前都成了“才出道的模特”，皇天三后都有些期待。 这种情况下，柏川的回答多半是： 1.当然，不过现在我很忙，晚一些再说吧。 2.当然，请问小姐对哪一方面的合作有兴趣呢？ 3.当然，有事请联系我的经纪人高云泽。（米糕：我就是收拾烂摊子的。） “当然。” 待柏川回答以后，却久久没有后半句。 “真的？太好了！！”Cheryl双手交握，大大的眼睛水灵得几乎快淌出水来，“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吗？手机不方便的话就Email好了，MSN也可以……” “嗯，Email没有问题。” 柏川在她递来的粉色小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Email，然后朝她微笑了一下。 Cheryl和他对视了一下，脸立刻变得红通通的，拿着联系方式闪人了。 另一边的皇天三后都僵在了原地。 “原来……柏天王不喜欢纯血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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