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上也跳下来好几只克拉拉族人,落到一边。 “你们做什么?” “为什么打人?” “该打!” “韩池他救过我,他是我朋友,你不可以侮辱他!” 克拉拉族人都是想做什么先做了再说的人,两拨人立即打到一起,你咬我踢、你抓我刨,一时之间难分难舍。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它们会打起来,都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拉开他们。 “别打了。”边叫着边拉开,克拉拉族人身体都比较小,我提开他们还比较容易。 他们打起来还可以理解,他们打架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为我的事打起来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吵什么?”尼菲尔走出来环视了众人一圈。 我将手上挣扎的克拉拉族人放下来,摇摇头,“没事了。” 尼菲尔看了我一眼,又转身进去,一句话也没说。 尼菲尔对我说的话还是不多,但是,自从那次异形虫战争之后,他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很多。就连他手下的那克斯族人,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我走到大殿,走到中央,伸手拉了拉上面垂下的树根,接着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去。 爬树是必须技能,人人都会,由不得我不会。 其实爬树也不是很难,只要掌握了要诀。但要让我像克拉拉族人他们那样随心所欲地荡来荡去,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拉着树根上去之后,沿着树干往前走。母树的主干很宽大,就像建筑内部,还分了一些内室。里面住着人,越往上,住的人攀爬能力越强,基本上都是克拉拉族的人了。 树枝缠绕着,延伸交错着,形成一个神秘而宏大的树王国。 沿着宽阔的树干走了一阵,就听到翼鸟的鸣叫。 前面那片森林是翼鸟的栖息地,族人大部分的翼鸟都停在那里。靠得越近,声音就越大。有些翼鸟停在树上,有些在树外盘旋着。 “韩池!”没走几步,就听到从虬髯的枝桠间传来阿尔斯欢快的叫喊。 我快步走过去,埋头穿过树枝,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远处密密的树林紧紧靠在一起,大部分比我所在的枝桠在低。俯首而望,葱郁的阔叶林铺散着延伸到遥远的尽头,和远处的冰川雪原相接,而冰川雪原又和蔚蓝的天空相接。明明是冷色调的画面,却在温暖的阳光下透着淡淡的温柔。 “你来看看它怎么样了?”阿尔斯站在一边抚摸着一只翼鸟,一边朝我挥手。他的伤完全好了,眼睛一如往常地笑眯眯的,大大的个子居然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 我沿着枝干轻巧地跳跃而去,随着我的动作,枝叶簌簌摆动。从远处而来的丛林风呼啸而过,细小的枝桠微微摇晃,抖落一树亮亮的光斑。 我轻巧地跳跃着,很快就到了阿尔斯身边。 阿尔斯的翼鸟是一只褐色的大翼鸟,伤了翅膀,飞行困难。于是找我来给它治疗。 我走到它身边,去拉它的翅膀。翼鸟爪子抓着一根大枝桠,动了动身子,闪开了我的动作。 “乖,不要乱动。”阿尔斯站在它身边,不停地抚摸着那只翼鸟,语气柔和得像哄情人,“你不想飞翔吗?让他给你看看吧。” 其实上次已经来看过了,我今天来只是检查一下它的恢复状况而已。 在阿尔斯的安抚下,那只翼鸟终于肯让我看它的翅膀。我拉起它的翅膀,看到下面的伤口已经结成一条暗红的疤痕,恢复得良好。 把它巨大的翅膀放下,对阿尔斯说:“它没事了。” “真的?”阿尔斯惊喜异常,平时总笑得成缝隙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热切的光芒毫不保留地射了出来。 我笑着点点头,“可以飞了。” “谢谢啦!”阿尔斯站在靠近的一棵枝桠上,闻言一拳砸到我身上,把我砸得踉跄了好几步。我连忙攀附住周围的树枝,不使自己掉下去。那克斯族人的力气是各族中数一数二的,我实在难望其项背。 “啊……”他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我朝他扬扬下颌,“你还等什么?上去吧。” 他看我自己站稳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转身兴奋地骑到翼鸟背上。翼鸟扑扇着翅膀,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然后离开了树枝,飞向天空。 无垠的碧蓝天空下,翼鸟的身姿优雅轻盈,叫声清脆,越飞越高,很快变成巨大画卷上的一个小点。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心中涌起淡淡的羡慕。 虽然想拥有自己的一只翼鸟,但是最近事情太多,阿姆麦克根本抽不出时间带我去驯服翼鸟。 不过每次去飞船的途中,我都有练习怎么驾驭翼鸟。 他的那只翼鸟对我也不再排斥。 “呱——”远方清脆的鸣叫传来,我抬头望向被树枝割裂的破碎天空,就看到一只灰色的翼鸟飞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隔得还远,但我就是知道,上面是阿姆麦克。他回来了。 我连忙转身小跑着回到母树主干,然后抓着树根滑到下方,再跑出大殿来到空地。 那只翼鸟刚好停在空地上。阿姆麦克正等着我,蓝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夕阳的光线从远方照射过来,橘黄色的光晕布满整个天空,绿色的森林和群山被融化成浓厚的背景。而阿姆麦克就在这样的背景中朝我微笑。 心有那么一瞬间的颤动,嘴角渐渐勾起,我快步小跑过去,敏捷地爬到翼鸟背上。 阿姆麦克仍然像往常一样说到:“坐稳了。” 我点点头,翼鸟拍打着翅膀飞向黄昏的天空。 最近树上的人都不再过问我和阿姆麦克每天出去都干了什么,大概都在猜测我们去哪里谈心游玩吧。阿姆麦克对我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包括我自己。 我坐在翼鸟背上查看着阿姆麦克寻来的一些生药。 “今天就找了这些。”他说到。 我观察了一阵,挑出一棵草对他说:“这个已经检测过了。” 他埋头过来仔细看,说:“是吗?” “我确定。”我肯定地说,放下来,又拿起一棵向他晃了晃,“这种也检测过了。” 他微微挑眉,似乎不太相信,“我确定没见过这种草,你看这种形状的叶子,很特别。” 我叹口气,拿着那棵有着扇形叶片的草解释到:“这棵根本就不是草,而是树的幼苗。上次已经检测过大树的枝叶了……” 他似乎有点不服气,但是我在他开口之前阻止了他,“别再和我理论。我再找找看有没有重复的,希望这次能快点。” 上次就因为争论浪费了好多时间,这人有着领导者的通病,总是自信过头,没有强力的证据死也不认错,就算他根本就不懂那些电子仪器。 没理他又在那里嘟囔,我仔细地在那堆草里挑选着漏网之鱼。还好,这一段时间下来,他的鉴别能力有所提高,重复的植物少了很多。 我刚要把那堆重复的草扔下去。阿姆麦克突然说到:“先别急着扔!” 我等着理由,结果他又说到:“我还是不相信那棵草是检测过的。” 这人真是倔! 无奈地问到:“那你想怎么办?” “再检测一次。”他毫不犹豫地说到。 我心里微微发怒,不是告诉这家伙机器运算变慢工作量很大吗?明明时间紧迫居然还耍性子。 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阿姆麦克,这确实是检测过的……” 估计从我的语气里读出不愉快,他语气不再强硬,涎着脸笑到:“先别急着扔嘛。到了飞船再看看也不迟啊?不是有那个什么什么图片吗?” 我望着他嬉笑的脸,想了想,将那棵有着扇形叶片的幼苗保留下来,倒不是他的话触动了我,而是我突然想到,有些植物体内含的物质随着时段的变化会不同,有些幼年期的植物药性和成熟期的药性不一样。 将幼苗保留下来之后,阿姆麦克观察我的脸色片刻,又笑着说到:“没关系的,只是一棵草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皱皱眉,心中忽然有点疑惑,现在时间这么紧迫,阿姆麦克没理由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来复检。挑挑眉,举着那棵幼苗问到:“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作用?” 阿姆麦克笑起来,伸出爪子要来摸我的头,被我怒气冲冲地闪开了。这人最近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蓝紫色的眼睛盯着我笑到:“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等着下文。 他解释到:“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在外面受过重伤差点死掉。后来族里有个老人发现了我,一时之间也赶不回圣泉,于是他就用一种草药为我敷伤口,后来我就得救了。我记得那种植物好像就是长这样的,但是那时年龄小,又怕记错了……” 听到他说重伤差点死掉的时候,心里忽然一紧,但是看到他现在好好地坐在我身边,心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好笑。 “所以才想复查一遍?”我问到。 他点点头,叹口气,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当时怎么不记清楚点儿呢?” 我笑到:“你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已经不错了。” 看来确实有必要再重新检查一遍。 我想着的时候,翼鸟已经飞过了被烧毁的那一小块森林。那片森林仍然焦黑惨淡,被无尽的日落之森包裹,好像流畅的绿色中忽然出现一块难看的伤疤。又过了片刻,翼鸟到了飞船所在的上空。 与往常一样,翼鸟停在了树林里,阿姆麦克先上去查看,接着我会上去。 阿姆麦克先上去了,我在后面跟着。 刚走到舱门,前方的阿姆麦克忽然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他自己也往旁边跳开了一点。 心里一震,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点黑亮的东西,我想也不想地往前扑,重重地摔到在扶梯上。蓝色光束从上空一晃而过。 “艾瑞克!”我趴在扶梯上大喊。 第三十章:艾瑞克 听到我的大喊,镭射枪的主人顿住了动作。 “是我,我是韩池!”我又接着叫到,忍着痛从扶梯上爬起来。 “韩池!”阿姆麦克捂着肩膀冲过来拉起我。 舱门处首先出现的是黑亮的枪管,接着是厚重的枪身,再接着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那双手平静地握着枪,顿了顿,略略倾斜了枪管,降低了威胁性。 那双手慢慢从船舱里伸出来,手腕处戴着一双漆黑的护腕,沿着手腕往上看到的是结实的臂膀,在肱二头肌处纹了一个奇怪的纹身,有点像字,但是又不像。再接着,枪主人走了出来。 白人混血儿特有的白皙皮肤,尖尖的下颌,乌亮卷曲的头发贴在他脸上。 一双黑如夜空的眼睛。 “哦?”艾瑞克坐在一堆废铜烂铁中间,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在旁边的一堆支架上。他擦着枪,目光专注,听了我的话之后,只是淡淡地说出一个“哦”字便没了下文。 我一边平静地讲着自己的情况,一边认真地为阿姆麦克清理伤口,也没看艾瑞克到底在做什么。 阿姆麦克也随意地坐在一根铁杆上,强壮的身体上布满漂亮的横条纹,他的背挺得笔直,他一向如此。就这么随意地坐着,由他做起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他微微抬着臂膀,让我为他处理伤口。 幸好阿姆麦克反应快,只擦伤了肩膀,伤口也不深。一直悬着的心才略略放松。 在药柜里东翻西找之后,找到一点剩余的药物,给阿姆麦克涂上了。 看着他的伤口,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闷。但是阿姆麦克关注的重点却并不在伤口上面。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沉声问到。 手中的动作一顿,我略微诧异,“你……没听懂?” “事实上,你们的对话我也听不懂。”艾瑞克突然开口说到,漆黑的眼睛在我和阿姆麦克身上扫来扫去。 微微蹙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可是,对着阿姆麦克说话,艾瑞克听不懂,对着艾瑞克说话,阿姆麦克又听不懂。 “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 “有什么问题吗?”阿姆麦克从坏掉的椅子上站起来,晃晃手臂。 我连忙阻止他,“你不要乱动。” “没事的。”他帅着手臂笑着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艾瑞克也从椅子上跳起来,手中依然拿着枪。我不知道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是怎么过的,只是觉得,他站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 那种氛围,通常是在逞凶斗狠的人或者军人身上才有的气质。 他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在飞船的时候,身上有股文雅的气质,话到不多,但是绝对没有这种从杀戮场上出来的气质。 有些心惊。在这一个月里,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站出来之后,就用枪指着阿姆麦克,眼神瞬间冷到极致。 “艾瑞克!”我挡到枪面前,盯着他问到:“你要做什么?都说过他不是坏人。” 艾瑞克盯着我的眼睛,我也盯着他,我试图表现出真诚的眼神,但不知道表现出来没有。 “是你带他过来的?飞船里面的东西是你带走的?”艾瑞克仍然端着枪,看了我片刻,忽然问到。 看来我的眼神还不够真诚。 “是的。”略微尴尬的说到,说起来,擅自动里面的东西,确实不是很在理。可拿走的也只是一些食品和药物。至于镭射枪,这东西太过危险,放在这里怕被别人拿走,就收起来了。至于其他的系统设备之类的就完全没碰过。当然,我也不会让人碰,就怕弄坏了到时候走不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我拿走的,飞船上其他重要东西没动过,控制室里更没怎么动。” 听了我的话,艾瑞克收回枪,眼神里有了一点点的温度,“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 “对了,一直都没说……”他笑起来。 “什么?”我微微一愣。 “上次为我动手术的就是你吧,谢谢你救了我。”艾瑞克露出一个笑容,将枪随意地扛到肩上。 心里忽然有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隐藏在下面的情绪瞬间就随着那个小孔冲了出来。 看着艾瑞克的笑脸,心里百般滋味,原本以为会有很多话要说,原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得手舞足蹈,但是当这个唯一的同伴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明明很高兴的…… 或许是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当初那种绝望感淡了很多。 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扬起手,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 放佛被我勾起了往事,艾瑞克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只是将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一句话也没说。 空间莫名地陷入奇怪的沉默。好像本该发出声音的,但是换成了某种空气中的电波,在两人之间静默地流淌。 在这样的氛围中,阿姆麦克灵敏地感觉到什么,皱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他走到我身边,在我和艾瑞克身上扫视了一眼,目光平静地说到:“我出去看看。” 除了他,还是没有人说话。 “你们好好说话,我先去把草分开捣碎。”他说了一句后离开,步履一往如常地从容,只是临走时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莫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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