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慢慢说到:“我喜欢的人,在别人的眼中有些神经质。他是个恐怖片爱好者,也做过恐怖片的制作,但是反响不是很好。所以他每天都在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怎么折磨人、怎样杀人才恐怖,怎么制造场景才恶心等等,他的愿望是能制作一部经典的恐怖片。为此,他投入了非常大的精力,有时候家里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神经质的人。但是,我知道,他非常善良,更不会虐待动物拐卖小朋友。”他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笑起来了。 “他喜欢小孩子,有一次,他拿糖哄小孩,居然把小孩吓哭了。”他边说边笑,“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特地问我,表情可爱极了。” 艾瑞克大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这真的没什么。我真的不介意你喜欢他,虽然他是个异类。”他收住笑,朝阿姆麦克扬扬下颌。 我张张口,想说我不是纠结这件事,终究只是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真的,我对喜欢上异类这种事犹豫得很少,基本上就没有犹豫过。对于我自己的内心,我很明白。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太过于在乎别人目光的人。就算喜欢上异类,在这个星球上,也该是阿姆麦克苦恼的事。因为在这个星球上,我才是真正的异种。可是阿姆麦克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我只是犹豫要回不回去而已,因为,地球上我割舍不下的东西还有很多。 艾瑞克继续说到:“别人都不喜欢异类,他们生活在别人的嘲笑和歧视当中,心里肯定会感到压抑,所以,你更应该好好喜欢他。或许,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他的人了。他会比你更担忧更敏感,更害怕失去你。” 我听得呆住了,好像心中忽然一直迷蒙的地方被突然揭开。或许阿姆麦克这么迁就我,就是这个原因? 艾瑞克住了口,突然扶着额头扑哧笑到,“我这是怎么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地球上。居然对你说这通话。我这话,应该对阿姆麦克说才对。” 他呵呵笑着。然而笑着笑着,声音又淡了下去。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睁开眼睛,都觉得自己是在家里,他躺在我身边。先前醒过来,拿着镭射枪闯入森林,遇到奇奇怪怪的野兽,退回来,又遇到可怕的虫子,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往前走。有时候就会在想,这其实是不是他做的梦,而我就在他的梦里行走?也只有他那古古怪怪的思维,才能制造出这样一个恐怖的世界,让人都要窒息了。” “有时候很孤单,很想他陪在身边。这个世界充满了奇迹和恐怖,他一定会喜欢,我就想,他要是在这里多好。可是一想到那些危险,还是不要让他来好了。所以我要回去,把这里的事情讲给他听,让他在我的经历中经历这里的一切。” 艾瑞克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他的眼睛亮亮的,不再寒冷,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暖到心底。他的眼睛虽然盯着我,但是我知道,他的视线一定穿越了整个宇宙,望到地球上某个人身上。 听着他的叙述,我不由在脑中想象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许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让人胆寒的光,使人望而却步,但是在镜片背后,却是一双清澈而求知的眼睛。 “他对你好吗?”艾瑞克突然问我。瞬间反应出来他在问谁,我下意识地答到:“很好……” 脱口而出之后,想了想,又点点头,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说:“很好。” 我没说谎。阿姆麦克真的对我很好。我刚来的时候,不喜欢只吃瓜果,阿姆麦克就专门寻找含淀粉多的食物给我,还特地弄熟了。有烤肉什么的一定为我留下好的一份。重活不会让我去做。他一有空就呆在我身边安慰说话。甚至会找事情让我开心。除此之外,他一定还为我做了别的,一些我知道,一些我不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提过。 虽然开始因为受到歧视的原因,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但是因为有他,那些苦混在甜中,变得滋味百杂,苦也不再那么苦了。 不是没想过,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他没理由。 可是这个问题终究不敢问出来。而且到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韩池……”正想着,阿姆麦克突然叫我一声。 转头,就看到他在朝我招手。 我连忙走过去。 “怎么了?”我问到。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不太懂。”他望着我。 我连忙走过去,凑到屏幕前仔细观看,越看,心里越欣喜。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喜悦,阿姆麦克也隐隐期待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怀着激动而期待的心情等待所有数据全部出来。 屏幕上一片网格线扫过,三维立体分子开始交叉变换,过了大约五分钟,最终数据全部扫出。我忍不住惊喜地叫到:“找到了!” “真的吗?”阿姆麦克眼神中闪着惊喜,他凑过来,认真地读上面的数据,“有机物……蛋白类……唔,是百分之三十三左右,糖类……百分之四十……咦?糖类好高。” 我指着一处数据笑到,“关注点错了,是这里。这个C—T5的含量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这种分子有快速凝血的作用,是至今为止凝血效果最好的。同时氨基酸HK12的含量也非常高。这种氨基酸自身有分拆组建的作用,可以组建任意蛋白,能快速修补受损伤口,在地球上,通常在化疗之后修补被杀死的细胞。同时HG101这种信息分子也不少,这种信息分子能够引导细胞的再生……” 我的滔滔不绝在看到阿姆麦克一脸努力处理信息的样子时打住了,刚才实在太过高兴,又开始科普起来。 “这是哪种植物?”我收住话,笑眯眯地问到。到了今天,总算有点收获,让我很惊喜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到:“说了不许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高兴都来不及。 “其实……这不是一种,而是两种植物……”他小心地看着我。 我的脸沉了沉,先前的计划是先单项分析之后再进行配伍分析,并说好主动权在我,阿姆麦克居然私自就进行配伍分析,这让我有点不快。但是想到他好歹弄出个结果,心里那点不快马上又烟消云散。 但是仍然木着脸,“以后不许再私自乱打乱程序。” 要是出了错,到时候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劲。 他连连点头。 “是哪两种植物混合?”我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配伍植物上。 阿姆麦克微微一笑,又拿出那天他非要复检的扇形叶幼苗对我笑到:“这个。” 我有些震惊,那天阿姆麦克非要复检,我又检查过一次,可是有用物质的含量并不高。当时判定为他记忆模糊,记错了药。可没想到,这家伙还不死心,口上说着可能记错了,但暗地里还是准备再度检测。 “还有哪种?”或许是另一种植物的原因?我猜测。 阿姆麦克连忙又拿出另一株植物,半月形的叶子,紫红色,“其实是刚刚不小心混在一起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着他,不小心?刚才他心不在焉? 他在我的目光下略微不自然,我收回目光,转到那株植物上。 “这株……”我盯着片刻,“好像也检测过……” 隐隐有点印象,我点开记录项,触屏上一排排的植物图片就显示出来。我记得当初检测的时候,效果还不错,就收入了备用库里头。在备用库里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 上面的数据显示该植物只有HG101信息分子含量比较高,其他的含量就不多了。没想到两者配伍之后,居然能有这么多的C—T5和HK12。 奇怪,就算化学反应,HK12的组装也不太可能完成。因为信息分子HG101虽然能引导蛋白合成,但是HK12氨基酸变形性太大,不太可能组装得起来。至于凝血物质C—T5,合成机理到现在都还不是很明白。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搞科研的,至多是个伪科学者。 而且这个世界更奇怪的事都有,比如那棵会伸触手、好像有思想的母树,比如那几只会呼风唤雨的雪兽,还比如那口能救人的圣泉。 雪兽我怀疑是它们的声音里面含有别的频率,能够引起雨滴震动导致下雨。他们也说过雪兽呼风唤雨的能力只能在特定的情况才可以运用,这从另一方面肯定了我的推测。但是那棵母树,还有那个能快速疗伤的圣泉,我就完全想不明白了。 试图用科学来解释它们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手指在触屏上轻点,屏幕上的数据不停地刷新。我盯着屏幕。 仅仅是两种植物混合,居然就有这样的效果。这个世界,真是神奇。 “真的可以吗?”阿姆麦克又问到,他的声音平常,但是眼神带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期待。 我盯着屏幕轻轻点头,“从理论上看,这两种植物混合后能够基本达到生物合成胶的水准。不过没有圣泉那种神奇的力量……你干什么?!” 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忽然抽出小刀朝自己的手臂划下,我急忙去拉他,可是终究晚了一步。小刀拉过他结实的臂膀,留下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试试草药。”他无辜的伸着手臂,没事似的说到,“看看效果怎么样。” 压抑住怒火,我连忙转身把机器关了,取出里面的容器,将变成灰绿的草泥小心涂抹在他狰狞的伤口上。大概是痛了,他微微皱眉。 知道痛了?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受伤很光荣? 抬头看了他一眼,垂眉更加小心地涂抹完草泥。 埋头的时间里,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刺到我身上。那样的感觉非常明显,明显得我不敢抬头。只是默默地涂抹着,指尖在他带着毛绒的皮肤上滑动。手下的手臂忽然一动,翻转过来扣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灼灼的眼光。 空气一下子静止了。 “噶——!”过了很长的时间,或许很短,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阿姆麦克放开了我的手,转头朝舱门外面望去。 舱门外面的微光流了进来。来的时候已经入暮,此时天色更加暗淡。飞船里面的照明灯开着,人的肉眼在强光下看弱光,只看到一片浓稠的墨黑。 “终于找来了!”艾瑞克提着枪霍然站起,迅速转身往控制室的方向疾步而去。 “噶——!”又是一声鸣叫,黑暗的舱口忽然伸进一只尖尖的脑袋,皱褶有斑纹的皮肤上,两只眼睛陷在凸起的眼睑里面转动着。它也看到我们,张着尖尖的嘴又朝我们威胁性地叫了一声。 是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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