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一切都收拾的挺干净的。 小卧室开着门，里面的单人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何江阳知道那应该是冷振宇还睡着，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去了主卧，进屋之前他还在想里面能不能有些什么春光迷离能晃瞎自己眼睛的东西，可事实上，开灯后他发现屋子里的东西很少，少到近乎冷清。 一张老式的双人木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贴花衣柜，就没了。而床上也只放着一只孤零零的枕头和一床被叠的像豆腐块一样的棉被。 这日子也太……简单了吧。 按照男人的劣根，何江阳不信冷毅一个部队出来的大老爷们儿会耐得住寂寞，于是他反复翻找，找遍每个角落企图找出点儿什么，说难听的，最起码色情杂志的地摊货应该有那么一两本吧，可是找了半天，他竟然连一张能联想点儿什么的纸都没找到。 何江阳哼着鼻子泄了气，之后一边嫌弃一边认命的解开衣服坐在床上，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何经理索性脱吧脱吧摊开被子摆好枕头就这么躺下了，当然，临盖被之前他还分了半天哪边是被头，说白了他可不想把人家捂脚面的那一边放在自己下巴那儿。 不过分了半天他也没分出来，因为第一，没几个大男人会像他这么矫情，盖被还有个固定，第二，冷毅的被子是真的没什么异味，通趟的老上海黄肥皂香，怎么看都是干净的物件。 算了，反正眼下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何江阳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扯了被子把自己盖好。 还别说，真躺下了之后感觉这床还行，虽然硬了点儿但不至于一翻身就吱吱嘎嘎的摇晃，看来当初的木工是用了好料的，再者，这被也挺软，枕头的高度也舒服……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何江阳就这么睡过去了。 窗外，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哗啦啦的一片阴冷。 另外一边，在蔬菜批发市场里，冷毅一边按照头天客户们下的单子采买新鲜蔬菜和各种肉类，一边时不时的看着天上雷声滚滚的乌云开始担心。 刚才把钥匙给何江阳之后自己走得匆忙，连车座子都没抹一下就骑上去了，结果弄了一屁股湿，现在，也不晓得那人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已经走了，不过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相比于何江阳的去与留，他最担心的是还在睡觉的冷振宇，临走的时候，他以为雨不会下大，早上应该能晴天，可是谁知道这会儿竟然变得电闪雷鸣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样的雨不会下很久，可是儿子怕打雷这事还是让他挂心到不行，上次回家小东西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哭，眼睛都肿了，那小模样可把他这个当爹的给心疼坏了，但再心疼他也不能一早就把孩子从被窝里拉出来陪自己顶风冒雨的批菜吧，再者，他真的不能一碰到这种天就在家陪孩子，自己毕竟是做生意的，这行当想做好不靠别的，讲的就是个信用，所以这菜不能不送，不然几次人家就不找他定菜了。 就这样，冷毅左右为难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边骑车往各个饭店去，一边祈祷何江阳能去他家，这会儿好替自己照顾一会儿孩子。 而在冷毅家，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带侄女何春梅的关系，何江阳对孩子的声音一向敏感，有时连大嫂对孩子都不能感知的事情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不，眼下他就被嘤嘤嘤的哭声弄醒的，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后来他听见一个很小的声音在清晰的叫着爸爸，他才赶紧掀了被子起来。 紧走几步来到孩子的卧室，果不其然，冷振宇正闷在被子里哭呢，小伙子大概是听见脚步声了，所以脑袋也探出来了，那脸上全是眼泪，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何江阳勉强睁了眼睛走到床边，他蹲下身，看到孩子眼睛里的害怕和陌生，他知道在孩子眼里他是个不认识的叔叔，所以，抱孩子还是不能强来的。 “冷振宇是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昨天咱们见过，你……还有印象吧？” 冷振宇吸吸鼻子，努力的点点头。 何江阳心说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之后他伸出两只手作势要把冷振宇抱起来，可谁知，这小子竟然又缩回被子里去了。 哎？这怎么又回去了……？ 何江阳愣了一下，继而想想孩子的样子他就猜到了八九，何经理试探着把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额……果不其然，这小子是尿床了。 估计是孩子被尿憋醒了，结果看着外头打雷下雨害怕的不敢去厕所，最后没忍住，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小心的把被子拉起来，冷振宇终于无处躲藏，只得委委屈屈的缩在了床角。 看着孩子可怜的样子，何江阳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笑话孩子，不然以后可能会有心理阴影，于是他凑过去，一路好言相劝之后才把哭花小脸的宝贝成功抱进厕所。 开了灯让孩子站在厕所里，何江阳又迷迷瞪瞪的去找热水，好在水壶里的水都是热的，不用现烧，不然孩子很可能就感冒了。 何江阳拎着水壶去厕所，找了水盆兑好温水，又给孩子把了一次尿才开始洗。 小孩子的污物多半不脏，再加上冷振宇很乖，所以这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之后何江阳按照冷振宇小朋友的指示找到他的毛巾给他擦干净了，这才算是完事儿。 想着孩子那屋已经不能睡了，何江阳就直接把他抱进了大屋，把光溜溜的小鬼放到床上盖好被，何江阳这才发现刚才为了忙活这小子，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看看表，现在不过六点，今天又是周末，估计自己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儿，可以晚点儿去，何江阳得过且过，索性把自己脱得只剩内裤，之后钻进被窝打算睡个回笼觉，朦胧中冷振宇自动滚过来赖进他怀里，何江阳多没所谓啊，搂吧搂吧一大一小团在一起就再去找周公了。 第四章：聚散得失难解译（2） 两个小时后，冷毅送好菜，买了早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自己宽大的双人床上睡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黏黏糊糊的赖在大的怀里，大的那个裸着光润白皙的肩头也睡得正香，明明都快早上八点了，两个人却都稳睡如中夜。 这算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么？！…… 冷毅站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然后挠挠后脑勺就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去卫生间洗衣服和床单了。 何江阳是一个多小时后睡醒的，原因是身边的小毛毛虫睡醒了，小孩子的皮肤柔软光滑，拱来蹭去极其的舒服，何江阳天生喜欢小孩儿，虽然自己家没有，却丝毫不影响他疼爱孩子。 睁开眼睛，正对上冷振宇的大眼睛，小孩儿正好奇地看着他。 “睡够了？”何江阳打着呵欠伸懒腰。 冷振宇歪着脑袋看他，然后又转头看看门口。 “爸爸回来了。” “嗯？是么……”何江阳晃晃脑袋“那咱起吧。” 晃晃悠悠的爬起来，何经理摸过裤子慢慢往身上穿，本来还要穿上衣，可衣服没干，于是他就连腰带都没系便抱着冷振宇光膀子走出去了。 屋外冷毅正在摆碗筷准备叫屋里的一大一小出来吃早饭，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一片雪白春色，何江阳虽然看着挺瘦的，但身上也有肌肉，紧绷的皮肤衬得那对颜色偏深的茹头格外小巧圆润，特别可爱，冷毅不看还好，一看就想起当年自己还尝过那特殊的口感，于是一向颇为禁欲的小冷同志开始心猿意马，那些回忆啊，就跟纪录片似的，刷刷的回放啊！啧啧…… 反观何江阳，作为一个军人家庭出身的爷们儿，哪会想那么多，再加上怀里还有一个，他也就没顾着冷毅，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小鬼去了厕所。 洗漱完毕，开门的时候冷毅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见长袖的衬衫。 “孩子交给我，你把衣服穿上吧，屋里凉，别感冒了。” 说完，冷毅把衣服塞到何江阳的手上，然后一手接过冷振宇就去了孩子那屋。 何江阳不明所以，因为不觉得屋子有那么冷，所以那衣服被他搭在椅子背上也没穿。 就着椅子坐下，看着饭桌上已经盛好的小米粥，新蒸的热包子，和炝拌土豆丝和小海带扣，何江阳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觉得这味道闻着这个香啊，话说自己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宿，这会儿早就饿了，要说冷毅这么长时间还真没变多少，性子上还是那么贤惠。 特满足的喝了一大口粥，忽然背后有衣服搭到了自己身上。 “把衣服穿上，扣子系好。”冷毅边说边在何江阳对面坐了下来。 “穿什么啊，不冷。”何江阳白了他一眼，紧接着伸筷子夹个包子咬在嘴里。 冷毅皱皱眉，随后转身直接进了厨房。 何江阳看他变了脸，心里顿时不爽了，妈逼的平时都是老子甩脸子给别人看，现在你小子吃个饭婆婆妈妈什么！ 故意甩下衣服，何江阳起身就跟着冷毅进了厨房。 “大早上，你闹什么！”何江阳留了心，进厨房之后顺手就把厨房门关上了。 “你把衣服穿上。”冷毅站在水池边上，背对着他。 “不穿！” “何江阳！”冷毅生气了。 “怎么地！”何江阳抱着胳膊摆明是满不在乎的。“老子就不穿，你矫情什么！我他妈就想不明白了，咱俩以前床都上了，老子连你身上什么地方长个包都知道，你还怕什么？！” 何江阳说完之后撇撇嘴，随后看冷毅僵着个身子站在那儿，就忍不住特贱的凑到冷毅身边，小声的问他：“哎，小子，我说你该不会还喜欢我呢吧？” 说实话，何江阳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冷毅会给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全盘否定，或者说会骂他，即便不骂，最次也要说些老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之类的话，可事实上，他料错了，冷毅一开始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之后在某一刻，他忽然伸手用力拉住了何江阳，然后把他压在水池边上抱紧了用力亲了下去。 这一吻来得突然，也很莫名其妙，可何江阳不知道是被弄傻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完全没动过心思要把人推开，挣扎着低声咕哝了几句大早上你发什么神经之类的话之后，随着唇舌的勾连推挡，两个人便从一开始的还有些放不开，逐渐变成了近乎凶狠的缠抱，何江阳甚至腿上发软直接伸手搂上了冷毅的脖子。 接着，他被冷毅猛的抱起来放到煤气台边上，白色的瓷砖很凉，何江阳瑟缩着伸手去脱冷毅的衣服，扣子解不开，他就直接用扯的，态度说不清的急切，而冷毅也没由着他胡作非为，那双粗糙有力的手直接把他的手拉住并压在了他身后的墙上，随后冷毅开始亲吻何江阳的下巴，脖子，胸口…… “轻点儿……门，门没锁……”何江阳茫然的挣扎着，他以为这会儿可以抛下理智，可是就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客厅的电话竟然响了。紧接着，一串儿童拖鞋的踢踏声紧跟着一路传了过来。 冷毅身体肃然一顿，随后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然后，他猛的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何江阳就转身出去了。 临关门的时候，冷毅不忘回头多说了一句：“出来后把衣服穿好。” 何江阳听到了，也哼了一声算是答应，只是身体起了火，点火的人却跑了，这让人实在不快，可是他也明白眼下不是乱发情的时候，毕竟，屋外还有个孩子。 无奈的站在厨房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耳朵却竖着听外头的动静，何江阳听见冷毅接了电话，先是答应了什么，之后又拒绝了什么，最后似乎约了别的时间，然后那电话就挂掉了。 那天一直等到身体冷下来，何江阳才敢出厨房，而厨房因为刚刚做了饭，所以温度比客厅要高，何经理出来后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赶紧穿了衣服去吃饭。 第四章：聚散得失难解译（3） 饭后何江阳感觉屋子里的气氛实在诡异，所以他也没多呆，找了个理由就要走，冷毅也没留他，客气了几句之后便让他离开了。 等人走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儿子去了姐姐那里，在姐姐那边吃了午饭，把儿子安顿好了，下午他便一个人出去了。 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冷毅窝在车的最后一排，眼睛看着窗外，他小声的告诉自己何江阳不过是个过客，过了今天就好了。然后，他再转了一次车，才到了要到的地方，那是城市边缘的棚户区，本地的老户头和来城市打工讨生活的人居于其中，房子都是私建的平房，厕所是室外的公用厕所，垃圾箱要两个星期才有车来清理一次，由于环境不好，所以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阵的恶臭，冷毅知道这里面住的男人女人都是最市井出身的人，在这里，别说得体，就连就基本的道德，都不是什么可言的标准。 冷毅一路带着有些跛的腿脚慢慢往里面走，一群小孩子脸上挂着鼻涕，互相用黑乎乎的小手争抢着不知道是什么吃的，就这么成群的吵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偶尔，还能听见其中的几个用超越年龄的标准国骂问候谁家的爹妈。 走着走着，原本还算安静的小路上忽然有一阵颇尖锐的讥诮声从身后传来。 “哎，她二姐，快看哪！那就是你家老四总说的那个跛子。” “啊？哪个？哎呦！就那个啊！那个就是总找五条子里卖屁股的那个男人啊？！” “是的咧……” “哎？看着长得不错啊……你说，这要是哪个不说，谁能看出是操汉子的犊子啊！” “那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不要脸的货，我跟你说，这个也是装得像个人，你是没见五条子的那个男人，贱的什么似的，比女人都骚哦！穷恶心人哩！” “真滴啊……” 随着距离拉大，那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冷毅一路也不回头，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说话其实比说话要好得多，回想自己第一次被小童领回来，那一路窃贼一样的心情，现在倒还真的觉得挺可笑的。 人么，敢作敢当是对的，可他来这里却不能声张的事，因为他是来嫖的。 顺着熟悉的路找到住户们所说的五条子，靠着紧里面的一个不到十平的小屋，冷毅走过去，敲敲门，旁边有个小孩儿听见了，直直的望过来，冷毅看他和冷振宇差不多大，于是友好的笑笑，结果刚好被出来倒脏水的孩子妈看见了，那女人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粗暴的拉起孩子的手往屋里拽，边拽边骂，小不长眼的，谁都敢瞧，也不怕污了眼睛变成瞎子以后被人掏了去。 冷毅一听这话，赶紧把目光收回来，没一会儿，那边屋里也有了动静，冷毅听见屋里有个男人在跟小童说话，像是在讲价钱，最后两个人竟摔了门都出来了。 大门被哗啦一声打开，里面出来的男人年纪不小了，看样子是谈崩了。跨出院门的时候，他瞪了冷毅一眼，随后朝着院子里骂，“个不要脸的骚货！老子来了你不伺候！迟早哪天得了病，烂死在炕上没人收拾！” 那厢小童也不是省油的，男人细长的腿脚软着腰靠在门边咬牙回骂：“要病也是先烂了你的祸根子，个老不死的，脱了裤子家伙小的都找不着还好意思让我舔，没钱来得瑟什么！” 冷毅站在门边，表情习以为常的淡定，等那男人走了，他才进了院子关上门，里边小童一看是他，脸都不红一下，嗔怪了一句小扫把星就缠了过来。 “冤家，逢你一来我这就没好事儿，你说，我那点儿糗事都让你看多少回乐子了！上午人家给你打电话你还敢说不来，知道下午为了你我把老客都得罪了么！快说，早上怎么？是不是跑哪个男人窝里哄别人去了？！” 小童眼睛在笑，可始终笑不到眼底，冷毅站定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把人抱进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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