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努力地干咽下一个汉堡，房磊趁着Ken继续游说的空荡，开始找水喝。 给工作人员准备的休息室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饮品，就算看不懂别的外文品牌，有一种饮料却几乎是不需要看懂的。 房磊拉开可乐的拉环，就着罐口大口吞咽混合二氧化碳的液体，初入口有点刺喉的甜饮料，进入胃囊跑一圈，打个嗝出来，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嗨。“一个瘦瘦小小带着黑框眼镜的亚裔男孩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房磊。 “……” 接触到房磊带了疑惑的眼神，男孩子萎缩了一下，然后用比打招呼更小声的声音说：“听说你是中国人，我也是，我叫伊娃。我是听Ken先生跟老师说的，我的老师，就是威尔士先生。“ 男孩子隔着玻璃示意了一下正被Ken追得已经满脸展现出不耐烦的摄影师：”Ken先生希望老师可以为你拍摄一组写真，我觉得老师是不会答应的，老师太忙了，而且，他不喜欢亚洲人。“ “Ken先生说，你可以让整个洛杉矶为你疯狂，老师不想为你拍写真，但是我可以。” “……” “我已经二十四岁，我从十四岁跟在老师身边，已经十年了，我可以为你拍照。” “……” “我也是中国人，我知道什么样的拍摄角度，什么样的化妆方式，能够更好地体现中国人的肢体美。” “……” 男孩子的表情已经接近于沮泣，完全什么都没做的房磊觉得压力好大：“老师有非常多的模特，但是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 ”我会全心全意地对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忽然有点像求婚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Ken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但是他一接触到房磊的目光立马变成了振奋的表情：“威尔斯不识货，没有关系，我会为你找更好的摄影师，可是威尔士已经是洛杉矶最好的摄影师了，不管，总而言之我会为你找到更好的摄影师，当时尚圈为你疯狂的时候，威尔士就会知道他今天的拒绝都错过了什么！走吧，中国小子。” “不用了。“ “嘿伙计，难道你想反悔，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 “我已经找到我的摄影师了。” “那是谁？“ 房磊凑近了像只兔子一样容易受惊的男孩，“你叫什么？” “伊娃，我叫伊娃。“ “我的摄影师叫伊娃。” “……” 房磊搬进了Ken的公寓，同时搬进来的还有伊娃，伊娃辞掉了工作室的助理工作。 房磊给蔡志城打了一个越洋电话，房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蔡志城解释他的护照签证丢失之谜，又怎么去解释在许久的失踪之后才发出联络之谜，于是被蔡志城骂得狗血淋头。 蔡志城一边骂，一边签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去处理房磊留下的烂摊子。房磊在电话挂断的嘟音中，感觉到升职加薪的光明未来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伪装成事业有成的年轻有为人士去哄骗刚出院的老太太，房磊觉得压力好大。 在Ken为房磊补办护照和签证期间，紧张而繁忙的拍摄工作开始了。 为了更好的节约成本，Ken把公寓中最小的房间做成了照片显影室。厚重的窗帘遮住了任何可能进入的光线，整个房间了全是为了呵护脆弱的胶片而打开的昏暗的红色灯光，还有药水的味道。 “他早晚会毁在你手里——” 伴随着一声断喝，是一摞照片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重重摔门而出的声音。 为了照顾房磊这个文盲，Ken和伊娃都使用的汉语，于是房磊知道，新的又一轮争吵开始了。 说争吵并不准确，每次都是Ken单方面大喊几句，摔门而出，而伊娃就会默默地收拾Ken留下的残局。 房磊放下对于国外开放的人体文化的研究，走到伊娃身蹲下，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面都是房磊，各式各样的不同的房磊。 作为一个文盲的房磊，老早就认清了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这种事实。拿在手上的照片，要从色彩汇聚凝结的图片里看出艺术的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这种东西对于房磊来说，跟讣告的区别也就只有彩色跟黑白的分别而已。 所以，对于伊娃的坚持，Ken的笃定，宅男只能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表达赞叹，却完全没有代入感。 “Ken说得对，我根本没有老师那样的才华，说要当你的摄影师的我实在太大言不惭了。” “……” “如果继续让我给你拍照，你早晚有一天会毁在我手里。” “……” “与其这样让你陪着我浪费精力，不如我去求老师，我会跪下来道歉，求他为你拍写真好了。“ “……” “……” 没有人再说话的室内，只剩下伊娃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照片和地面上的声音。 “你在等我安慰你吗？“ “……“ “等我说你也很有才华，不需要气馁，我相信你，拿出干劲来吗？” “当然不是……” “我很难相信你，一个除了哭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的伊娃。“ “……我的确是没有老师那种才华。” 房磊作为一个门外汉，完全不懂时尚达人们的艺术。但是很多时候，不是专业人士没关系，有一种东西，是排除万难所向披靡专职用来死后重生绝地打反击的，这个东西，叫做——信念。 长期沉溺已经从事二次元的人们，相信对于此种似是而非的热血中二完全不陌生。 所以，房磊对信念完全不陌生。 “你没有威尔士那样的才华，我也不需要你有威尔士那样的才华。” “……” “现在给我拍照的是你，伊娃，那么你就应该拿出伊娃的才华来，拍出属于伊娃的房磊。“ “属于伊娃的房磊” “对，属于伊娃的房磊。” 第13章：救世主（中） 当房磊的照片发布之后，整个世界都为之疯狂了。 这名一个礼拜前还默默无闻的中国青年，仅仅依靠一组照片，就席卷了整个洛杉矶的时尚界。并且以旋风模式，迅速地向整个世界的时尚界发起冲击，所有看过照片的人，都在发出来自内心的赞叹。 美国国家台采访了这名中国青年的发掘者——Ken先生。Ken先生作为发掘者，同时也是受到委托的全权对外发言人，他显然也被这股时尚飓风的疯狂所震惊，面对着镜头，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TIME杂志邀请了这位一夜成名的中国年轻人，他拥有着比欧美人群要小一号的体格，面对着拍照的镜头还有些腼腆。当约稿人询问整组照片的灵感时，东方人思考了一下，然后有点神秘的笑了“来自属于我的救世主。” 以“寻找属于自己的救世主”为主题，当期TIME杂志的销售量同期比上涨了50个百分点。 为之疯狂的还有整个洛杉矶的女性，在女性最想与之度过一夜的名人排行榜中，官方调查数据显示，东方青年作为忽然杀出的一匹黑马，迅速并牢固地占据了第三名的位置。 官方揣测，如果东方青年可以拿出证明他颈部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与西方青年颈部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没有差异的证据，那么冠军或许可以被他收入囊中。 出乎意料的，在男性最想与之度过一夜的名人排行榜中，非官方调查数据显示，东方青年斩获了冠军。 一时间，所有的媒体都在直接或者间接地报道这名来自神秘东方古国的青年，这个简单的名字，似乎在一夕之间如雷贯耳。 他的名字就是——伊娃。 是的，伊娃。 大家可能不禁要问，说好的房磊呢？ 请大家跟随笔者的脚步，打开最新一期的TIME，在关于伊娃——这位新晋的摄影大师——的报道里面，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样一句话：这位用灵魂和绳命拍摄的大师，用他非凡的视角，用一组照片，将一名邋遢肮脏不修边幅的乞丐，塑造成了一名拥有桀骜思维自由姿态的生物个体。 相信大家都看到房磊在哪儿了。 作为一名邋遢肮脏不修边幅的乞丐，由于同居的是名人和名人的经纪人的缘故，本来需等待三十个工作日的护照和签证补办，在两个星期内办了下来，于是开始准备着回国的事宜。 “真的不行吗，房磊？“取掉了镜框，梳起了刘海，拥有一张巴掌脸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房磊。 “……” 接触到房磊带了疑惑的眼神，青年萎缩了一下，然后用比之前更小声的声音说：“陪我，不行吗？“ 青年隔着玻璃示意了一下正同时被两个手机和一个固定电话骚扰着的Ken：”Ken先生非常好，他非常努力地在帮我处理一些事物，但是，我需要一个不是因为工作的缘故的亲密的……朋友。“ “是你，令整个洛杉矶为我疯狂。” “……” “我收到非常多的邀请，但是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是你。” “……” “只是你。” “……” 青年的表情已经接近于沮泣，完全什么都没做的房磊觉得压力好大：“也许别的摄影师会有非常多的……模特，但是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 ”我会全心全意地对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停！”这忽然有点像求婚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房磊” “好吧，我陪你参加今晚的宴会。” 当房磊走下豪车，踩上红毯，面对着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宅男不可避免又毫无愧疚地……怯场了。 像是发现了房磊面瘫下的退缩，伊娃更紧地拽住了房磊的手指。 各路媒体都愣了一下，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将镜头聚焦新晋摄影大师和他的模特交握的双手上。一时间，闪烁的镁光灯晃花了房磊的眼珠。 伊娃拽着房磊，凭邀请函，在通过金属探测仪后，顺利进入了宴会主场。 彬彬有礼的侍者给来宾胸前别上了鲜花，然后引着依次进入了预先安排好的座位。 伊娃和房磊被安排在非常靠近演讲台的桌子，这是因为宴会开场后，伊娃会有一个简短的讲演。宴会的主办方相信，让这位新晋的时尚宠儿演讲，可以从整体提高整个宴会的层次。 时间逼近宴会开始的正点，各路时尚大腕云集，层出不穷的时尚配搭，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女性露背露大腿露事业线已经是红毯上必须的招数，而男性也在传统的衬衣西装里展露一些精致的小细节。善于把握风向的媒体都敏锐的发现，各路时尚大腕都或多或少地在向伊娃的乞丐系列致敬，于是看向新晋摄影大师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媒体的朋友在肆意挥霍过菲林后，被礼貌的保全请去不会打扰的偏厅享用丰盛的晚餐。 灯光缓慢暗下来，晚宴正式开始。 无论在之前收到多少外界的肯定，这是伊娃真正踏入时尚界的第一步，无论他脸上有多镇定，房磊感觉得到他潮热的手心，知道他是紧张的。 主持人在热情得恰到好处的开场白之后，礼貌得恰到好处地有请伊娃上台演讲。 伊娃站起来的瞬间，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笑容还保留着一点腼腆，但是这样的腼腆是恰到好处的，是符合世人和TIME对于东方人谦逊的描述的。 伊娃抬腿走上了演讲台：”很多人问我今天的成功来自于什么，我通常会告诉他们来自于属于我的救世主。又有人说“嘿，伊娃，你一定有藏起来的秘诀”，事实上，是真的没有，虽然我很想把他藏起来……“ 有点刺目的灯光中，房磊只觉得伊娃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这跟初次见面的男孩样的伊娃简直判若两人。 强大的社会舆论居然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聚光灯里的青年，完全是一名成熟的上流绅士。 房磊跟宴会中的大多数人一样，注目着灯光中心的青年，移不开眼睛。 “终于找到你了。“ 在伊娃被播音设备放大的演讲中，一声低沉的猫捉老鼠一样带着兴味的轻笑尤其清晰。 这样熟悉的低沉，像过电一样，让房磊从骨子里发出一种颤栗。 “……”房磊缓慢转过头，看着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两位宿敌无声对视，于是这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画面，在异国的不期而遇中再次重复。 牛大壮依旧是已成标志的西装裹身，但是显然也为今天做了一些特意的搭配。 四周的人在频频对牛大壮行以注目礼，频繁的侧目伴随着小声的交谈，即使是以宅男迟钝媲美蜗牛的神经也轻易地发觉了。看来走在时尚前端的人们终于发现，任何好看的搭配都来源于可以撑起搭配的身体。 牛大壮闲适地坐在座椅里，他的姿态优雅从容，恰到好处的笑容里全是一个超级人民币玩家该有的气定神闲：“你好……” 相信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牛大壮会说什么，也相信大家都知道让牛大壮说完整句话会发生什么状况。 房磊也知道。 今天的宴会邀请了整个洛杉矶的时尚名流，还包括一部分的政要，如果发生了什么异常，可能就会成为能载入史册的“一句你好，我是你的宿敌引发的血案”。 房磊拍案而起，虽然因为起得太快，扯到了桌布，但是没有关系，跟着噼里啪啦往牛大壮身上倒的酒杯碗碟一起，房磊狠狠地倒在了牛大壮身上。 牛大壮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座椅一摇，就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宅男的运动神经不给力，没有顺利地捂住牛大壮的嘴巴，但是这个突发的状况成功地截断了牛大壮要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咒语没有完成，召唤也就没有启动。 宅男的心中奏起了凯歌，脸上就不由自主泛起了笑容。 所以当灯光师配合着伊娃演讲的结束，将聚光灯给到演讲中提到的另一名主角的时候。关闭了灯光的宴会里，唯二的光源，所有的来宾都清楚地看到—— 房磊狞笑着，双手摁着牛大壮的肩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势地扑倒了牛大壮。 强势地扑倒了牛大壮。 扑倒了牛大壮。 牛大壮。 壮。 第14章： 救世主（下） 宅男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刚刚拯救了世界，他忽然被一盏聚光灯笼罩了。 一抬头，只看得见另外的一个光源里，伊娃尚带着腼腆的笑容缓慢僵硬，然后整个消失。伊娃深沉地看着房磊，亚裔黑沉的目光带着化不开的浓郁的阴郁。 这一眼太深沉，房磊被深沉的眼神看得莫名的有点发怵。 记忆中的伊娃，一直是大眼睛巴掌脸的男孩，就在五分钟以前，他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眼神游移，带着怯懦。而不是现在这样，占有欲，侵虐性，宅男向来不否认自己带有一点欺软怕硬的小市民心态，在那样黑沉的注视到嘴的猎物的狼一样的眼神里，不可避免又毫无愧疚的……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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