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房间。谢谢。” “你竟然对奥德利的卫士这么说！没有我的保护，哪有你的房间！”艾伯特又开始吹嘘自己的功劳了，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哪像个合格的父亲。 艾文继续瞪他，渐渐地把他瞪怕了，“你还真的想跟我抢啊？多年没见，父子情竟然变得这么薄，真叫我寒心，啧啧啧。” 他真的站起身来，“不就是个座位吗，行，老爹我大方，让给你了！” “我服你了，真的。”艾文摇摇头，把不安分的父亲按了回去，随后坐在了床上，“好好坐着吧你，我决定又让给你了。” “嘿，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嘛。”艾伯特没大没小地笑着，“儿子，想我吗？” “想得都快吐了。” 艾伯特装作惊讶地瞪着艾文，“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边说‘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哦’边扑到我怀里哭泣，于是我就顺势拍着你的后背安慰你，霸气地说一句‘乖宝宝不哭’，然后你就会破涕为笑地来一句‘爸爸最好了’。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简直完美，不是吗？” “嗯嗯嗯，真是个好结局，只有我亲爱的爸爸才能想到这样充满想象力的故事，我太佩服你了！”艾文努力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说起来你也知道你多年没回家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了。” “说真的，我还以为只有你妈才会说这种怨妇一样的话啊，没想到你也……”艾伯特又笑起来，在艾文的白眼中，他终于学会了正经，“好吧，我真的好忙的，真的，相信我。要不然我怎么会抛下我可爱的小艾文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艾文冷静地答道：“‘小艾文’这种称呼太恶心了，请换一个。” 等等，艾伯特也是从贫民区里长大的，他也许知道什么？ “有什么想问的吗，欲言又止的。哼哼，你是骗不过老爹我的。”父亲很敏锐地发现了艾文的意图。 “父亲，呃，我想问问你对于贫民区的看法。” 艾文不知道父亲对于幼年待过的贫民区到底有什么看法，他有些紧张，观察着艾伯特的反应，生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哦，贫民区啊。” 艾伯特一下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气质，摸着下巴，严肃起来，“在我那时候，还好吧。现在那里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若是给他们一个领导，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说得很隐晦，似乎不想多提。 “我还想问问教团的事……”艾文还没说完，就被艾伯特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们年轻一辈总是对这些禁忌的东西感兴趣。”艾伯特靠在椅子上，“其实你妈也跟我讲了一些你的事，包括你的特使身份。我只想说，别涉水太深。无论是教团还是那个势力，都不是好东西。参与太多只会害了你，记住我的忠告。” 他的语气太严肃，艾文都有些茫然起来，“这件事，很严重吗？” “这件事确实很严重，比大部分人想的都严重。但是我没有证据，就是这样，直觉而已。”艾伯特眯着眼，“我的直觉很准的，小子。” 确实准。艾文在猜到他们的意图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不过他永远不会和艾伯特说的。 父亲以为他自己答对了，其实他根本答非所问。 艾文决定放弃这个问题，毕竟自己问得太直接了。 “你刚刚说教团不是好东西，你这不是在在骂我妈吗？”艾文笑起来，“小心我去揭发你哦，爸爸，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哈，饶了我吧艾文。”艾伯特也跟着笑起来。 “你当年为什么没有受到完全转化呢？你明明被封爵了。”艾文又问。 “完全转化的两个条件，一个是贵族，一个是信仰虔诚。你说呢？”艾伯特又笑起来。 艾文当然有猜到，但是听艾伯特亲口证实还是吃了一惊，“一个负责清理异端的，竟然信仰不诚？” “嘘，小声点。”艾伯特用手指挡住艾文的嘴，“确实是这样，但是女神特许给我这个职位。” 艾文还是不解，“可是……不应该只有信仰虔诚的人才能为教团工作吗？” “我们的女神可是混乱女神啊，如果我真的信仰虔诚反而不好，把所有异端都清理了，谁还来制造混乱呢？完全转化也可以体现女神的性格，如果每个人都得到公平对待，谁还来策反贵族呢？女神就是希望混乱，越混乱她越开心。像我这样，既不站在教团这边，也不站在反叛那边，保持中立，反而是最好的执行者。把出头的除去，留下真正精明的反叛种子，我就是这么干的。”艾伯特耐心地给艾文解释，同时也不忘自吹，“女神对我可是十分满意，新降的神意里还特地提到我了呢。” 艾文思索着，又想起了马文的水井边的那一番豪言，“如果反叛者首领厌恶女神，甚至想要推翻她的统治该怎么办？” “那他就一定不可能成功。”看来艾伯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的，深沉有力，“女神虽然喜爱混乱，但是她有底线。倘若真的有这样的家伙出现，女神一定会尽全力抹杀掉这种可能。” 艾文不语。 这可不一定，他有些大逆不道地在心中想着。 女神不能亲自来到凡间，她只能通过增强牧师力量来“参战”。然而一介凡人，又能承载多少力量呢。 不过倘若十个家族牧师联合起来，这就麻烦了…… 一切的一切都说不准，没有什么不变的，什么都在改变。 “现在下定义不好吧。不过，怎么会有人胆敢挑战教团的权威呢，谁那么傻啊。”艾文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艾伯特眯起眼，紧盯着他，“你骗不过我的，艾文。你都知道些什么？” 艾文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拼命地想着该怎么样混过去，让精明的父亲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艾伯特还是放弃了，他笑了起来，“诶呀，老爹我好久没回来，小艾文都有秘密瞒着老爹我了，老爹我真的很难过啊。不过，长大了都会有秘密的，小艾文，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 “很不幸，老爹我要走了，不能陪我可爱的小艾文了。”艾伯特站起身来，调皮地拍拍椅子，“好吧，你终于能坐上你的椅子了，开心吗？” “老实说，我不开心。”艾文也站起身来，这时候艾伯特已经走到门口了。 “你又要走了吗？”艾文问，“什么时候……” 他又打住了。他不想为难父亲。 “老爹我啊，要回去肮脏的大人世界了。大人的事呢，小孩子就别管了。”艾伯特挥挥手，走远了。 没过多久他又跑了回来，认真地盯着艾文，“老爹我临行前再送你一句话，别涉水太深。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成熟了，可以选择派系。只要你能承担得起自己言行的后果，老爹就不管你，别后悔就行了。” 这回他是真的走远了。艾文远远地盯着他的背影，没去送他，怕舍不得。 他摸摸自己的眼睛，没有泪，什么都没有，干干的。 真奇怪，相见的时候哭了，离开的时候反而没有眼泪。 他转回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决定收拾完房间就回到学校去，回到自己熟悉又不熟悉的生活中去。 第十章：据点 第十章 父亲的忠告萦绕于耳，艾文有些心神不宁。 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十天，今天是第十一天。艾文犹豫着要不要和马文坦白，可坦白的话又不知从何开始。 他现在正坐在图书馆里，捧着一本平日里最喜欢的游记，却根本心烦意乱得看不下去，看了两三页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根本就像连看都没看过一样，不进脑子。他就不应该答应母亲去参加那次会议的，现在想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噩梦。 反叛这件事本来就是惊天动地的，更要命的事母亲竟然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他这个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空白的家伙，把马文交代出去与否，都会是一件会牵连全城的大事，只不过前者会立刻掀起一场风暴来，而后者则可能要再等几年。 全城的命运就把握在他的手中。 他得知道更多。 可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已经第十一天了，自与父亲谈话已经过去了六天。这六天里，他除了看书学习发呆以外什么都没做，进度根本就没有变化。 他是真的不擅长这种事情，但可惜，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或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够教导他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在他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中，时间飞逝，图书馆闭馆了。马文开始赶人。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上天还是向着自己的，为他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就应该好好把握住它。 艾文把书放好，来到了登记点。 要冷静，艾文。 “啊，那个，借用你一点时间，你不会在意吧？”艾文发誓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让语调平常化，“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吧。”马文语气如常。 “呃，那个，假如你想创建一个家族，你觉得应该注意什么？”艾文试探道。 “怎么，你还想创建一个家族对付你妈不成？”一扯到这个话题，马文开始有些紧张，“突然问我这个，你到底想怎么样？” 艾文也跟着紧张起来，“没什么，就问问。” “首先，你得有支持你的人。其次，你要找个盟友。最后，发起挑战。就这么简单。” “可我想问的不是这种……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马文耸耸肩，“如果我连这些细节都知道的话，我又何必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呢？我早就去创建一个家族了。” “你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在这里的话，联络盟友也很方便，不是吗？”艾文还是憋不住气，直直捅出来了。 马文凝视着他，“你什么意思？” “别装傻，我猜出来了。”艾文也紧盯着马文的眼睛。 马文一下笑出声来。艾文感觉自己被骗了。 “没错。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马文轻松起来，“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嘛，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艾文还是有些吃惊，“你就不怕我去揭发你们？” “不怕。哈瑞斯盯着你呢。如果你敢去揭发我们，你马上就会被他拦截，顺便‘修正’一下你的记忆。”马文一下子又冷了下来，“难道你现在还存着揭发我们的想法？” “是啊，想得不得了。不过也只是想而已。”艾文喃喃道，“我该谢谢你的信任吗。” 艾文盯着马文的眼睛，“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了？” “刚入学。”马文道。 “哈瑞斯收我为徒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了得到奥德利的支持，而不是因为我本身？”艾文变得迷茫起来，“哈，那我可真是一个笑话。” “当然会有家族的因素。不过当然更多是因为你本身。”马文拍拍艾文的肩，鼓励他道，“在你昏迷时，我把你道歉的那件事告诉哈瑞斯，结果那家伙笑了一中午，发誓要把你这蠢货收作徒弟。收了你之后，这家伙开心得不得了，常常跟我吹说他收了一个不得了的徒弟，说你多聪明多可爱什么的。不过我半点都没听进去，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那天那个撞倒我的混蛋。” 马文开始讲述一些三人之间的事。 “他还跟我说了很多事，包括你那天去他房间里拿那本书的故事。就在那天晚上，他决定拉你下水。不过，早在一年前，他就开始慢慢改变你对教团的看法，暗示你他房间里有一本‘隐藏着真相的宝书’。事实证明，我们赌对了。” 马文伸出手，与艾文紧紧握在了一起，难掩激动，“欢迎你加入我们，我们的组织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不是艾文·奥德利，仅仅是艾文，仅仅是你本身，我们的好朋友，艾文。” 艾文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 不是艾文·奥德利，就是艾文自己。 从来没有人这样认可自己。从来没有。不是艾文·奥德利，奥德利家史上第一天才和家族代言人，仅仅是艾文本身。有人抛下了累赘的姓氏，看到了真正的艾文。 他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我的职务吗？” 马文皱眉道：“什么？” 艾文笑出声来，“你真该庆幸。教团早就注意到你们了，派出来调查你们的特使就是我。” “那可真是幸运。”马文微笑着，“说吧，我应该怎样讨好你啊，特使大人。” “把你们的情况全部告诉我，然后我才能编出一个糊弄教团的好谎言。”艾文沉吟片刻，“要我加入你们，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 “不允许伤害奥德利家族任何成员。”艾文坚定道。 “倘若战争打响，这就很难说了。”马文没有很快答应，“奥德利身为第一家族，又是教团首领，当然要率先进攻。” 艾文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 黑暗精灵的未来和家族的安危，他必须得在这两个里面做出选择。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选项是多么的残酷，夹在中间的艾文痛苦异常。 他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祈祷，请求他们原谅自己的选择，“那，那就尽可能减少伤亡吧。” 自己的家人一定要没事啊。那些冲锋在前的士兵们，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自私的决定！希望你们能没事！ 马文没再说别的什么，直入主题，开始介绍本方兵力。 “现在已经聚集起了一万左右，为了不让教团起疑，又分散在别的地方。贫民们的素质确实不高，没有得到什么训练。所幸得到了第二第三家族的支持，派了人过来帮忙。” “第二第三家族？”艾文想起了她们会议上的表现，“她们为什么会支持你们？你们怎么骗过她们的？” “我们派了一个女性代表过去与她们交谈，让她们以为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族。” “第二第三家族主母那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艾文还是有些不信。 马文倒是不在意，“我们答应帮忙对付奥德利家族。利益驱使下什么都有可能的。” “好吧，我也大概了解了。”艾文起身，出门前警告了一句，“教团开始注意你们了，小心点，继续分散。两个月后我就要向教团报告了，在我报告后，赶紧选一个家族进攻，表明意图。我建议先进攻第八家族，第八家族主母隐隐察觉到你们的意图了。最好再分散成几个家族，把第九第十家族一起占了，他们在会议上也说想要深入调查你们。” 艾文与马文边走边说。“对了，明天可以带我去你们那里看看吗？” “可以。”马文关上门，挂上了闭馆的牌子。 第二天，两人很有默契地在水井边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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