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艾文笑骂道，“他们没问过我好吗？” 他转而换了一种语调，也开始诉说自己的梦想，“我和你这种胸怀大志的人不一样，以前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最伟大的法师，现在呢，我希望能够出去游历一番，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外面的世界？”马文沉吟道，“像你这样转化完全的黑暗精灵贵族，很难接受外面世界的强光，更别提外面没有适合你的食物，你不可能久待。” “带上兜帽挡住眼睛不就可以适应外界强光了吗？而且以前的加里精灵能吃的，我想现在的黑暗精灵也可以接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艾文倒是很乐观，“总会有办法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出去看看，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并不遥远。” “大概吧。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实际上这些贵族的事我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想被卷入他们的事情里。如果我真的不能出去的话，那我就老老实实在学校当哈瑞斯老师的助手吧。除非家族受到攻击，否则谁也别想让我挪出学校半步！”艾文掷地有声。 “我想我们该走了。还有你不觉得你这样躺在地上很傻？” 艾文直起上身，却发现马文早就站起来了。他慌忙站起来，幸好没有人看见。 “你也不提醒我？”艾文埋怨道。 马文耸耸肩，“怪我咯？” 他们于是又走回去乘车，到了下车的时候，艾文把手伸进口袋，半天都没摸到钱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钱全都被抢走了，尴尬地用眼神示意马文付钱。 马文又恢复了那种讨人厌的性格，他一边掏钱一边嘲讽艾文，“哈，堂堂第一家族长子艾文·奥德利竟然掏不出十枚铜币付钱，还要我这种穷苦百姓付钱，啧啧啧，真是个铁公鸡。” “你知道原因的。”艾文恼怒道。他刚说完又后悔了，马文肯定又要嘲讽他的“慷慨”了。 “是是是，慷慨的艾文少爷全部拿来造福大众了。” 果然。 “你能不提这件事了吗？”艾文扶额。 “当然——不能，我会很难受的。”马文又笑了。 第二天，艾文早早地来到图书馆。 他又看到了在书架之间忙碌的身影，于是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早安。” 马文头都没回，“早安，艾文。” 他明明没有介绍自己是谁，可马文就是知道。 一个宁静而美好的早晨，不是吗？ 第八章：看法 那天回来后，他就一直在想。 自己的经历实在很了不起，不仅是第一家族长子，史上第一天才，还拜黑暗精灵史上最伟大的法师哈瑞斯为师（虽然这个不称职的老师都没给他教什么厉害的法术），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一个贵族居然与叛军首领做了朋友，实在疯狂。 当然更疯狂的是自己居然还想瞒过马文的身份，不去上报。他其实也看不惯女神和教团的做法很久了，他想早日结束这些愚蠢的家族战争，马文说的对，只有那样黑暗精灵才能有真正的发展，自己的父亲才能回来，母亲就不用这么忙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 他已经很确定了，马文就算不是首领，那也一定是高层，从众人的反应可以看出来。马文他想干的，远远不止众主母想的那么简单，只有第八主母那个看似根本不可能的看法是正确的，马文根本就是冲着教团来的。如果自己还想深入探寻叛军的秘密，必定要再从马文那里打探。 马文带自己走的，怎么看都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如果马文想要成功，他必须得找到一干盟友，他的盟友都是谁，什么样的盟友才能让他如此自信？ 哈瑞斯老师和马文关系很好，他们会有可能站在一条线上吗？ 没关系，他的两个月期限才过了三天。他有的是时间。 他要做出一份完美的报告，才能混过众人，才能保住家族荣誉，保住马文·尼尔这个混蛋。现在值得庆幸的是，混入叛军的方法简单得多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样加入叛军，怎么样从马文那里弄到情报。假身份当然行不通了，那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先别找马文，如此频繁地试探他会被他察觉自己特使身份。 哈瑞斯老师，就从哈瑞斯老师开始吧。直觉告诉他，哈瑞斯老师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鼓励他多与马文接触？ 艾文一边想着，一边敲开了炼金室的门。 哈瑞斯果然在忙他的实验。不过艾文不急，他大可以慢慢想他应该如何问话。 叛军应该都是些对教团不满的贫民。而教团忠诚于女神，那么问哈瑞斯对于女神的看法就可以侧面探出他的态度了。 就这么办！他实在是聪颖非常，马文和哈瑞斯老师一定是出于嫉妒才说他蠢的。 哈瑞斯终于闲下来了。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头往后仰着，盯着天花板发呆。艾文没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观察哈瑞斯的动作。哈瑞斯终于休息够了，站起身来，准备到后方拿材料进行下一个实验，一转身，发现自己实验室里突然多了个人影，直接惨烈地叫了出来：“啊呀！吓死我了，艾文，你怎么在这里啊？天呐！” “不，老师，我已经来了很久了，只是您没有注意到罢了。”艾文强忍着笑，结果还是没忍住，“吓到您了真是抱歉——噗。” 哈瑞斯面色沉了下来，佯怒道：“要笑出去笑！在我的实验室外面，你大可以笑个够！” “没什么，老师。”艾文终于正经起来，“老师，事实上，我遇上了一些不是学习上的问题，是生活上的问题。” “哦？事先说明，除了魔法理论和实践外，大多数事情我并不擅长。比方说烹饪上的事情就别问我了，学校已经明令禁止我再次进入食堂了。”哈瑞斯显得有些沮丧。 “当然不是。我是想问问您对于伊泽希尔女神的看法，最近我接触的两类人对于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到了针锋相对的程度，我不敢轻易苟同任何一方，想来问问长辈们的看法。”他尽量说得委婉一些，祈祷哈瑞斯老师不会察觉这两类人的真实身份。 哈瑞斯沉思着，久久没有出声。艾文一度以为自己不小心问错了问题，绞尽脑汁地想要弥补这个错误，在他越来越慌乱的时候，哈瑞斯终于开口了。 “哈，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问这种问题。”哈瑞斯微微笑着，“这个可不好说，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可别轻易说出去，也别对外声张，小心教团的人来找你麻烦。” 哈瑞斯找了张凳子坐下，看来这将会是一场长篇大论。 “你算是问对人了，实际上我不姓哈瑞斯，我本姓丘奇。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侍奉神明的，直到我叛逆地选择成为了一个法师，逃离家族。丘奇家族和众家族不一样，在教团没有什么实权，是不为人所知的‘第十一家族’。 “据我所了解，加里精灵与许多种族一样，信奉的是光明神安东尼奥。但实际上安东尼奥根本不愿意赐福于我们，牧师们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但社会需要这种自欺欺人，因为决不能让百姓知道神明抛弃了他们。伊泽希尔其实一直都很支持加里精灵，只不过加里精灵不愿意被世人当做邪恶种族，一直不肯接受她罢了。 “至于为什么光明神安东尼奥不愿意接受我们，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很久以前，在精灵帝国还没有分裂的时候，精灵们由两个分支，即加里和帕德构成。加里精灵在精灵帝国里处于劣势，天赋没有帕德精灵那么出色，被帕德精灵瞧不起。然而有一个叫做安德烈的加里精灵，偶然间获得了最高神混沌的宝物。他集结了一小队加里精灵，花了整整一百五十年去追寻最高神神迹。所幸精灵生命漫长，这队人最终还是成功了。他们向最高神乞求，乞求比帕德精灵更加出色的天赋，让加里精灵不再处于劣势。最高神见他们如此真诚，终究被其打动，真的赐予了比帕德精灵出色更多的天赋，让加里精灵在各方面都超过了帕德精灵。最高神还改变了加里精灵外貌，变为双黑，给加里精灵加入了嗜血多疑的天性，想要加里精灵们作为交换从此投入黑暗阵营。果然安东尼奥厌恶加里精灵这种天性，不再庇佑。帕德精灵半是嫉妒加里精灵，半是厌弃他们邪恶天性，把加里精灵驱逐出了精灵帝国。加里精灵只得另谋出路，建立了加里精灵帝国。 “由于加里精灵外貌秀丽，寿命漫长，天资出众，再加上嗜血本性，精灵体弱的缺点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弥补，培养了许多杰出的战士。一时间加里精灵成为了近乎最完美的种族，这让他们形成了高傲自负的普遍特征，深深鄙视着其他种族，不愿意与他们来往。 哈瑞斯喘了口气，继续讲述故事。 “我知道你对阋墙战争也感兴趣，那我就一并讲了吧。阋墙战争中，加里精灵之所以落败，就是因为加里精灵性格高傲，不愿与其他种族结盟，愚蠢地拒绝了别族的帮忙，而战争后期，帕德精灵与人类、兽人、矮人等并肩作战，加里精灵当然不敌，被围堵得节节败退。 “这正中伊泽希尔的下怀。她趁机诱惑牧师们，通过他们呼唤广大加里精灵投入黑暗阵营。那是加里精灵史上最黑暗的时期，绝望的黑暗精灵们自暴自弃，彻底投入了黑暗阵营。由于在此之前，加里精灵死伤过多，无法在此发动反攻，于是伊泽希尔在地下开辟了一个有王国大小的隐秘空间——威尔弗里德城——供加里精灵们居住，她为了昭显黑暗精灵的不同，使之变为银发红瞳，并赐予夜视能力，改变他们的饮食，让他们以一种特殊的蕈类为食。这么一来，伊泽希尔彻底限制了黑暗精灵的自由，几乎彻底断绝了他们再次返回地表的可能性，于是他们只能不停地在地下争斗，像一个有趣的玩具一样供伊泽希尔娱乐。偶尔她也会参与这场斗争，把这趟浑水搅得更乱，更具有观赏性。 “好了，我的长篇大论说完了，你困不困，说实话老头子我有点困了。总之，这就是事实，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我已经尽可能地说得客观了。”哈瑞斯说得口干舌燥的，但他懒得站起来了，于是他朝艾文瞪着眼，“你愣着干吗？老师我说得口干舌燥的，你竟然也不想着倒杯水给老师我？” 艾文本来还沉浸在这个故事里面不能自拔，老师的抱怨实在是令人扫兴，他蔫蔫道：“哦，好，我很快回来。” 虽然哈瑞斯说他已经尽可能客观了，但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里面满满都是的对伊泽希尔的不满。看来哈瑞斯真有可能是马文那边的。 一个有点厉害的老头，一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子，还有一群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贫民，这个队伍真的能成功吗？艾文表示深深地怀疑。 他们一定还有后手，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地集结贫民？ 说不定是骗得了什么家族的暗中支持，毕竟排名高的家族都会暗中培养势力，没准这些家族把马文他们当成了想要进前十的普通势力。 第一家族当然不可能，任何表现出想要彻底调查这件事的家族都不可能，还有那些表现出对贫民的不屑的也不可能，那么，第二、第三、第四三个家族最有可能。当然，这也不一定…… 明天换个对象，再从母亲那里探出些什么。 要不然还是直接跟马文摊牌？他不想再这么做贼心虚地向周围人打听了，真的，很累，把最亲爱的大家当成假想敌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第九章：惊喜 难得地，艾文决定要回一趟家。 奥德利的领土离中心区的法师学院不远，回去一趟还是很方便的。他有些排斥回去，因为回去可能会遇见主母。 说真的，他有些害怕和母亲独处。 他不想和母亲独处，因为实在是找不到话题和母亲进行谈心。只有这次，他有需要才不得不回去。他想了整整一路，还是没揪出来多少个可谈的话题。 总之，先进房间收拾收拾。一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仆人们有没有认真打扫。他离开前说过不准乱碰他的书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违逆他的话。 进门前，他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房间里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仆人吗？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书柜前站着一个人，正一本本地翻动他的宝贝。 他气急了，差点冲过去拉开此人，然而他细细地再观察了一番，发现自己差点冤枉了好人。 这是一个多年没见的身影，以至于他第一眼竟没有认出来。身影的主人站在他的书架前，一本一本地点着这些书，偶尔还会拉出来粗略地翻一翻，看看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儿子添了什么新书，和自己印象中儿子的形象偏差是否很大。他翻得很认真，很认真。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简直想哭出来。 “爸……爸？” 艾文眼睛有些湿润，鼻头一酸，声音跟着干涩起来。 然而他不确定，太不确定了。十二岁那年父亲回来了一次，而他有事外出，就这么巧合的，两人错过。从八岁到十六岁，整整八年了。这真的是他的父亲吗，真的有那么巧合吗？巧合到他开始怀疑事情的真伪了。从一年前开始，他的运气终于变好了，简直要把以往的种种不开心之事统统弥补过来。 但上天为何突然如此眷顾他？他隐隐的又有些担忧。 但他来不及再继续想下去了。神秘人终于回了头。 这个神秘入侵者的真容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确确实实，真的就是自己的爸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八年在黑暗精灵漫长的生命中实在渺小，黑暗精灵一般都能活到四百年的，最短三百年，最长的七百年都有。 其实他不应如此激动的，短短的八年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思念会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他太庆幸了，奥德利身为一个高排名家族，从来就不是主战场，他的父亲这么多年为了增强奥德利家族对于教团的控制，其实更多是为教团工作，铲除异端和不正当竞争者，在家族方面，他还要加强领土治安管理，偶尔带兵出城威慑那些轻举妄动者。 他总是很忙，身兼数职，顶着极大的压力，这样才能协助主母把这个庞大的家族管理得更好。 “艾文？”艾伯特欣喜地快步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爽朗地笑着，像是最普通的父亲一样，关心起艾文的状况来，话语中带着欣慰，“你长高了，哈哈，但是你永远不可能有老爸我这么高！” “这个可说不准，几年之后，某人就会发现自己比亲爱的儿子低一个头了。”艾文把那些酸意又咽了回去，大肆嘲讽起父亲来，“我还处于生长期，但是某人永远都长不高了。” 艾伯特也不介意这酸溜溜的嘲讽，扬起一个笑，“别想了，等你超过我再说吧。虽然从父亲的角度来看，被儿子超过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从一个战士的角度来看，被一个法师超过，这可是耻辱啊！天天呆在图书馆就想长高，”他用肘部捅捅艾文的腰，“悬。” “先进屋吧，在门口就聊起来可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艾文提醒他。 于是艾伯特非常自觉地就把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抢走了。 艾文只好与他干瞪眼，他则满脸的无辜，“怎么，你竟然想要一个老人家给你让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腰，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老爹我年纪大了，腰不好使，年轻人腰力好，你就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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