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阳很明白那个女人的心境，虽然作为夫妻，他们都不太合格，但作为同居的室友，他们还是相处得不错的，孟珦婉算是个有经历的姑娘，曾经的她永远的失去了一些东西，于是便想要用这辈子来弥补，何江阳清晰的记得小婉在他面前第一次因为想起孩子而痛哭的样子，她说虎毒尚不食子，自己竟然为了对一个男人的不甘心而杀害了自己的孩子，她说她是世界上最狠心的母亲，这辈子都还不起这份亏欠。 那一刻忽然让何江阳想起自己，他也有过一个母亲，一个为了投奔美好生活而舍弃他的母亲，只是他不知道，他亲娘有没有像小婉一样想过自己。说实在的，这其实也是他至今不敢去爱女人的原因，因为他觉得她们看似柔弱，实则心如钢刀，寒光利刃，手起刀落间，就能让另一个人的一生从天堂坠入地狱。 用力叹出一口气，何江阳把脑袋里的想法清数呼出，随后朝张静文特皮的笑笑，却没答应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第五章：相怨相恋的心（1） 书归正传，话说两个人一分开就是一个多月，这期间冷毅都没去找过小童，原因是冷毅的姐夫病了，这么一来她姐姐不但要在家照顾老公，还要忙店里的生意，冷毅怕她太辛苦，便把孩子接到了自己家，姐弟俩倒是都很听话，就是总离不开人，脱不开身。而何江阳则刚好要跑一笔大单的生意，因为金额不小，所以谈判艰难，最后好不容易搞定了，他又在回程的时候绕路去看望了二哥和二嫂，这样一来，小来小去的国内就差不多走了一圈，一下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眼下那两个人住在青岛，二嫂情况不错，气色好，也怀孕了，虽然二哥何阳岳担心老婆的心脏病一直强调不要孩子也没什么，可现在看着二哥眉眼间的小心翼翼和满腹欢喜，何江阳便知道他肯定是最高兴的。 生活上，何阳岳脱离了家族企业，自己做起了熟悉的外贸生意，买卖不大，但让一家人过上舒服的生活还是满够的。哥俩很久没见了，晚饭是姜窈下的厨，新鲜的时蔬炒菜，顿了一条大鱼，再配上地产啤酒，吃的人舒坦又不油腻。 吃过饭，两个大男人凑在厨房里刷碗，姜窈一个人回卧室看育婴书去了。 何江阳瞧着二哥任劳任怨的摸样忍不住提起以前，他说：“哥，你还记得不，你以前可说过啊，老婆就是娶回家伺候老子的，可你看看现在，你这可是标准的妻奴啊，啧啧，要不是今天看见，我打死都不承认你竟然还会做家务。” 他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何阳岳会灭了他，可谁知何阳岳不但一点儿都不在乎，还跟着他一起笑了。 “你别说，还真是，和她刚来青岛决定落脚的时候不但是租的房子，而且我什么家务都不会，不过再看看现在，我觉得我也算做的能看得过去了不是么。”何阳岳表情上笑容有点儿苦，却并无不甘。“说到底，没办法啊，谁让我就是喜欢赖着她呢，我承认，当初和家里闹翻了直接走人是逞了一时之气，不过我对咱妈只觉得愧疚，却并不觉得后悔，哎，老三，不是说啊，你哥我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风光了，可是我现在活的特踏实，我就觉得只要有她在，我走得再远都能找到家，因为终于有个归处只属于我了。” 是了，归处，这个词有多简单就有多难得，何江阳想着自己都三十一了，房子有不少，却还没个能真的叫家的地方，便顿时觉得特别凄凉。 两天后，何江阳想着自己手头还有两个珍贵的医院号，便告别了何阳岳赶紧坐了火车往回赶，想不清为什么，看着人家两口子平淡的生活，他就特想马上去找冷毅，顺道去看看他家的嘟嘟，哪怕大家不吃饭，只是坐一会儿都行。 可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当他大晚上急巴巴的拿着那两个千金难求的病号，连天开车跑高速赶去冷毅家的时候，谁知开门的竟然是个瘦巴巴的陌生男人。 男人眉眼虽带着病态，可那透着骨子的风情又怎么瞒得过何江阳这双看尽风花雪月的眼睛。 何经理当时就有点儿傻眼，以为一个多月没见冷毅搬家了，却不想这心思才起来，那边卫生间的门便开了。 “小童？是谁啊？”询问声隔着毛巾有些模糊，冷毅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卫生间走出来。 “才开门，还没来得及问呢。”小童依靠在门边，倒是让出了好大一片视角来。 小门小户的老房子本就没多大，这一眼何江阳看得通透，那厢冷毅显然是才洗了澡，那一身肌肉结实的纹理竟只用一条家居的旧布裤子掩住了下半身。 “冷毅……”何江阳忽然觉得自己的牙有点儿抖。 “何……江阳……？！你怎么来了？！” 因为何江阳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所以冷毅根本没想过他还会来找自己。而眼下人竟然就站在眼前，所以即便一向冷静如他，这会儿也完全的傻眼了。 猛然间缓过神来，冷毅这才意识到小童还在，于是他赶紧转头对小童说： “小童，你还病着，先回屋去躺着吧，这儿我来就行。” 冷毅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告诉小童自己需要个空间和何江阳好好谈谈。 小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细瘦的男人先是斜着眼睛瞄了一下何江阳，之后又温腻腻的看了一眼冷毅，眉眼间情愫全表达完了，这才软腰款摆回屋去了。 因为大屋小屋在同侧，所以以何江阳视角只能看到厨房和卫生间，至于那个叫小童的到底进了哪屋，他是看不见的。 看着何江阳难看的脸色，冷毅知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说了，不然走廊有回音肯定是要闹的人尽皆知的。 “你到楼下等我，我换了衣服马上下去。”冷毅不敢耽搁，给何江阳画了条道自己就转身去换衣服了。可谁知才进屋，防盗大门就被人用老大的力气关上了。 小童被砰的摔门声吓了一跳，从小屋的单人床上坐起来，斜着脑袋问冷毅：“那人谁啊？” “我一朋友。”冷毅一边穿上衣一边解释。 “普通朋友？”小童怀疑。 “嗯。” “不像啊。”小童摸下巴“怎么看怎么都不普通啊，哎你确定你们就是普通朋友吧？” “确定！”冷毅这次回答铁定，只是心不心虚就不好说了。 “哦，那没事儿了。”小童像是忽然安心了一样，歪着身子再一次躺下。 不是就好啊，童小鸭抿嘴，省得老子费劲巴力去解释……额……好吧，好像就他和冷毅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能解释的了。 等冷毅穿好衣服跑下楼，何江阳已经低着头靠在车边快把第二支烟抽完了，他吸得很用力，以至于老远的就能看到一段很亮的火光，之后是一阵烟熏火燎的浓雾散尽。 冷毅赶紧走过去，可直到走到何江阳身边，都没见他抬头。 冷毅这会儿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小童是个鸭，自己能知道他生病无非也是要去嫖，一个星期前姐姐终于把家里家外忙完，想着他这个月辛苦便把两个孩子都接走了，好让他清闲几天，他当时觉得庆幸，毕竟是个正当年的小伙子，欲火压了一个多月自然难受的不行，家里有孩子在的时候他脱不开身，眼下忽然没人要他管了，花三天打理了一下生意他便去找了小童。结果去巧了，小童昨天接了个新客，没想到是个玩儿大了的，出手给了二百是不少，可把小童弄伤了，之后因为处理不干净，伤口又在里面，所以一夜之间弄成感染，童小鸭就病倒了。 冷毅看着他三十好几度烧的身子滚烫，连忙问他吃没吃药，小童难得收了牙尖嘴利，回答的支支吾吾，冷毅便秒懂了，其实他问的多余，这是明摆着的，因为就一个人，别说吃药了，估计他就是想喝口热水都困难。 话说棚户区条件本就不好，再加上小童没钱，租的这十坪大的违章平房可以说是全阴面的，一整天除了下午能有点儿阳光照进来，其他时候都黑的挺压抑的，而且这房子屋里比地面矮，还特别潮…… 咳咳……好吧，按理说冷毅这会儿就是转身走了，那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偏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人其实心最软，所以铁定的，他不可能把人就那么扔在那儿。 至于去冷毅家，小童也是个倔的，最一开始怎么也不肯，因为他清楚自己是做什么的，所以不想被人嫌弃。可无奈冷毅有把子好力气，他又病得浑身软成一团，于是就这么的，他被冷毅强行背出家门，去医院开了份正常的诊断给打了消炎针，又被带回了冷毅家。 针剂是四天的，消炎加巩固，冷毅会照顾人，除了每天陪他去打针，就连开了的口服药都每天定时定点的看着他吃，、一日三餐又给做了不少好吃的，这让小童心里非常感动。本来想着来个大酬宾，等病好了让他做个痛快，可谁知这心思还没说出来呢，那边何江阳就上门了。 这真是哑巴吃饭，五味俱全道不出。 两个人在冷风里站了半天，何江阳手头的烟早抽完了，烟蒂却没仍，他看冷毅不说话，便问了个相当老套的问题。 “他是谁？” “一个朋友。”冷毅不想多解释，话也就简略了起来。 “冷毅你跟我说实话。” “真就是一朋友。” “男朋友？” “普通朋友！” “冷毅！”何江阳抬起眼的一瞬间冷毅就知道他生气了。因为紧接着何江阳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衣领。“臭小子！你把我当傻子么！恩？！那样的人，老子不用看都知道是走下三路的，这大晚上他在你家，你好意思跟我说他就是你一朋友？！” “他生病了！” “所以呢！？”何江阳摆明了不依不饶，火气十足，可说到底，一想起他和冷毅的关系也不过不清不楚，何江阳又找不到会让自己这么生气的理由。 “你们做了么？”老何咬咬牙，索性把想问的都问了。 “做了。” “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 可以了，这就没什么在需要问的了，何江阳压抑着自己转过身，忽然觉得特别委屈，他想说你看，你都有人了，为什么上次你还要那么对我……可是想到底，这话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说的，于是愤懑化成武力的拳头，他在转身的一瞬间朝冷毅打了过去，可他忘了，冷毅是谁，特种兵里的尖子兵，刀尖上舔过血的人，怎么会怕这个。 拳头在一瞬间被冷毅直觉得避开了大半，只是稍微擦过侧脸，不过因为没落空，所以还是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火辣的疼。 冷毅这下被他的态度也弄火了，他一手抓住何江阳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就把人反压倒在了车窗上，之后他压低声音质问何江阳 “你闹什么？！你凭什么跟我发火？！你以为你是谁？！何江阳我再告诉你一次，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家我想让谁来让谁来，你管不着！” 狠话放出去了，管不着三个字说完了手底下的挣扎感也在那一刻彻底停下来。冷毅顿时觉得心惊，再看何江阳的脸，他就知道自己的话重了。可重了就重了，冷毅咬着牙告诉自己与其让他这么三天两头把自己勾的没着没落，倒不如来一剂苦药彻底断了这孽缘。 何江阳这会儿彻底蔫了。他僵持了一阵之后无力的推开冷毅，之后绕过车身去另一侧开车门，指尖放在门拉手上，他忽然轻声问冷毅：“他一次多少钱？” “三十。”冷毅的回答算是自暴自弃，摆明态度就是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我也就能找这么个价位的，可谁知道，何江阳压根没回应他，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冷毅。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来了。”何江阳声音哑哑的。上了车关上门，直到车子启动，冷毅才听见他抖着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老子连他妈三十块钱都不值……” 看着车子被急速开走，冷毅不免有些担心何江阳的安全，而等到他回到家把文件袋打开，看到里面两份挂号单的时候，他才傻了眼。 第五章：相怨相恋的心（2） 守着眼前的挂号单，冷毅长吁短叹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弄得小童都睡不着了，干脆直接裹了毯子出来，陪他一起盯着那点儿东西熬时间。 “叹什么气啊，这大晚上的。”问话的时候小童倒了两杯温开水过来，等他坐稳当了，冷毅才把东西推到他面前。 小童一开始还带看不看的，以为是什么诊断书一类的东西，可细翻之后他才咧了嘴。 “你朋友挺厉害啊。”拿着那个骨科的号，小童的表情很是唏嘘。 冷毅自己不懂，眼神自然疑惑。可小童是个心思多通透的人，这小子经历的太多了，哪一件细说出来都能写出个八十集以上的电视剧剧本来。所以看着眼前这位呆傻懵懂的样子，小童不免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是有好运气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这号可是真金贵啊。”小童放下那张轻飘飘的纸，然后抬眼看着冷毅“你跟我实话实说吧，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额……小童，你为什么这么问？”冷毅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所以一向能抓住重点。“这号……很贵么？” “恩……该怎么说呢？”小童想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随后才徐徐的说道：“要说医院的号么，原本的价格就是再贵还能贵到哪儿去，只是吧……除了黄牛号和一般的医生坐班，有些主治医生是你根本碰不着边儿的，有市无价你明白吧？”小童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号，脸上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冷毅愣住，之后明白过来，再想问，却被小童先抢了话头。 “你现在还要跟我说你和那个男的就是普通朋友？” “……”冷毅沉默了，因为何江阳是个特殊的存在，其实早在退伍的那年，冷毅就跟养母和姐姐说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儿，养母当时震惊的表情看他就像看到一个被鬼上身的人一样，那时候父亲得了胃癌刚走，前后算算日子不出百天，养母是个乡下人，当夜就差点儿要人请了当地的“大仙”来给他去去霉气，之后又找了好些人家的姑娘让他相亲，抓紧时间结婚，好冲喜，不过折腾了一番也没成，因为那些好姑娘多半嫌他是个跛子，脸上又破了相，再加上家里穷，出不起彩礼，所以没人肯嫁他。在家休了一个月，他回到城里给战友上坟，结果遇到战友的妻子抱着八个月大的冷振宇，再后来，他领养了那孩子，生活也在姐姐的帮助下慢慢好了一些。至于何江阳，说真的，自己家里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结婚了。”冷毅双手贴合在一起，言语里有些艰难。 小童听了耸耸眉，才要说结婚了又有什么，自己的电话簿里还不是有那么多有家有室的王八羔子往自己这边贴，可是后来，他又把话咽回去了。原因是这人是冷毅呢。连他这个鸭子都有自己的底线，更何况是这么个一向做事一板一眼的男人，小童心想果然自己是在这个圈子里滚爬太多年了，见惯了女干猾狡诈的烂货，竟忘了这人是个难得不肯作践自己的人。 “冷毅，你是不是现在还喜欢他？” “这个……大概吧。”冷毅揉揉脸，眉头皱的很深。“我应该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可是……他似乎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是么？”小童吧嗒吧嗒嘴，“可我看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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