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结婚啊。”冷毅回答的坦然。 “那你儿子哪儿来的？”何江阳这下搁了筷子饭都不吃了。 “你说冷振宇？那是我牺牲的那个观察手的儿子，是我领养的。”说话间冷毅夹了一块海鲜样的东西放进嘴里，原本没看出是什么，可吃到嘴里才知道是虾，只是虾不成虾仁，却是个球，之后他想了半天才咋舌，知道自己估计是吃了龙虾，不过再嚼了几下发现这里的厨子手艺也就一般，这不，虾做的时间才有点儿久，这肉的鲜甜滋味就没了。 咽下嘴里的东西，冷毅抬眼看到何江阳还在盯着自己，于是只能继续说下去。 “我战友家条件还行，但他媳妇太年轻，我伤好出院之后去墓地祭拜他的时候刚好遇见他媳妇，他媳妇那时候才二十五岁，怀里抱着不过八个月大的冷振宇，那时候这小子长得可吓人了，先天的兔唇，鼻子都是歪的。”冷毅边说边比划，看样子也是很吓人的。“因为之前也认识，所以后来聊了几句。那女人说自己有了新生活，新找的男人对自己很好，对孩子也好，可就是男方自己也有个孩子，所以他家里好像特别不同意她带孩子嫁过去，尤其，冷振宇还是兔唇，人家可能觉得不吉利什么的……” “所以你就领养了？” “恩，养了，反正我这……喜欢男人算是天生的，改不了，以后我也不想耽误谁家的好姑娘，所以我养他，不图别的，就是想以后有个娃儿能叫自己一声爹。” 何江阳听着冷毅说话，一只没吭声，他自己揣度着冷毅的话，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骂自己心黑了。 “不说我了，你怎么样，什么时候结的婚？”冷毅看何江阳不说话，以为是要冷场子，便赶紧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了。 手上戴着婚戒，何江阳这会儿想抵赖都不行，他抿了口酒作为掩饰，然后目光辗转说了句“我结婚一年多了。” 冷毅听了点点头，之后问他有没有孩子，嫂子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特别漂亮什么的，何江阳都回答的心不在焉，给出的答案自然也很官方，没什么听头。 没孩子，你嫂子是个儿科大夫，挺好看的，就是……我们都忙。 冷毅做特种的时候犯罪心理学和破解人类的肢体语言这类的课程是必须要有的，要论做生意，何江阳肯定比冷毅牛逼百倍，但论起看人说真话假话，冷毅看他几乎就像看一个孩子一样。 何江阳的答案很明显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但因为这些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冷毅也没再追着他问什么。 这顿饭吃的不算愉快，两个人都有点儿绷着。等散了之后何江阳问冷毅，咱以后还联系么？ 冷毅想了想，随后特别郑重的摇了摇头，他说你结婚了，还是踏实的好好过日子吧。 第三章：莫问君何往（5） 冷毅想了想，随后特别郑重的摇了摇头，他说你结婚了，还是踏实的好好过日子吧。 何江阳听了愣住，沉默了一下才拿了钥匙去提车。 那时候富豪还是个稀罕物，满大街夏利车是最多的，在何江阳眼里，是男人就该喜欢车，尤其是像冷毅这种还会开的，肯定馋死了，可谁知冷毅看了一阵那辆车之后才问何江阳：“你自己的？” “恩。”何江阳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不过是辆车而已，不是么？ “你很有钱？”冷毅一想到眼前这辆车足有七十多万他就直迷糊。 “额……”何江阳想想，选了个好接受的词，他说“还行吧，我家……有生意。” 冷毅听了长呼出一口气，之后把手揣进牛仔裤兜里。 “我原本以为我们差不多……或者你比我好点儿。”冷毅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他指了指那辆富豪之后又说“可我现在觉得，咱们可能差的太多了。” 这是真心话，冷毅其实挺怕穷的，他虽然从不为此自卑，可他也知道做人要量力而为，就像穷小子不是不能追富家女，只是，“追”可以，但在一起一辈子恐怕就不行了。最简单的，你养不起人家。 那种感觉……就像是今天的这顿饭。再者他冷毅从来要的不多，不过是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人，所以，何江阳就是万里挑一剩到底，也是最不合适的那个。 而何江阳则没想那么多，他和所有处于优势的人一样，觉得钱或许重要，但肯定重要不过感觉。老实讲这些年他心里还是很想冷毅的，与以往那些交往的对象完全不同，冷毅给了他除了那些肉欲翻滚之外的东西，例如说温暖，妥协，或者牵挂什么的。 “今天咱就这样吧。”冷毅呼出一口气“我儿子还在我姐家呢，我得去接他。” “我送你吧，天晚了，还下雨。”何江阳看冷毅的意思是要走，于是赶紧拉住他。 “你喝酒了。”冷毅表情淡淡的“你这样怎么送我，喝酒的人是不能开车的。” “那你说怎么办？”何江阳忽然很想耍赖，他半靠在车边问冷毅，“按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开车自己回家了，你说怎么办？” 冷毅站在原地没动，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现在转身离开，这男人有的是钱，总有办法回家，可是身体却背弃理智显示出一种不情愿的固执，他的情感在催促他，伸出手，然后想尽办法把这个男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何江阳看他在犹豫，于是赶紧下狠药，他转身上车，然后歪歪斜斜的关上车门，摇下车窗盯着冷毅。 “今天要么你送我，要么我自己开车回去，细算算，我这一路要经过两个商业区呢……” “你什么意思？”冷毅皱眉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喝酒了，想让你送送。”何江阳眼睛眯成一条线，眼睛在笑，可是又没笑到心里。 “我要接孩子。” “我不着急回家。” 富豪的车非常好，外观简约大气，车内宽敞舒适，不愧是进口车！ 冷毅饶是心里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有时最被唾弃的金钱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熟练的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离饭店，一路上何江阳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很反常的没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看。 窗外，大雨下的很急，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冷毅在一个路口转弯，然后把车停住，姐姐的饭店生意一向很好，今天是赶着下雨了，所以人不太多，想着身边的何江阳和自己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冷毅便没招呼他，自己直接下车进了店里。 冷梅一开始以为是客人，算账之余才要抬起头来招呼，结果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弟弟从一辆豪车上冒雨跑了进来。 冷梅眼睛盯着车里的何江阳，身子绕过柜台走到冷毅面前，“怎么，朋友？” “恩，一起吃饭的，今天下雨，我借了他的车来接嘟嘟。” “哦。”冷梅没多想，又朝着何江阳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就回去算账了，低头的时候她不忘告诉冷毅，说孩子在休息室已经睡了，你上楼的时候轻一点儿。 冷毅听了转身上楼去接孩子，只留何江阳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车里，作为饕客，何经理不由得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红火的店面，想着什么时候再吃火锅，要不要来这家。看样子，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心思飘得远了，人就有些发呆，等缓过神来，冷毅已经站在饭馆的门口了，当然，这会儿他怀里还多了一个用外衣裹着的孩子。 何江阳看他跑过来，连忙帮着开门，三岁的孩子分量不轻，冷毅腿不好跑不太快。 何江阳知道他着急孩子，等人跑到车门口便直接伸手把冷振宇接了过来。 孩子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已经醒了，大眼睛眨了几下才看清自己是被陌生的叔叔抱着，于是圆鼓鼓的小脸上表情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冷毅这会儿也上了车，冷振宇看到爸爸立刻想要粘过去，不想却被何江阳抱住了。 “爸爸……”冷振宇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拽住冷毅的一只袖子，眼神里留露出极大的无措感。 “没事儿，这是爸爸的朋友，嘟嘟，快叫叔叔。”冷毅摸摸冷振宇的头，然后抬眼跟何江阳解释，“这孩子有点儿怕生。” 何江阳挑眉，随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冷振宇小声的叫了叔叔，然后稍稍仰着脸看向何江阳，何江阳抱着他，感觉小孩子真是神奇的东西，自己大哥的女儿何春梅现在也差不多这么大，小丫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疯的不像话，哪像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都不太说话。 小伙子估计是没睡醒，何江阳试着和他说话，他都不太回答，冷毅大概对他也是极宠的，小孩子不说话他不但不强求，还摸摸孩子的小脸让他先安心睡着。 之后冷振宇真就迷迷糊糊的窝在何江阳怀里继续睡了，只是那只小手改拉住冷毅的衣服，并且一直都没松开过。 第三章：莫问君何往（6） 何江阳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看样子兔唇是做过手术了，只是，这边的技术应该不太好，所以疤痕很明显。 “他做过几次手术了？”何江阳压低声音轻轻的问冷毅。 “两次。”冷毅目不斜视的开车。 “他妈妈拿的钱？”何江阳稍稍压低身体，好让冷振宇躺的舒服些。 “不，不是，他……是一岁半做的手术。”冷毅没直接回答，可是答案已经有了，何江阳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活该烂好人就该当冤大头。” 冷毅听了摸摸鼻子，没吭声。 这会儿二锅头的酒劲儿上来了，何江阳人也软了下来，天气不好，能见度低，冷毅把车开的很慢，何江阳百无聊赖的歪着脑袋靠着窗户继续看窗外，忽然，他笑了一下。 冷毅被他笑得分神，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怎么，”何江阳低头摸了摸冷振宇细嫩的小脸蛋儿，“就是想起咱们第一次出去吃饭那会儿的事儿了，那次，好像也是因为我喝了酒，然后让你开车的。” 冷毅听了没说话。 何江阳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小声的问冷毅：“冷毅，你说我们之后是不是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冷毅想了想，点头说，应该吧。 “恩……冷毅，其实当年我离开你就去相亲了。” “恩。” “你不惊讶？我已经结婚三年多了啊。” “不会。” “你都不想我么？” “……还好。”冷毅的表情一直没变，说实在的，他心态上也没什么变化，不生气，不恼怒，只是平静，像是听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人不甘愿的忏悔，冷毅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卖菜，他该去当个牧师，这么好的心态很难得，不是么？被人甩了，然后还要被人质问，好像这一切反过来了，都是自己的错，所以什么叫生活，这他妈才叫生活。 何江阳看他没反应，表情就变得不咸不淡了起来。 “按理说四年了，我们旧爱一场，我早该放下了，可是现在看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想回家了，哎！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好奇……或者不想问点儿什么么？” 冷毅歪着头想了一下，之后真的转回头，然后在何江阳一脸期盼的模样下问道：“你家住哪儿？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操你舅姥姥的！何江阳被冷毅不温不火的态度一下弄激了。 “如果我不说呢！” “随你便，反正……当年你也没想告诉过我。”冷毅丝毫不受干扰，态度依旧很是无所谓。 被人无视成这样，是何江阳进了何家之后从没经历过的，于是，他怒了。“冷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刚刚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就见这一面，之后，不会再见了。” “所以如果我不说你就会把我扔出去，不管我死活是么？！哼！我倒没看出你这么小肚鸡肠！”何江阳瞪着冷毅，这样的愤怒让冷毅不能理解，他觉得当初是你离开我的，你自己开心的滚远了，凭什么要求我还一直跟着你！ “别无理取闹。”冷毅眉头深了一些“我知道就算我把你扔出去，你也死不了的。” 结果那天两个人都玩儿了狠的，冷毅开车到自己家附近就抱着冷振宇离开了，而何江阳则是铁了心的没走，自己在车里愣是窝了一宿。 第二天凌晨三点，冷毅骑着三轮车往城郊的农贸批发市场赶，然后在一片小雨迷蒙中看到何江阳的车，一路走近了，发现他正窝在车里，睡的明显不舒服，眉头都紧皱着。 冷毅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人沾不得，你养不起富家的公子哥，你也拉不下脸当小白脸儿，所以，现在离开才是最对的选择，可才骑出半条小街，他就又折回来了。 没办法，心就是硬不起来，东北的秋天很冷，尤其现在是早晨，再加上下雨，气温那么低，何江阳如果没开暖风，肯定要冻坏的，以前的时候，冬天在一起，他的手就总是特别凉，捂都捂不过来。 冷毅站在何江阳的车边，反复犹豫，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玻璃窗。 车里的人显然是在浅眠，玻璃敲了没几下人就醒了，看到窗外有个人，还穿着厚雨衣，何江阳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看清那人是冷毅，他才揉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看看表，清晨三点半。 摇下车窗，何江阳斜眼睛看着他。 “有事儿？” “你怎么没回家？”冷毅站在雨里，安静地看着他。 “关你什么事？”何江阳被开窗后涌进来的是冷空气刺激的打了个激灵，“这马路我看着喜欢，就想在这儿，不行？” 冷毅听他说着这些话，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傻逼一边伸手从里衣里拿出一串钥匙扔进车里。 “这条路往前走右侧的小区，丙栋四楼中门是我家，十字花的那把钥匙是开门的，你要是想进去睡会儿你就去，不想就把钥匙放到一楼的黄报箱里。” 说完，冷毅头也没回的走到小三轮车边上，骑着车就走了。 何江阳本来想再堵他几句，可眼见着人都走远了他也就哑巴了。 特不顺眼的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钥匙，何江阳翻着眼睛心说什么人啊，也不知道等等，这下子可好，想不想去都得把钥匙是给人家送去了！ 蜗牛一样的驱车到了那个小区，雨不大，何江阳停好车，然后下车借着破旧的路灯按楼外的牌子找到丙栋，天还是漆黑一片的，一楼的挡门用的是旧门板，缝子被风吹的老大，老远看过去黑洞洞的好不吓人。 何江阳裹了裹身上的夹克，拿着钥匙有点儿犹豫是上楼还是把钥匙扔进那个勉强能看出颜色的报箱里。 最终，一阵冷风帮他做了决定，他上楼去了。 第四章：聚散得失难解译（1） 四楼中门，很好认，因为只有中门是防盗的那种。 像小偷一样轻轻开了门，何江阳摸进屋子里，门边有灯，啪的一声，一切就都亮堂了。 屋里很暖和，何江阳脱了半湿的夹克，好奇的在这屋子里环视了一圈，五十左右平米的样子，一厨一卫两卧一小厅，一看就知道是老房子了，地板和家具都很陈旧，墙面还是刮大白之后刷了绿墙围的那种，而且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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