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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犯罪心理——薄荷猫

时间:2017-04-06 18:01:47  作者:薄荷猫

    眼看着探监的时间要到了,原本准备立马走人的陆徵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一个荷包。
    “好好打点一下狱卒吧,好歹让他们给你拿件棉衣……”
    话还没说完,陆徵就眼睁睁地看着简余大手一挥直接将荷包塞进了怀里,态度坦然行为坦荡,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都不推脱一下吗?!”
    简余眨了眨眼,十分无辜:“推脱什么,你不是本来就打算给我吗?”
    大哥你去当强盗吧凭借你的逻辑你一定能够在那个岗位走上人生巅峰的!
    心塞的陆徵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利落地转过身离开。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干嘛!”陆徵没好气地问。
    “没事,就是觉得……你来看我,真好。”
    陆徵愣住,他没有回头看对方的表情,但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就像一把小刷子在他的心口上擦过,让他的心脏一下子又麻又痒。
    -
    就在这时,通道那头传来一阵喧哗。还未等陆徵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旁边跟着脸色灰败的狱卒和一脸苦色的包铮,两人想拦又不敢拦,却丝毫阻止不了这个人的步子。
    那书生也看到了他和他身后还未松开他袖子的简余,冷声道:“大人千叮呤万嘱咐不许外人探监,倒不想你们知法犯法,赵某必要将这件事禀告给刘尚书。”
    陆徵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这书生十分眼熟,正是曾经在大哥书房见过的赵学谦。
    赵学谦也认出了他,眉头紧皱:“陆三少爷,便是您家世过人也不能无视国法,何况嫌犯身犯之罪极重,为法理不容,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法理是法理,人情是人情。”陆徵不满道,“案子还没有结,简余还只是嫌犯,我倒不知道探个监还能扯得上国法了。”
    他说的也没错,嫌犯家属贿赂狱卒送些东西或者见人一面,这哪朝哪代都有,几乎成了共识,官员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如此被人上纲上线地拿出来讨论。
    “然则您与嫌犯一不是兄弟二不是朋友,素未相识为何要来探监?再者陆大人是此案的主审人,您是他的亲弟弟,无缘无故地来找一个嫌犯,您又让外人如何看待陆大人?”赵学谦不急不缓地说道。
    陆徵愣住,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赵学谦步步紧逼:“大夏律第二十七章云:犯十恶者,既不决,当以犯者论。第四十三章云:笞以上、死以下,皆有赎法,其犯十恶者,不用此律。又有增补:犯十恶者,不可受衣食钱物,唯临刑可予亲属馈食、栉发、拭面。”
    陆徵听得一脑袋糊涂,可看到一旁的包铮和狱卒都是一脸灰败,也知道自己这是被赵学谦给抓住了把柄。
    对方有理有据,陆徵的反驳就显得十分苍白,他不由得问道:“赵先生,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赵学谦仍然是一脸正气:“在下并非针对阁下,只是看不惯律法被践踏。”
    他说完,就听见陆徵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皱紧眉头:“嫌犯何故发笑?”
    简余放开了陆徵的袖子,舒展身体站直:“赵先生,你说那天在水妙庵看到了我,可谁又能证明作案的不是你呢?”
    赵学谦皱紧眉头:“仵作已经断定死者死于子时之后,那时在下早已归家,左邻右舍皆可作证。”
    “既然那时你早已回去,又如何断定我那个时候没有回去?”
    赵学谦沉下了脸色:“若阁下那时已经归家,为何德城候府未有一人可为你作证,且阁下功夫高强,宵禁时要避过巡城营耳目亦是不难。”
    “所以你就断定我有罪?”简余突然就笑了,“凭你的臆测就说我杀人,我是否也可以告赵先生你诬告呢?大夏律上对于诬告的处置是什么呢?好像有革除功名这一项?可惜我大夏律不如赵先生背的熟,不如你来告诉我?”
    赵学谦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陆徵简直对简余刮目相看,这赵学谦嘴皮子多利索啊,居然被他给怼住了。
    正在这时,通道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赵书令不过是根据他所见如实说出,自有刑部官员断定,不需要一个嫌犯来多嘴多舌。”
    赵学谦似乎松了口气,对着陆彻行了一礼:“大人。”
    陆彻对他微微颔首,又看着陆徵说:“这个时候你不是正应该在家中念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想起陆彻对自己千叮呤万嘱咐不许他和简余扯上关系,结果现在被抓了个正着,陆徵的内心有一点小尴尬,但还是勇敢地看着自家大哥:“你们抓错人了,凶手另有其人。”
    陆彻脸色不变:“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徵愣住了。
    “你一不是刑部官员,二不是京兆府的捕快,这个案子要怎么办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陆彻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陆徵的头上,他呆呆地看着对方,然而陆彻冷漠的表情就像是一个面具,将陆徵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既然常山常水没看住你,那就再加几个人。”陆彻说道,“来人,送三少爷回家。”
    陆徵被人半强迫性地带走了,只来得及向简余投去一个担心的目光。
   
    第十六章 打个赌
   
    陆徵被人带走后,包铮和那名狱卒被陆彻派人带下去受罚,赵学谦也知机地离开了。
    牢房里就只剩下陆彻和简余。
    两人隔着牢房对视着,空气里都弥漫着紧绷的气息。最终还是简余先开了口:“陆大人未免太过紧张令弟了。”
    陆彻面无表情道:“他不过是个孩子,家里人紧张些算不得什么。”
    简余却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陆大人不用拐弯抹角的提醒我,我想保护他的心和你没有区别。”
    “保护?”陆彻嗤笑,“你的保护就是让他为你打架受重伤昏迷不醒?你的保护就是让他卷入这团漩涡中?”
    简余定定地看着他,然而抓住栏杆的手指已经泛出了白色。
    陆彻凑近了他,压低声音:“你我都知道,这桩案子现在已经不简单了,你是哪一方的人马?赵学谦是哪一方的人马?亦或者这刑部已经暗中投靠了哪位殿下,我都不在乎,可你们不该将我的家人扯进来。”
    简余轻轻勾了一下嘴角:“陆大人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很多事情要早做决定才能抢得到先手的。”
    “一个疯狂又潦倒的赌徒才会过早下场,而我比你赌本多,根本就不需要孤注一掷。”陆彻直起身子,“而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让自己不要先出局才好。”
    简余神色莫辨地看着他,许久才慢慢地笑起来:“陆大人,我们打个赌吧。”
    “哦?”
    “我赌,这桩案子你破不了,刑部也没人破得了。”
    看着对方那平静的表情,陆彻沉下脸色:“你找死。”
    “就如您所说,这个案子已经变成了一场博弈,不仅是上面的博弈,亦是我们的博弈,你以为你能袖手旁观,可你早已经在这局中,所以这个案子我们谁都破不了。唯有这局外之人才能破。”
    陆彻许久没有说话,他眉眼间的谦和慢慢褪去,露出一直无人看出野心:“你以为,你现在之所以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真是因为你骨头硬吗?”
    “我知道。”简余满不在乎道,“刑部手段若只有区区,才会让人觉得可笑呢。”他话锋一转,“可陆大人真的满足现在在刑部熬资历的日子吗?”
    陆彻眯了眯眼:“凭你这句话,我能现在就杀了你。”
    简余摊了摊手,一脸无惧。
    陆彻神色莫辨,随即慢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我跟你赌了。”
    简余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但我有一个要求。”陆彻又道,“你要离陆徵远远的。”他就像是没有注意到简余猛然皱起的眉头,“你不是要保护他吗?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他。冰炭不同器,你应当知道的很清楚。”
    陆徵说完这段话便甩袖离开了。
    简余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垂下了眼睛:“……我原本……就是这样做的啊……”
    -
    竹覃居里,陆徵像一只困兽一般走来走去,这次他不仅被禁了足,陆彻还找了四个护卫轮流看守着他,牢牢地把他困在了竹覃居。
    阿福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包铮被打了板子,已经被送回去休养了。
    “包捕快让您不要担心,他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好了,反倒这几日恐怕刑部会加紧定案,一旦结案想要翻案可就不容易了。”
    陆徵叹了口气,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莽撞来。他一向自视甚高,穿越之后更是有一种隐隐在智商上压制这些古人的感觉,只可惜这不是一个案例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人心的险恶远比这案子复杂得多。
    陆徵这两天想了很多,赵学谦真的不知道简余是冤枉的吗?他大哥真的不知道简余是冤枉的吗?不,他们是知道的。然而这不是讲究人命关天的现代社会,对于这些古人来说,人命是草芥,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这样的认知让陆徵很痛苦,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玩一个RPG游戏,他是真真实实地进入了这个时代,他先前没有意识到,才造成了如今的后果。
    归根结底,他若不是表现得太多,又冒冒失失去看简余,赵学谦也不会费尽周折将他踢出去。而如今,简余因为他的冒失在受苦,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无辜女孩也很有可能会付出生命。
    想到这里他就心里难受,可他现在毫无办法,大哥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还连累包铮被打板子,心情极度郁闷之下连汲香端来的点心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陆徵对着汲香摆了摆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锦鹿回家很久了吧,她到底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啊?”
    正在给他煮茶的汲香手一抖,差点烫到自己,勉强笑道:“风寒吧,一直断断续续的,锦鹿姐姐怕没好利索便一直没敢回来。”
    “哦。”陆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你去库房里拿点东西,改天带个嬷嬷一起去看看锦鹿吧,免得她以为咱们都忘了她。”
    “是。”
    汲香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阿福小跑着进了院子,陆徵立刻跳起来朝他跑过去:“怎么样了?”
    “您放心,没有物证,简公子又没有认罪,所以案子僵持下来了。”
    陆徵松了口气,可马上又提了起来。他算是想明白了,大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去抓什么凶手,他们只需要逼简余认罪就行了,简余咬着牙不肯承认,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知道他身上会添多少道伤口了。
    他本以为这世上最残忍无情的就是罪犯了,现在却发现政治要比他残忍无情一百倍。
    陆徵心情不好,丫鬟小厮也不敢随意凑上前,只有两个护卫跟门神一样一直守在他旁边,重点是大哥还把他的狗洞封了,就算躲开了护卫,难道他还要爬墙出去吗?
    -
    自从被禁了足,陆徵每天的日常就是和护卫们躲猫猫,顺便找出去的办法,护卫们武功高强,陆徵却胜在对路线熟悉,因此偶尔也能成功那么一次。
    陆徵穿过假山,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看到护卫,不由得松了口气,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枢兰苑来了。
    英国公一房早已跟陆氏本家分家,又加之人丁稀少,偌大的国公府根本就住不满,不少院子都是荒废的,这枢兰苑的景致算不得特别,又有些偏,除了有定期维护的仆人,几乎没有什么人过来。
    陆徵闲着也是闲着,看门开着便径自走了进去。枢兰苑原本是养着不少兰花的,因为无人照料,兰花基本都枯萎了,只剩下几棵桂花树倒是长得很好。陆徵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几声低低的啜泣。
    他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孩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着。
    陆徵踩到落叶的声音惊动了她,让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陆徵又连忙跪下:“奴婢见过三少爷。”
    “你起来吧。”陆徵也有些尴尬,先前看到她的侧脸就觉得她有些脸熟,刚刚她抬头的时候终于让陆徵想起她的身份,“你是叫柳枝吧?”
    柳枝垂着头:“回三少爷,是的。”
    陆徵打量着她的衣服,藕色的袄裙上套着浅绿色的比甲,他记得他娘亲房中的丫鬟就是穿绿色衣服的,他以前还暗暗吐槽这满屋子绿色还挺护眼。
    “你在哭什么?”陆徵问。
    柳枝顿了一下,轻声细语地回道:“奴婢的亲人过世了,心中难受所以忍不住哭泣。”
    “真是对不住啊……”陆徵挠了挠头,感觉没什么和她好说的,就让她赶紧回去,他则是仔细地在搜寻墙根,这么偏僻的院子,有那么一两个狗洞也不出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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