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武功套路十分相似。”夏浅离的语气更显冷冽了。 秦怀风不禁苦笑,“若是同一人的话,武功套路自然相似了。” 剑尖向前,在秦怀风的颈项上划出一抹浅浅的血红,但秦怀风仍然纹丝不动。 “别跟本教主开玩笑。”清冷的声音下是暗涌的波涛。夏浅离的心一下子乱了。 秦怀风感到嘴角苦涩更甚,“就说你不会相信的。” 顿了顿后,他轻轻一叹,温柔地看进那双幽黑深渊般的眼眸,“我说过,要跟你解释的。” 哐的一声。是长剑掉落到地面的脆响。 姬长老慌忙走上前来,“教主!” 夏浅离挥了挥手。原本惊愕的表情很快恢复平素的镇定。 他弯身捡起长剑,森然道:“他连那种事也跟你说吗?” 会知道这种只有两人才知道的事情,就只有被其中一人告知了。夏浅离的想法很正常。毕竟谁会宁愿去相信灵魂易体的事呢? 秦怀风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夏教主觉得会有奸细那么不解风情,连那种事也说吗?” “他挺混蛋的。” 夏浅离的声音很好听。混蛋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也高贵了不少,但秦怀风还是不由得感到郁闷。 如果他真死了,当别人问起他是怎样的人时,夏浅离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挺混蛋的”五个字吧。不过即使自己是这么一个人,夏浅离还是为他感到伤心难过。想到这里,他感到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没有什么奸细,也没有什么告密,只有老天爷的作弄。夏教主就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吗?” 夏浅离眸色一沉,“凭什么让本教主相信?” 秦怀风苦笑,“确实,最有力的筹码没有了。”顿了顿后,他柔声紧张说道,“就只有一片真心可供证明了。” 夏浅离握剑的手一紧。冷静的外表下是澎湃的心潮。 如果这种荒谬的事是真的话…… 看到夏浅离神色有异的姬长老马上担忧地出声:“教主?” 夏浅离深深吐了一口气,“你先回去。” 姬长老愕然,斜眼看向秦怀风,“但是……” “他不会伤害我的。”说完,夏浅离抬眸淡淡看向秦怀风,“你会吗?” 秦怀风微微一笑,“就算要死,我也不会伤你分毫。” “……但你早已经伤害了。”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心。 秦怀风举手轻抚胸口。那里心痛如刀割。 姬长老满腹疑惑地看向像在打哑谜的两人,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教主……” “回去。”清冷的声音中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姬长老咬了咬下唇,只好低头应了一句“属下遵命”,就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此时只剩下两人独处了。心中激动难耐的秦怀风正想走上前去,却被那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叫住。 “你想编什么故事给本教主听?” 秦怀风无奈苦笑,“不是故事,是真事。” 夏浅离面无表情道:“但这是本教主听过的最荒谬的真事。” “你还是不相信吗?” 夏浅离神情复杂地睨着他:“我想相信。” “想相信?” “……我希望他还活着。” 这一句话使秦怀风心中顿时激起了千丈波澜。 他欺身上前,抓住夏浅离的手腕,顺势把对方拉进怀里,颈项上立马又多了一道血口子,但秦怀风并没放手,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没驯服的小猫果然容易抓人。” 威胁无效,又挣扎不开,夏浅离脸上寒霜更甚了,“你想死吗?” 秦怀风摇头,“不想死第二次了。” 夏浅离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本教主并没相信你编的故事。” 话虽如此,眼中却已经闪过动摇之色了。 夏浅离说想相信,说希望他还活着。这话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情,多重的伤。 思及至此,他不禁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架在颈项上的剑眼看着也随之深入。夏浅离啧了一声,冷着脸放下了长剑。 秦怀风不禁心中窃喜,继续乘胜追击道:“你问过为什么我的武功和试剑门的相似,为什么知道试剑门的密道机关,为什么被试剑门的人捉去后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要是你能相信那个荒谬的前提,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夏浅离紧抿双唇,并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思念的心上人就在怀中,秦怀风忍不住伸手抚摸那墨黑如漆的长发。触感柔软,仿若上等的丝绸一样,叫他爱不惜手。 从没被人抚摸过头发的夏浅离感到越发羞恼,冷冷拍开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在做什么?” 秦怀风甩了甩发红的左手,很诚恳地答道:“在等教主发完呆之前,找点娱乐。” 不经意间,他又用回“教主”这个称呼了。 夏浅离神情复杂地垂下眼睑,“我不是你的教主。” “那么,浅离?”秦怀风很听话地改变了称呼。 接着又是一记恶狠狠的冷瞪,“你有资格叫吗?” 秦怀风幽怨地一瞥,“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 夏浅离嘴唇微启微合,半响才缓声道:“若相信你……” 秦怀风满怀期待地等待下文。 然而夏浅离的语气却骤然转冷,“我只会更生气。” 秦怀风心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不是高兴?” 夏浅离脸上神情更为冰冷了,一如月下寒光,“放开我。” 秦怀风却加大了双臂的力度,“我甚至想抱一辈子。” 夏浅离眸色渐深,“本教主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秦怀风苦笑,“一开始我身在敌营,怎么可能说呢?” “那后来呢?后来你都知道本教主的心意了,难道还会害怕本教主因你白道掌门的身份而加害于你?”夏浅离说得咬牙切齿。 秦怀风感到唇边苦涩更甚了,“我怕失去你。” 夏浅离冷哼,“还是说你对本教主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秦怀风心中一慌,连忙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夏浅离却说得更加激动了,“若是真心,又怎会任由本教主因女子的事而难过,为你的死而神伤?” 心头一紧。秦怀风心痛地握紧夏浅离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我说迟了。” 本想把一切处理妥当才对夏浅离坦白,却不料夏浅离虽然表面上冷漠如霜,心底却如此在意。此刻秦怀风的心情不能单单用“悔恨”两字形容。 夏浅离却冷冷抽回了手,“本教主如此伤心,你却仍然活蹦乱跳。本教主还真像个傻子。” 不好的预感闪电般掠过心底。 秦怀风不安地看向夏浅离,“教主?” 墨黑眼眸中的激动转为冰冷,仿若掉进不见底的寒潭一样,“也罢。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互不相干。” 秦怀风愕然,直感到喉咙发紧,“为什么?” “因为……”夏浅离语气中的苦涩越发凝重了,“你让我变得太不像自己了。” 夏浅离用的是“我”,而再不是高高在上的“本教主”。在说话的,是以真心待他的夏浅离。 秦怀风温柔地看向夏浅离,“我也因为教主变得不像自己了。” 果然情会让一个人改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愿自拔。 夏浅离捏紧了双手,“我不想再被你耍得团团转。”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是教主。” 夏浅离冷哼,“放开我。” 此时的话中透出不容抗拒的坚决。秦怀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人。 得到解脱的夏浅离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明媚月光下,一袭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看得叫人心醉。 “本教主将会到开封去。” 秦怀风侧了侧头,疑惑地问道:“教主要去哪里,我自然跟到哪里。何须说出来呢?” “因为本教主不许你跟在身边。” 秦怀风一愣,苦笑道:“能问一下理由吗?” 夏浅离垂眸,半响才道:“因为本教主需要静一静。” 单单一句话,却让秦怀风感到心如刀割。他欠这个人太多太多对不起。 “那我能独自赶到开封吗?” “……可以。” 秦怀风大喜,双眼顿时一亮。 “但必须三天之后再出发。” 眼中亮光顿时黯淡下来了。秦怀风隐隐嗅到不好的气息。 “若你无法赶在本教主到达之时来到,以后就别再来见本教主了。” 果然。 这样简直就是刻薄小姑在刁难新进门的媳妇啊。 秦怀风委屈地低头对手指,“教主会走得很慢吗?” “尽可能日夜兼程。” “……其实教主无需如此劳累。” “你干脆无需跟来了。” 秦怀风顿时语塞,好一会儿后无奈地苦笑道:“这是惩罚?” 夏浅离不语。清冷月光下,只见白衣一飘,那个他心心挂念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秦怀风依恋地看着夏浅离消失的方向,半天后才默然收回了视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掠身而去。 第三十九章:跪算盘 师弟说得没错。在夏浅离情绪激动的现在说出真相,果然招来了反效果,秦怀风可以预见之后自己的路会有多难走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在他看到夏浅离黯然神伤的身影那一刻,心中的天平已经失衡了。 他迟了说,不想说得更迟了。 夏浅离要他三天后才出发,没人监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守住了诺言。 在这三天里,秦怀风快马赶到武当,希望能够打消这帮“名门正派”讨伐魔教的念头,但那些人果然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在听到秦怀风信誓旦旦地表明夏浅离不会再找嵩山麻烦后,却仍然坚持他们的除魔行动。 “魔教作恶多端,我们白道一定要为武林除害。” 看着正气凛然地说着这些话的某某掌门,秦怀风想起了在幽谷之中,夏浅离跟他说过白道坚持讨伐魔教的真正意图。不过是为了分得魔教的一杯羹,却硬给对方安上罪名,而自己则高举着除害除魔的正义旗帜。 秦怀风听得恶心,但为了夏浅离,他还是强忍着和这些人周旋。在师父师弟的协助之下,多番努力,总算让这些人的计划延后了,然后第四天凌晨一到,秦怀风就马不停蹄地朝开封赶去。 夏浅离说过会尽量日夜兼程,所以为了补上三天差距,他只好昼夜不休地策马狂奔,等到来到开封后,他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马的。魔教教主既然要到开封,自然是要住到自家分舵里。几番打听,秦怀风终于艰难地找到了魔教在开封的分舵——全开封最大的酒楼。 “请问夏教主到了吗?”生怕错过时间的秦怀风也没闲情兜圈,来到柜台后就开门见山地问掌柜。 掌门眯起眼睛,半响才低声道:“到了。” 秦怀风一惊,慌忙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今早。” 提起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和夏浅离同一天到达,幸好,幸好。 秦怀风又问道:“请问夏教主在哪里呢?” 掌柜低头继续翻账本,“教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秦怀风幽怨地瞥了一眼冷淡的掌柜,“我和夏教主有约。” “教主有交代。” 秦怀风双眼蓦地一亮。 “若有一个看起来特别惹人厌的青年到来,就告诉他去一处地方。” 秦怀风喜悦的脸色一僵,干咳道:“我只符合‘青年’这个条件,能不能还是告诉我呢?” 掌柜语气生硬地回道:“教主只愿见那人。” 秦怀风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名叫“骨气”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就是那个看起来特别惹人厌的青年,还望掌柜告诉我该到哪里找夏教主。” “你是秦怀风吗?” “咦?”秦怀风一愣。 “这是第二个条件。”掌柜一板一眼地如此说道。 秦怀风囧了,“那干嘛一开始不全说了呢?” 掌柜面无表情地摇头,“这是教主的交代。” 夏浅离果然是天生当恶毒小姑的料。 秦怀风无奈一叹,“我是。那么能告诉我到哪里找夏教主了吗?” 应该不会还有什么刁难人的把戏了吧。 不过秦怀风的担忧多余了,这次掌柜很干脆地说出了地址。 “观月客栈的天字三号房。” 当秦怀风走进那间位于客栈三楼最靠边位置的房间时,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一下子集中到他的身上。 姬长老、左护法、中堂主,还有坐在中间的夏浅离。 “亏你赶到了。”夏浅离一边冷声说道,一边低头喝茶,遮掩自己眼中激动的神色。 秦怀风微微一笑,“不然将会后悔一生。我是不拼不行啊。” 夏浅离冷哼。 无视另外三人讶异的眼神,秦怀风悠悠然地转头看了一眼房间,“教主,好像没有椅子了。” 夏浅离眉目不动地淡淡道:“左护法,你的算盘呢?” 秦怀风脸上悠哉的表情僵硬了。 左护法满腹疑惑地拿出一个墨黑的算盘来。 秦怀风咽了一下口水,“教主,算盘坐起来不舒服。” 夏浅离脸上笑容难得的灿烂,“正好,就是给你跪的。” 那更不舒服了! 秦怀风在心中呐喊。这时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疑惑了。 茫然地拿着算盘的左护法干咳了两声,“教主,请问这人是谁?” 非魔教中人,却也叫夏浅离教主,更奇怪的是,教主对这个人的态度也太微妙了吧。跪算盘,这是……夫妻之间的惩罚把戏吧。 左护法心中闪过糟糕的念头,但施良玉刚死,他不敢多想。 夏浅离低头细啜了一口清茶,淡然道:“秦怀风。” 夏浅离说得轻松,问话的人却听得心中一惊。除了早已知情的姬长老,其他两人都马上站起来,手搭在剑柄上。 “试剑门掌门?”左护法死死盯着秦怀风。 秦怀风笑着点头,“确实挂着这么一个名衔。” 看到这个白道掌门如此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左护法迷惑了,转头看向夏浅离,“教主,此人是敌是友?” 夏浅离低头喝茶,眼眸也没抬一下,“大可以刺过去。” 左护法和中堂主的剑嗖的一声出鞘。 秦怀风连忙叫道:“我不是敌人。” 两人蓦地停住了,疑惑地看向夏浅离。后者并没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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