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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臣(重生)——carrotmiao

时间:2016-12-10 19:09:10  作者:carrotmiao

  银子被挖出来之后,直接流入了市面,使得市面上所有商品价格,全部水涨船高。
  这个情形先是在景国和香南国,靠近银矿的镇子出现,于是商品和物资便往那些镇子涌了过去。
  后来这条银子的道路越来越往北,从景国和香南国之间一条管辖不清的路径向北延伸过去,一直延伸到了属于宣国接管的地方。商品和物资也随着银子流通的方向在积聚,最后通通流入了宣国境内。
  ——
  苏善在边境接应,没想到季先生除了毁掉了景国的铁矿之外,还调来了景国和香南国的储粮。
  季先生的计策实在是太高明,根本是自己预料不到,也无法想象的。
  每一个计策看似都毫不相干,但实则环环相扣。
  若没有宣邑两国低廉的生铁流入景国,景国的铁矿主便不会另谋他路。
  而另谋他路的铁矿主为了一己私利,违法开采银矿,导致银子流入市面,造成价格暴涨,从而导致屯聚居奇,粮食紧缺。
  后来这些银子又流入了宣国,物资也随之流入了宣国。
  季先生在不知不觉中,不仅一步步地将南方三国联军的战备消耗了个干净,还充实了宣国的战备物资。真可谓一石二鸟。
  ——
  司空震和香国公对此浑然没有察觉。直到有一天,巫合为了讨司空震的欢心,给他雕刻了一个现在被炒得价格奇高的芙蓉玉的首饰,司空震才觉得有些蹊跷。
  芙蓉玉是邑国的特产,上品的芙蓉玉是透亮的粉紫色,色泽温润,质地细腻。
  这个玉饰本来是邑国贵族赏玩的物件,现在却出现在了景国境内,而且除了巫合献宝似的拿来的这一块之外,民间居然也多了佩戴芙蓉玉簪子和首饰的人士。
  为什么邑国的特产会大批出现在景国之内,纵使价格居高不下,却依然被趋之若鹜?
  司空震派人去查,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他心中的疑惑不止,只能派人去查封芙蓉玉的交易。
  他当然想不到,这个芙蓉玉,是云霁从邑国调过来换银子的物件。
  如何能让景国和香南国南部开采的多余的银子,流入宣国境内呢?云霁暗地里吩咐严榕从邑国调来了芙蓉玉,以高额的价格出售给了银矿主。银矿主们手里的银子,便被用来购买芙蓉玉,从而流向了市面去换取物资,这些物资最终都流向了宣国。
  这么多的变化就这么在这一年之内,徐徐地,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神不知,鬼不觉。
  当景国的百姓们发现有取之不尽的廉价生铁,发现兜儿里的银子变多了,发现邑国名贵的芙蓉美玉居然自己也能买得起了,便以为过上了好日子。殊不知战争的阴影已经悄然而至。
  
  次年春天,陈博涉十万大军集结边境,南北大战的序幕即将拉开。
  第60章 赌注
  
  陈博涉的大军渡汉水而南下,两军相持在了柳茂原。
  平原对战是北方军队强项,陈博涉一马当先,立于阵前。一方是兵强马壮,刀戟锋利,一方是兵弱马瘦,刀戟未磨。
  当实力过于悬殊之时,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是空话。对阵之时,只有真枪实战,只有实打实的厮杀,只有刀刀见血。
  陈博涉的双脚夹紧马身,大声一呵,那匹骐骥马四蹄蜷成一团,又舒展开去,一跳便生生从一名矮个儿的士兵头顶上高高越过。
  他刀戟横握,一路斩杀,一个挥刀便将马上的将士斩落了首级,随后又提起了悬于马侧的长矛,向下一挥一捅,便了结了两名步兵的性命。
  对方主将提戟前来应战,双方刀戟交错在一起,刀锋摩擦的声音呲呲啦啦。一刺,一挡,一劈,一晃,双方大战了三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各有得利。
  对方主帅脸上有隐隐的得意,觉得战场杀神不过是与他相当的实力。他提戟再战,却冷不防被马身突然的倾斜摔到了地上,只见马的前蹄被锋利的刀戟齐刷刷地砍断了,鲜血四溢,那战马发狂地发出一阵阵嘶叫和哀鸣。
  陈博涉居然砍了他的马匹的前脚,如此小人……但他来不及谴责和细想,陈博涉已经提起重矛捅穿了他的喉咙。
  “主帅已死!”陈博涉大吼一声,传令下去,正在厮杀的士兵们口口相传,不断地将这个消息扩散开去。
  宣国的士兵听闻之后,更加英勇,迎面相峙之时,不躲不闪,不要命似的挥刀立砍。
  战鼓声声,越擂越响,步兵推进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而南方联军则溃不成军,所以很快便推进了二十里,来到了琛州城下。
  琛州城是通南北之要道,夺琛州定天下的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香南国自然派了重兵把守,在城头安置了三排弓箭手,其中一排还是火箭。
  “今晚在距城五百米的地方扎寨。”陈博涉吩咐下去。天色已晚,箭的射程之内,他们还不敢靠近。
  “是攻城还是围困?”参将问。
  “围着,他们的粮草不够。”陈博涉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南方三军缺粮的消息,仿佛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在围困琛州城,断其水源的同时,陈博涉分兵去攻打景国。
  ——
  司空震没想到三国联军在柳茂原败得如此迅速,也没想到陈博涉会离开琛州城转而朝景国进军。
  景国和香南国之间崇山峻岭,山高地险。
  当初北蛮的军队就是受困于景国山中的地形,而始终无法占了景国,杀了司空平山,使得司空平山有机会做大做强。所以说,司空一族能在景国安心地做了那么多年的国中之国,有一半的原因是要归功于景国的地形。
  一般南征的线路都是先夺了琛州城,以琛州城为据点向南纵深,取香南国地盘,再往东部平原和河谷地带征伐,一路东进,攻打大沧国。
  但陈博涉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放着琛州城还未攻陷,转而往西,来攻打景国。
  “主公,不用心急。”巫合说着安慰司空震的话,心里却有些没底。
  有些消息说,三国联军之所以在柳茂原溃败得如此彻底,是因为兵器品相不好。他将传话的那个人杀了以封其口,但保不准这话已经被流传了出去。
  如果兵器不好的话,岂不是全是他这个后勤的责任?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司空震知道了。
  他是个小人心思,小人行径,明知是自己收受贿赂导致了这起祸事,却不是想着如何止损,如何挽救,而是想着如何欺瞒,如何讨好,如何在大难临头之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云霁之前还想着他可能会征调景国的生铁,而让白虎炸了铁矿坑,但巫合连这一点都懒得去想办法了。他一边稳着司空震,一边为自己铺了个逃亡的路。
  ——
  陈博涉的军队在景国山中如有神助,非但没被困在层峦叠嶂之中,反而跟当地人一样,对山中地形了如指掌。他们走了一条古战道,从而避开了地势险峻的十四峡和剑山涧。一天天地逼近景国的国都锦城。
  司空震调景国的余军前去迎敌,但在这个紧要关头,熟悉带兵打仗的巫合却跑了。
  司空震自从将国内大事小事全部交给巫合之后,已经十年没有领兵打过仗了,此时不得不被逼着披挂上阵,再也顾不上磨他漂亮的指甲了。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陈博涉的大军兵临城下。
  景国的士兵作战扎实且忠诚,许多都战死到了最后的一刻,却也无力回天。
  司空震最终妥协了,抬手道:“开门。”
  城门已经被攻城的圆木撞击得破破落落,即使他不开,陈博涉的军队迟早也会攻进来。他下令开门,不过是表明一个投降的姿态罢了。
  城门打开之后,那位年轻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胜利者的军队,鱼贯而入。
  他背光而立,血红的夕阳就在他身后,成了他身后的背影,成了他的旗帜,成了他的宣言。
  他,陈博涉,就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场杀神。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次他的季先生真的迎他进城了。顶着一张他认不出来的,陌生的面孔,混在观望的人群之中,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和他的胜利者的姿态。
  背了光的面容,即使模糊不清,英挺的鼻梁却依然能勾勒出了个英俊的剪影。
  ——
  在围观的那些陌生、巡视、打量、愤怒和憎恨的目光之中,只有云霁的眼神先是有些吃惊,随后又了然,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吃惊的是,陈博涉居然舍近求远,不去攻打大沧国,反而要西进来攻打景国。
  他当初以为景国会是三国之中最后一个被攻破的,所以便一直留在了景国。现在看到陈博涉居然都进城了,当然会吃惊。
  而吃惊之后的了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陈博涉急于攻破景国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他暗暗送去了景国东边山中的地图吧。
  他怕陈博涉入景国会在山中迷了路,所以便绘了一份地图,委托苏善交给了陈博涉。
  陈博涉大概是因为看了他留了地图,想着他依然还是停留在景国之中,便迫不及待地攻破了景国吧。
  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只是他多心了而已。
  ——
  云霁看了会儿热闹便转身走了,回到了乐弘道人的住所。
  司空震的府邸已经被陈博涉接管,锦城出入都被戒严了,他一时逃不掉,只能厚着脸皮求师父再收留他一段时日。
  “锦城沦陷了,不知道醉仙居的好酒还有没有哦。”乐弘道人对他这种,将自己这里当作避难所的行为颇为不齿,“你若想逃,便该逃得远些,躲在他眼皮子底下算是怎么回事?”
  云霁叹了口气,夺过了他的酒坛子,也给自己灌了一口,“我就是蠢,就是傻,说了要帮他打天下,怎么能食言?”
  “你这么暗暗帮他,他若记得你的功绩,倒算有情有义,不枉你忠心耿耿。但若他有狼子野心,将你兔死狗烹,你连个狡辩的立场都没有。”乐弘道人道:“天下人只知道有陈博涉,不知道有你,你若被他杀了,也是无声无息的。别说英名了,你连个英魂都剩不下。”
  “他不会杀我。”云霁又灌了一口酒。
  “小兔崽子,给我留点儿,”乐弘道人急忙夺了回去,“他当初是因为大业未成,要用你,才将你好生款待。当他一统天下,登基成了皇帝之后,你便无用了,但你的权力已经太大了。他不杀你,难道留着你在他的面前蹦跶。”
  权力太大了吗?好像的确如此。
  他轻易便调动了宣国的生铁和邑国的芙蓉玉,轻易便让两个臣子,苏善和严榕,听了他的安排,从了他的计策。
  之前似乎也被指责过是僭越之举,陈博涉却撒谎说是他的意思,硬是帮他拦下了。
  这次的这个僭越,比之前的可是大得多了,陈博涉还是会纵容他吗?
  若是纵容,便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公,因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
  但他不相信陈博涉会真的治他的罪,也不相信陈博涉会杀他。能这么推测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
  他是拿陈博涉对他的感情在赌,他是拿陈博涉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在赌。
  只是不知道,这个赌注是太大了,还是太小了。
  ——
  “他不会杀我!”云霁辩解道,他酒量不好,喝了三口之后便微微有些上头,面颊上泛起了酡红,“我知道的……他不会杀我,也不可能杀我!”
  “就算不杀你,也会软禁了你,让你不得接触朝堂政务。”乐弘道人打了个酒嗝,“不信啊……咱们走着瞧。”
  陈博涉会杀我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古往今来的君臣关系,无非便是如此。
  当天下一统,太平盛世,他这个谋臣,便该归隐了,消失了。
  其实他也隐隐有了野心,或者说是不甘心,不止想当个乱世的谋臣而已。他更想当的是治世之中,一位治国有道,待民如子的良臣。
  不是靠玩弄权术和谋略,不是靠操纵物资和人心,不是靠杀人来救人,不是靠暴力来消除暴力。
  他想做的,是治大国若烹小鲜,是为生民立命,为天下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惜,这个野心他本不该有,这个抱负他实现不了。
  陈博涉一统天下之时,便是他该消失的时候了。
  
  第61章 宫祸
  
  陈博涉入驻锦城之后,对锦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进行了数轮的搜查,连乐弘道人郊外的住所也不能幸免。
  云霁最初还想过陈博涉是不是要来搜查自己,多少有些躲闪和提防,后来得知不是。
  陈博涉是要搜查公子文远。
  云霁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好笑了,他甚至在看着陈博涉进城的时候,还肖想过陈博涉是不是为了他而来。
  记得上一次在丁朗宅中,陈博涉改变了行程,屈尊来到一介私盐贩子的地盘,就是为了来找自己。为此他还教训过陈博涉,说些主公之姿,君臣之礼之类的话。
  后来陈博涉渐渐成熟了,在人前也知道收敛了。即使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总比其他谋臣要久一些,也不会做出些亲密的姿势,叫人看了去。
  那么陈博涉这次不远万里,绕过琛州城来攻打景国,也只是为了公子文远吗?
  这么想来,这个决策合情合理,无可厚非,毕竟公子文远是南方三军正义之师的幌子,旧朝真正的血脉。
  陈博涉将他寻了回去,如果杀了的话,便可了断了南方三军的念想。如果不杀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个救驾有功的奖赏,让公子文远免于陷于南方的穷山恶水。
  无论是哪种处置方法,第一步都是要找到公子文远,让陈博涉和宣国军队变得正当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旧制,为了宣国大统,自己不过是一个逃跑了的谋士,何德何能能让一统北方的陈大将军,千里迢迢,不惜重兵地来寻了回去呢?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将陈博涉那些亲昵的举动理解错了,甚至连陈博涉这个人都揣测错了。
  陈博涉与上一世中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即使有那么相似的味道,那么相似的眼神,甚至当陈博涉不由分说地将他绑起来,强迫着揭掉了他的面具,并且沉默地吻着他的时候,确实是极像那个男人的。说是那个男人还魂了他也相信。
  但除此之外又能怎样?陈博涉是贵族世家,陈父是诛杀异族统帅而建立宣国的开国将军,他这一世有父母,有家族,有跟着他的军队和下臣。
  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独立的人。
  不是什么武孝帝的转世,也不是什么借尸还魂的傀儡,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用背负前世的感情。说到底,陈博涉就是个其他人而已。
  一个二十多岁的风华正茂的青年,一个刚毅果敢统帅三十万军队的北方将领,一个文韬武略甚至还有颇有心思的实权者,一个立了伪天子而号令天下的幕后国君。
  这样的人,当然会有最正确的判断,所以当他选择绕过琛州城攻打景国的时候,其实一开始便是打算寻了公子文远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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