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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臣(重生)——carrotmiao

时间:2016-12-10 19:09:10  作者:carrotmiao

  这个冬天,总算可以勉强度日。
  云霁被那个男人撂下的一句话搅得惴惴不安,唯恐哪一天男人会带领他的士兵破门而入,掳走他。
  他不想跟那种抢人钱财,夺人口粮的,如走尸一般的人物为伍,也不愿意承蒙他们留下了一袋粮食的恩情。再说那袋粮食本就是他们云家的。
  ——
  春天的时候,云老爷生了一场病。整日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说些胡话,还时不时会打摆子。病来得急,也病得蹊跷,方圆十里的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来了个云游四方的道士,面容丑陋,头上生了癞疮,没戴道士的角帽。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着很是落魄。
  他把了把云老爷的脉,又翻了翻眼皮,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开了一副乱七八糟的药方,熬出了个气味难闻的汤药。
  一副药下去,云老爷的烧退了,胡话不说了,摆子也不打了,恢复了熟睡的模样。
  云夫人悉心地为云老爷擦拭了头上的虚汗,对道士千恩万谢。末了,止不住担心地问:“这是什么病?”
  道士捋着胡子道:“这个病的病根恐怕不在病人身上,而是在……”他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云霁身上,“这位小主身上。”
  云夫人一把抱过孩子,“你治病归治病,可不要乱说。”
  道士啧啧道:“贫道行医救人,哪敢有半点谎话?这孩子生来带着邪气,养在身边久了,轻则招致疾病,重则招致祸患。若你们不信,以后便走着瞧。”
  听到这么一说,云夫人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云霁。
  自从云霁出生了之后,云家的大宅两次被征用,第三次的时候竟然被放火烧了个精光。逃难到了这个乡下地方之后,先是被抢掠一空,接着云老爷又莫名染疾。
  道士接着道:“这孩子是地煞星转世,前世是个倾国倾城的妖孽,而今世也是红颜祸水,长大后必将祸害天下。”
  云夫人听着,又不禁仔细看了看云霁。这孩子长得与她和云老爷都不太像,男生女相,凭生了一股媚态。
  “若想要消灾也很简单,让贫道带他走,找一个清静之地,去除他身上的邪气。”癞子头的道士说道。
  云夫人本该一口回绝,但道士的一番话又使得她有些狐疑。她看了看云霁,又看了看云老爷,拿不定主意,“这驱除邪气的时间是要多久?”
  “少则两年,多则十年。”道士语,“你们若舍不得就算了。只是这孩子继续留在你们身边的话,迟早会有血光之灾。你们切记。”他说完即将出门远行。
  “等一下。”云夫人似乎真的有些被说动了,“能不能等老爷醒过来,我们夫妻二人再商议一下?”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云霁先开口了,“娘,让我随这位道长去吧。”
  他看出了云夫人心里的顾虑,也怕道士说的是真的。毕竟道士说他前世是个妖孽,也算是说准了。
  再者,他怕被那个称为是将军的男人掳走。莫非道士说的血光之灾就是指那个男人说过的,要将他带走的事?若是男人执意要他,云老爷又不放他,说不定真的会招致血光之灾。
  “娘,”云霁抱着云夫人的胳膊,“云儿不愿给母亲添忧,也不愿给咱家招致祸患。若云儿真是坏人,就让道长为我除却邪气吧。况且,咱家的粮食本就不多了,云儿走了之后,爹和娘还能多吃一些。”
  云夫人听着这话,眼泪便掉了下来,“云儿啊,娘对不起你。”
  “娘不必道歉。”云霁伸手抱住了她,“人各有命数,云儿的命不好,害得爹娘也受了牵连。是云儿的错。”
  云夫人把云霁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濡湿了云霁的肩头,“哪有爹娘将责任推在子女身上的?无论你命数如何,你都是娘的儿子,娘怎么会怪你?怎么会嫌弃你?”
  癞子头道士看着他们母子相惜,便劝慰道:“只是一时分别,今后还可再见。”
  云霁去意已决,反过来安慰云夫人,“一会儿爹醒了,恐怕不会同意。娘,让云儿跟道长走吧。等云儿除了身上的邪气,会再回来。”
  推推就就,又道了几次别,一步三回头,云霁就这么跟着癞子头道士走了。
  云夫人站在门口直抹眼泪。她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见识,被道长一说便觉得是了,加之云霁也想离开,她只得放手。
  云老爷病好了之后,气得将她大骂了一通。
  但说来也真是灵验。
  云霁走了之后,纷争依旧常有,但战火却再也没烧进云家的院子。
  只有一次,有一队士兵要来带走云霁,但搜遍了屋前屋后,得知云霁不在,只得悻悻而归。
  云老爷不得不相信癞子头道士所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加之云霁超出一般孩子的举动和早聪早慧,他也不由得怀疑这孩子是地煞星转世,只是借云夫人的肚子出生了而已。
  一年后,云夫人又生了个男孩,起名云开。云开与云霁相比,长相平凡了许多,动作和表情也是一般孩子的幼稚举止。
  云老爷失子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依旧叫文夫子教云开功课,想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让云开去考取个功名。
  云霁的事情,便慢慢被云家人淡忘了。
  
  第5章 诡道
  
  却说云霁那边跟着癞子头道士走了之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道观,说是清修之所。
  云霁的疑问在心里憋很久了,瞅了空档便急忙问道:“道长可是看出我的前世了?”
  “不曾。”
  “……那为何说我前世是个妖孽?”
  “随口说说。”
  “……那为何说我有邪气,会招致血光之灾?”
  “骗你母亲的。”
  云霁无语,深深地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那你放我走。”
  “不行。”
  “为何不行?”
  “我要将毕生所学授与一个徒弟,所以我要你当我的徒弟。”
  那人的手指在脸侧摸摸索索,一会儿竟搓得脸部边缘都起了一层薄皮。接着那脸侧的薄皮越撕越大,浮起的区域也从脸侧蔓延到了整个面部,再往前扯,剥离了鼻子额头,那张面皮从脸上被掀到了头上。而他头上的癞疮,也随着面皮浮了起来。
  竟是一整张的人皮面具。
  云霁看着道士如变戏法一般将脸上的皮揭掉了,而皮下隐藏着的真实的面貌,是一个青年后的生模样。
  五官清秀,面容白皙,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像是个世出的公子,哪里还有一点丑陋的影子。
  “我当你的师父可好?”道士问道。
  云霁依然沉浸方才神奇的变脸之中。
  “我能摸一摸那个东西吗?”他指着道士手中的人皮面具。
  道士递给他,他摸着有些柔软,还有些温热,大概是因为方才贴着脸皮的关系。边缘很薄,中间的地方稍厚一些,但最厚也只是一缕头发丝的厚度。空出了眼窝、鼻孔和嘴巴的位置,如同一个头盖骨一般。
  所有癞疮和疤痕的地方,看起来黏黏腻腻,仿佛要流脓的样子,但摸上去却是干爽的,表里材质相同。
  “这是什么做的?”云霁问。不像布,不像绢,也不像纸。
  “当然是人皮了。”道士回答。
  “啊?”云霁吓的急忙丢开,“啪”地一声,面具掉在了地上。
  道士把人皮面具捡起来,颇为爱惜地掸了掸上面的灰,“你与我一样英俊潇洒,在这乱世之中不易立足。你若拜我为师,我将教你一道一术。”
  云霁:“……”
  道士接着说:“道为诡道。所谓兵者,诡道也。乱世之中讲求用兵之策,外交之计,合纵连横之术,你若跟我学了这个道,足以在乱世之中成就一番事业。”
  “术则为易容之术。你相貌绮丽,易被人记住,所以一定要时刻谨记将自己伪装起来,易成个普通人的样子。”
  “我非但会教你易容,还会教你变声,让你完完全全变成个另外的人,你可愿意?”
  前世之中,云晗昱受累于惊世美貌,这一世中,他绝对不能再因为他的相貌而被人亵玩。
  “求师父收我为徒。”云霁当即跪下。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为的是成就一番伟业,绝不是在帐中委身于他人。
  “你若决定了,便在地上磕三个响头,你我便是师徒情谊了。”
  云霁郑重地起身下跪,在尘灰满地的地上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额头磕在青砖上铿锵作响,这师父便算是认成了。
  ——
  道士自称乐弘道人,是诡道的第十八代传人。
  历史上的谋臣良将或多或少都研习诡道。比如春秋战国四大刺客之一的聂政、点兵多多益善的韩信、大汉开国鬼才丞相陈平、还有习得黄老之术飞身成仙的状元黄裳……在一生之中或多或少都受过诡道的指引,从而扭转命运,或飞黄腾达,或建功立业。
  所谓兵者,诡道也,讲求千变万化、出其不意。但实际上,用兵之道只是诡道的一个部分。此外还有臣道、政道、商道……
  韩信习得诡道之兵道,为刘邦建西汉立下汗马功劳,陈平习得诡道之臣道,献“反间计”、“离间计”最终出任汉相。这些历代能相名将都因习得诡道的一星半点,志向终得舒展。
  但诡道到底是什么?窥一斑却未必可知全豹。
  “所谓诡道,乃是顺应天命,操纵人心之道。”乐弘道人道:“这世间万事万物,分分合合,无非天道人心。”
  “诡道顺应天命,不至于天降责罚,却操纵人心,为己所用,为己所成。你若习得,便可在这尘世之中安身立命,飞黄腾达。”
  “弟子不求飞黄腾达,只愿一生志向得以舒展,虽九死其犹未悔。”云霁道。
  “那便随我下山去市井当中走一遭,我先教你如何猜透人心。”乐弘道人言毕,便带他来到了街市之中。
  ——
  沿街叫卖的商贩络绎不绝,游客也是纷繁如织,各种声音高低起伏,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乐弘道人了一个卖枇杷的摊贩,一番劝说之后,小贩竟然将两箩筐的枇杷教给了他们两个素未相识陌生人去照顾。
  云霁满腹狐疑,“师父,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为何他将摊子就委托给了我们照看?”
  “这便是操纵人心之术。”乐弘道人捋了捋胡子,他已经戴上了那个人皮面具,变成了那个癞子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丑陋道士的模样。
  “那位小哥怀疑他夫人与邻居家的男子有染,怕他出来卖枇杷的功夫,他夫人便去偷汉子了,所以心神不定。”
  “我对他说,你可以回家一趟,偷偷守在你家门口,等你夫人出来了,便一路跟踪她。这里的摊子可以由我们代为照顾。”
  “那他如何会相信我们不会偷了他的枇杷呢?”云霁问。
  “这便是他心里估量的一个孰轻孰重的问题了。若他觉得赚这几个枇杷钱比抓奸重要,便可留在这里卖枇杷。”
  “若他觉得抓他夫人偷汉子重要,他便舍了这个枇杷,回去看着他夫人。”
  “但师父又怎知他会如何抉择?”云霁又问。
  “他心里其实早已进有了决断,虽然没有最终下定论,却表现在了行动上。”乐弘道人分析,“满街卖东西的货郎之中,你看哪个人不是费尽了心思吆喝,盯着来往的客人,兜售手里的物件?但那个人却没盯着过往的客人,而是左瞟右瞟,心神不定。”
  “他似乎在四处乱看,实则是心有杂念,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他的腿不停地抖动,坐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吆喝了两声又闷声了一会儿,而且他还在啮蚀着自己的指甲。”
  “这都是内心焦灼,心中有事的表现。”
  云霁不解,“那师父又如何知道他夫人出来偷汉子一事呢?”
  乐弘道人道:“那男子三十余岁,该是娶亲的年龄,且他腰上缝了个内口袋,应该是家中女子的缝上去的,用来装铜钱。”
  “他脚上的布鞋,针脚细密,还有个独特的挽边,显然也是自家手工制成。说明他已经结了婚。”
  “但他的货郎担子却有些污泥,装枇杷的竹筐也裂了几根竹篾,没有及时修补。框里的枇杷摆放得乱七八糟,大小混杂。要知道这枇杷可是娇嫩之物,需要小心码放。”
  “如此粗糙地堆在一起,一则说明他无心做生意。二则说明他妻子无心去管他。”
  云霁还是疑惑,“但这些可能是因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吵架了啊?”
  “既然是夫妻感情不好,无非便是因为孩子,因为老人,因为钱财,或者因为感情。”
  “若是为了钱财,他更应当努力卖枇杷才是,所以我猜测可能是夫妻感情有变。上前试探了几句,男子果然忧心妻子通奸,并且今日有可能再与情郎相会。”
  “他几乎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去捉奸了。所以无论我们是否帮他代看摊子,他都会舍了生意,回去捉奸。”
  “原来如此。”云霁不太明白夫妻感情和捉奸的事,却佩服乐弘道人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有理有据的一番推测,“师父果然能够洞察人心。”
  乐弘道人充道:“其实当日我能带你走,也是料定了你母亲会对你有猜忌,而你心里也不想留在那个家里,对吧?”
  又被说中了……云霁暗想,自己也一定要学会这操纵人心的本事。哪怕手段并不光彩,也绝不能受制于人。
  前世之中,他只会死读书,读死书。未经世事,也不通晓人心。所以在后宫争斗中被嫁祸,被陷害,被污蔑,最终死于非命,还留了身后的一世骂名。
  这一世,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再拘泥于书本了。为了志向得以舒展,他愿意习诡道,学易容,只为实现前世夙愿,做一世良臣。
  
  第6章 师徒
  
  “你现在要做的,便是盯着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寻找其中有意买枇杷的人,向他们兜售枇杷。”乐弘道人将云霁按在枇杷摊子前坐下。
  “过一刻钟之后,会有个青衣的汉子来买半筐枇杷。”乐弘道人捋了捋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说完之后,便溜到集市中去玩了。
  那便等着吧。云霁守在摊子旁边,看着过往的人来人往。
  过了一会儿之后,果然有个青衣的络腮胡子的汉子,将一锭碎银子放在了摊子上,“我要半框枇杷,你捡些大的,个头饱满的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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