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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唐伯虎——步羡

时间:2017-04-06 18:06:51  作者:步羡

  “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不如少说点废话?”唐子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怕是已经大气不敢出了,黑煞却不同。他眼珠子一转,道:“虽说我已答应,但你让我陪你进京定不会是想让我在一旁给你当个招财童子吧?若是期间让我做事的话,总不能还让我杀你几次让你抓吧?咱可就不能按赌约这么算了。”
  唐子畏听他说得有理,点点头道:“你想如何?”
  黑煞一听,来了神了,“你看我这几年因为你都没了生意,刺杀又总是失败,活得也挺不容易,到现在娶媳妇的钱都没攒够……”
  唐子畏懂了,手指点了点床铺,说道:“我也不亏待你,每月十两,算是我雇用你的工钱。”
  “这价钱也算公道。”黑煞点了点头。
  唐子畏如今的处境他看在眼里,若唐子畏说个四、五两之类的,他还打算同唐子畏讨价还价一番,实在不行也能勉勉强强接受的。毕竟从前的他除了那些杀人的大单子,平日里抢抢钱也差不多就这个数,不想唐子畏开口便翻了一倍。
  黑煞咧嘴一笑,看向唐子畏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放心吧,此去京城,除了威胁到我身家性命的,其他你说什么我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唐子畏点点头,黑煞此人虽看上去不靠谱,但答应的事一向不会更改。他当年既然不会因为自己出双倍的钱而背叛杨元彬,如今也就不会因为别人而调转枪口指向自己。至于更多的,唐子畏一开始便没期待过。
  他将去京城的时间、路线大致与黑煞讲了一遍,让他早做准备。
  黑煞表示明白,走到窗边,打算离开时,却看到窗外檐下一只白鸽,正站在蓄了昨日雨水的脏兮兮的小碟子边上喝着水,左爪上还绑了只信筒。
  黑煞眨眨眼,探手便是一抓!
  那信鸽被他一把掐了翅膀根,咕咕叫着挣扎起来。被唐子畏听到,有些奇怪的望了过来,“它也将近一年没来过了,这个节骨眼上来……”
  黑煞把鸽子抓到床前递给唐子畏,道:“那我就先走了。”
  唐子畏对他点点头,见他轻巧地跳窗离开后,这才将鸽子脚上的信筒解下,掏出信纸。皱巴巴的纸上仍是朱宸濠的笔迹,只是相隔一年变得沉稳厚重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
  信上的字很简短,唐子畏一眼扫过,忍不住轻笑起来,“让我别去参加会试?”
  他摇了摇头,懒得从床上起来找笔墨回复他三个大写的不可能,就这么把空信筒绑了回去,递给鸽子一块稍小的果脯叼着,推了推它的尾部,让它飞了出去。
  做完这些,唐子畏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重新靠回了床头。
  ……
  “秋月攀仙桂,春风看杏花;一朝欣得意,联步上京华。”
  正所谓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眨眼十一月已过,满城的桂花都没入了土。唐子畏与祝、文、徐、张四人坐在院里,围着一张圆桌,头上满是成片的枯叶旋转着飘落。
  “我先敬你一杯,此次入京,定要金榜题名,莫让人家看了笑话!”徐祯卿举杯道。
  “好。”唐子畏应他一声,同他一并将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文徽明提起酒壶将杯子满上,道:“子畏,此去京城莫要惹是生非,若有什么事,便寄信回来。我们都在这里。”
  “好。”唐子畏点点头,又喝一杯。
  祝枝山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将酒壶提起,道:“我也要去广东兴宁县任职了,比不得你风光,却也没你那般凶险。子畏,你去京城是机会,可也莫忘了那杨家就在京城等着你。还有,你与那徐经和都穆二人一道走便罢了,可别真掏心掏肺地把他们当至交了。”
  “我知道,你也保重。”唐子畏拿起酒杯和他的壶碰了一下,“铛”地一声,把张灵的眼泪都给震了下来。
  “唐子畏,你等着我,我一定好好读书三年之后就去京城找你!”
  “我不信。”唐子畏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在我们这些大才子的指导下,刚刚才勉强考上童生的人就别凑热闹了好吗?”祝枝山也嘲讽地不留余力。
  ……于是张灵的泪更加汹涌了。
  这次会试在来年二月,然路途遥远,唐子畏应了徐经的邀约,一同乘船从京杭大运河进京城,故而刚过十一月便急着筹备出发的事宜。
  徐经置备了一艘内部分为两层的大船,可以载上十几人,于是唐子畏想了想,除了季童和黑煞外,将一直养在唐记酒楼后院马厩里的风牵也带了上。
  至于夜棠,是徐经亲自邀请了来的。
  家底颇为殷实的徐公子将船上一干人马的花销全给包了,唐子畏虽带着唐申给准备的一百多两银子,却全无用武之地。苏州同行的赶考举人不少,途中常有看到往京城去的船和小舟,少有与他们这船规模相当的。
  船行半月有余,到达京城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雪。
  黑煞怕冷,里里外外裹了四层有余,缩着身子跟在唐子畏身后,没有半分江南第一快刀手的样子。季童也穿成了一个球,不过大抵小孩儿总是热度高些,跑前跑后帮着忙也不觉得冷的样子。
  徐经从船上下来,穿着一件皮裘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身侧是都穆,身后跟着书童,还有两个随从带着他的行装。
  “唐兄,我们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你看如何?”徐经出言问道。
  唐子畏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带着一匹马浩浩荡荡直接入住了最近的客栈。
  将东西往桌上一扔,唐子畏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拎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叹口气,站起来打算下楼让小二给泡壶热茶上来,走到门口,却听到隔壁的门口有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听不真切内容,却可以清晰地听出是徐经和夜棠正在门外交谈。唐子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那声音停了下来,隔壁的房间传来关门声。
  他抬手推门想要出去,却在这时,敲门声恰好响了起来。
  唐子畏改推为拉,将房门打开,就见徐经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早已从外面凛冽的寒风中缓过神来,对他道:“唐兄应是第一次来京城,现下刚至申时,可想出去逛逛?”
  外面天光尚算明亮,唐子畏无事可做,倒也想看看这明朝的京城是怎么个模样,点了点头道:“也好。”
  唐子畏身上棉衣未脱,又加了件披风在外面。本想叫上黑煞,想想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终是作罢。下楼时吩咐小二泡壶热茶替他送上去,唐子畏自己则和徐经两人出了客栈。
  风牵被拴在门口,伙计还没来得及牵到后院里,唐子畏见了,便走过去抬手抚了两下它的脑袋。风牵微微垂下头来,顺从地任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鼻梁上。
  徐经见了,问道:“唐兄将它带在身边,想必也是爱马之人,不如咱们骑马去逛?”
  唐子畏难得脸上一红,道:“只是喜欢马,骑马我并不擅长。”
  他前世也只是陪着别人在马场里骑过一两次,还是有教练陪同慢慢走的那种。到这个世界来,虽早早地有了一匹马,但这家伙一开始并不合作,养了它一年多才慢慢亲近起来,而上马又是一大难题。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把风牵给整服了,只是不会被甩下来而已。若是上街,那定会酿成一场惨案。
  徐经微微一愣,道:“那便走着去吧,找着地方再租辆马车?”
  “如此甚好。”唐子畏点点头率先向前走去。
  徐经连忙跟上,走在他身侧,“我们现在西直门处,听说这京城,东富西贵、北贫南贱,若要论最好玩的地方,还是在那南城里。这南城有一座画春楼,听说里面的姑娘个顶个的好……”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想问你了,”唐子畏侧头瞥他一眼,轻声道:“我本不打算带夜棠的,你为何邀她同来京城?”
  徐经面色一红,对着唐子畏似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我对她有些兴趣,便未曾考虑太多。”
  “有兴趣?”唐子畏听他这般说法,真不知当作何表情了,“那你还想去那画春楼?”
  “这不一样,”徐经摇摇头,反倒说起唐子畏来,“我以为唐兄当是传闻中那样风流不羁,但这段时间以来酒喝了不少,却未见唐兄与她们有多亲近。我曾去见过徐素姑娘一面,她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女子,一眼便将我看穿。可她却说自己并非是唐兄的良人。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唐兄如此优秀,身边却始终无人相伴?”
  “这与你无关吧。”唐子畏听他说去找了素娘,只觉得一阵荒谬。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徐经直直地看向他,黑黝黝的眼珠子里很是认真:“我很崇拜唐兄,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罢了。若你不喜,我便不再多过问。”
  唐子畏一双眸子微倾,迎上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应了声:“恩。”
  徐经垂着头,两手在身前纠结,“那我们还去画春楼吗?”
  唐子畏:“……”
  就在这顷刻之间,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棕红的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驾马的人一身棕色厚缎披风在身后招摇,后面还跟着两匹,一左一右尾随其后,堪堪在唐子畏两人面前停下。
  最前面那棕红的马儿扬天长嘶一声,口鼻中喷出团团白色的雾气。徐经吓得猛地后撤一步,唐子畏却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目如炬地望向那马上的人。
  只见那人从马上翻身而下,一张年轻的脸上神色有些刻板,眉峰紧蹙,眼里却带着复杂的意味。
  “唐寅,你不应该来京城的。”
  唐子畏挑了挑眉,眼弯了起来,柔声道:“这话难道不是应该对你自己说吗,宁王爷,你不应该来京城的。”
  唐子畏话一出口,朱宸濠身后的十一和十七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该不该呵斥。转眼却看到一旁的徐经竟还呆愣在原地,顿时眼神一亮,同时向前一步冲徐经喝道:“宁王面前,竟不叩首相迎,你好大的胆子!”
  徐经被他俩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连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拜见宁王!”
  唐子畏斜着眼一睨,慢悠悠的也撩起披风往后一甩,一只膝盖还未落地,便听朱宸濠隐含着恼怒的声音响起。
  “你不想跪,就给我起来!”
  唐子畏只当没听出他的意思,一板一眼从地上起来,拱手道:“谢王爷。”
  朱宸濠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听得十一和十七两人心惊胆战。
  然而不过片刻,朱宸濠紧捏着的右拳便送了开来,他面色又恢复到平静的状态,只压低声音对唐子畏道:“你是在怪我?”
  “我没有那么幼稚。”唐子畏摇摇头,说的倒是实话,“我只是不确定,如今的你之于我,到底朋友,还是敌人?”


第25章 缘之章
  “我只是不确定,如今的你之于我,到底朋友,还是敌人?”唐子畏抬眼望向朱宸濠,看着那熟悉的年轻面容上,露出他三年前未曾见过的复杂神色。
  朱宸濠张了张嘴,最后低声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唐子畏嗤笑一声,道:“王爷,恕我直言,你有什么立场来说出这句话?”
  朱宸濠对于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恼火至极,却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眸子里一副风雨欲来的深沉,“你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形势。还以为有功名在身就能高枕无忧了?如今杨家已得了你赴京的消息,在京城,现在我能站在你的面前,杨家的人一样能!”
  “我不怕他来,或者说,那正和我心意。”唐子畏面上的笑容分毫不变,“杨家毕竟势大,对我的威胁便如跗骨之蛆。他不动我,我也拿他无可奈何,但他若要出洞伤人,就算打不着七寸,我也不会让他全身而返。”
  唐子畏说话时一双眼睛亮亮的,语音轻柔平缓,却让听的人心中燃起一把烈火,忍不住生出一股子豪气云天来。
  朱宸濠眼睛也是亮的,他当年便对唐子畏的才华多有赞叹,如今再看,唐子畏却比他记忆中还要多出几分不凡来。
  然心中越是喜爱,他面上的怒意便愈盛,“唐寅,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不过区区一个举人,而那杨仁赭的门生别说是举人了,就连进士也有十数人,朝中官员相好者甚多,你以为你能对付杨家的手段?”
  “那当如何?”唐子畏问他。
  “自然是弃考科举,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你随我回南京,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朱宸濠答道。
  听他的回答,唐子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该在这里,但王爷更不应该在这里。王爷如今来劝我随你离开,恐怕惹杨家不快,而身为王爷国无要事而进京城,徒惹圣上猜忌。若是只为了我区区一个举人便做了如此冲动而不计后果之事,恐怕我就更不能信任跟随王爷了。”
  唐子畏说得直白,朱宸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该说的话都说了,只干巴巴地狠声道:“你别不识好歹。”
  话不投机半句多,唐子畏初时为他的改变而谨慎试探,此时却只觉这人胡搅蛮缠得厉害,不如小时好忽悠。
  他不欲与朱宸濠多说,一拱手道:“子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与王爷相识一场,希望王爷纵使不加帮忙,也不要阻挠我。”
  唐子畏抬头,望着朱宸濠道:“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拽了一把全程在旁边低眉顺眼闭口不言的徐经,两人转身离去。
  十一和十七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视线未落在朱宸濠身上,却仿佛隔着空气便感觉到他的不痛快。
  “嘶——”
  马儿一声长鸣,朱宸濠翻身上马,牵住了马背上的缰绳,“走了。”
  “王爷,我们……回南京么?”十七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什么南京,进宫!不跟皇上打声招呼我们来了又走,你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太多余了吗?”
  朱宸濠骂得俩护卫一哆嗦,不敢犹豫皆是利索地上了马。却见朱宸濠不急着走,反而在原地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你们去一个,跟着唐寅。有什么动向及时向我汇报。”
  “是!”常做这事儿的十一应了一声,策马朝着几人下榻的客栈去了。
  朱宸濠看着他走,然后才一挥马鞭,驾马向着皇宫走去。十七跟在后面,看着自家王爷在马上直挺的背脊,忍不住暗叹一声,策马跟上。
  ……
  唐子畏回了客栈,捧一卷早已倒背如流的经书坐到桌边,脑子里却还在想朱宸濠和那杨家的事。
  季童在外面敲了敲门,待唐子畏应声后方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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