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又是一阵剧烈地倾斜，吐得要虚脱得房磊根本抓不住东西，顺着倾斜的甲板一溜滑，就滑到门口。被门框挡了一下，牛大壮又拉了他一把，没直接滑出去。 房磊扶着门框稍微振作了一下，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人鱼艳丽的脸。 外面风裹着瓢泼的雨，翻卷的海浪冲刷着船只，到处都是一片汪洋。水手在非常用力的控制渔船，也仅仅是让渔船不要陷入一直打旋然后触沉暗礁这种更坏的情况。 所以房磊一抬头，还带着晕船的晕眩，就在一片水世界里，看见了一只精灵。 精灵有着一张艳丽的脸，它的头发金黄色的，如同海草一样柔软。它的嘴唇蔷薇色的，如同花瓣一样柔软。它的鱼尾冰蓝色的，如同……鱼尾一样柔软。 房磊看着看着，觉得有几分熟悉，他皱起眉头，用力地回想，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她，她不是……” 刚刚进行了一次非常精妙绝伦的推理，白玲尚且陷在自己的魔幻巨制里，听见房磊的话不禁给予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是什么？” “刚才甲板上的那只美人鱼！” “……”这是白玲——果然不能太指望这货。 “……”这是人鱼——果然不能太指望这货。 “……”这是牛大壮——果然不能太指望这货。 渔船又抖了一下，房磊直接给抖出来船舱，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个柔软的身体。跟温血的陆地生物不同，冷血的水生生物滑凉的皮肤，让他一瞬间起来鸡皮疙瘩。 因为房磊一头撞进来人鱼的怀里，所以他没有看见人鱼呲出尖利的牙齿，恐吓想要房磊拉回来的牛大壮的样子。他抬头的时候，人鱼蔷薇一样柔软的嘴唇是闭合的，湖水碧的眼睛忽闪着，就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思。 面对着房磊看过去的眼神，人鱼又眨了几下眼睛，精灵一样艳丽的面容，成功俘获了房磊的理智。 “……”这是房磊——太漂亮了/。 “……”这是白玲——我看见一只忘记吃药的精分人鱼在犯病。 “……”这是牛大壮——我看见一只忘记吃药的精分人鱼在犯病。 外面风雨更甚，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伴随着木质断裂的声音，桅杆，倒了。 巨大的桅杆重重敲在渔船一侧的栏杆，然后狠狠打进了海面，整艘船只被重重地弹了起来。 这次顺着甲板往外面滑的是白玲，她没有房磊的好运，门框，牛大壮和房磊都没有能拉住她。迎接她的，也没有人鱼柔软的身体。白玲直接冲断了栏杆，掉进了水里。 白玲水性不算太好，掉进海里就连喝了好几口苦涩的海水，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又被剧烈的海浪打了下面。连呼救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看着就要灭顶。 这个时候，来自大陆的人，无论水性再怎么好，都比不上本来就生存在海域里的鱼。 “救她，你救救她。” 房磊根本不知道人鱼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但是他水性也不好，根本救不了白玲。他只能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一支在暴风雨中游刃有余，甚至可以说是饶有兴致看着他的人鱼身上。 人鱼看了看房磊，又看了看在海水里挣扎的白玲，再看了看房磊，如果它的眼神可以用人性化来解读，那必然是一个强忍着不乐意的无可奈何的眼神。 人鱼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人鱼的流线型的人体太漂亮了，当它扎进海水里的时候，鱼尾在空气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事件都不对，房磊几乎是想要夸奖一下人鱼的。 白玲被人鱼推着趴到了船舷上，跟海浪搏斗其实也耗费了人鱼一些力量，它略略有些喘息，蔷薇样柔软的嘴唇张开。 白玲呛水呛得很厉害，暴风雨依旧在持续，雨水和海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但是她拥有着男人也不一定有的坚持的韧性：“房磊，快，对牛大壮说——你好，我是你的爱人。” “……”这是房磊——什么情况？ “快点，我们总要试试，难道大家一起死？” 房磊环顾了一下渔船现在的情况，在海浪里颠簸的船只，在大自然狂暴的力量下，跟纸糊的基本没有区别。一部分还有行动力的水手在尝试把握船只，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这个时候掉入海水中的其实并不只白玲一个，但是其他人就并没有白玲这样被人鱼救起来的幸运了，几个沉浮就被海水轻易灭顶。 “快，说……” 白玲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她再次掉入了海水。拥有艳丽面孔的人鱼无辜地摊手，无声地表示他只是手滑，就像为了表明它不是故意的，它立刻又跃入海中把白玲捞了起来。 苦涩的海水让白玲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拥有着坚持的韧性的女人，在船舷上喘过气来，就再次大声对房磊喊：“快，房磊，说你好……” 人鱼再次手滑了。 “……”这是房磊。 “……”这是牛大壮。 第三次被捞起来是奄奄一息的白玲再说不出话，她脸色苍白，表情非常难看。 人鱼虽然并没有露出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但是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宅男的心中天人交战，要跟牛大壮说“你好，我是你的宿敌”实在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房磊就在风雨飘摇里看着超级人民币玩家那张拉仇恨值的脸，再三再三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张了张嘴，再闭上了。 终于，房磊下定了决心，他打算说出口了—— 渔船忽然又剧烈地抖了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扑通，掉水里了。 房磊感受了一次被苦涩的翻涌的海水灭顶的痛苦，这就让他不能不佩服白玲的坚持，被灭顶三次还坚持不懈的女性，实在不是房磊此种灭顶一次就觉得什么心理素质都崩溃了的宅男所能比拟的。 颤抖着想要膜拜女神的凡人，被人鱼救起，趴在船舷上的时候，已经什么天人交战都没有了，他毫无心理障碍地对牛大壮说：“你好，我是你的爱人。” 有歌声传来，非常遥远，空灵安寂。 房磊回过头，就看见人鱼在唱歌，明明离得这么近，听起来却非常远。 听不懂的歌词，发音的语调就让人觉得非常的美。 暴风雨里拥有着金发碧眼粉唇蓝尾的人鱼，艳丽的脸，本来像只海妖，当它歌唱，歌声直达天际，深入心灵，却让人觉得如同神灵一样圣洁。 房磊看着它，张了张嘴：“我记得你，你是……” 人鱼看着房磊，水生动物表达情绪的方式自然跟人类不一样，哪怕它拥有着非常像人类的脸。没有表情的五官不会微笑也不会哭泣，但是房磊看着，却察觉得到，人鱼是悲伤的。 “救我的人。” 相似的情景再现，房磊终于想起，在梦里，他一个人在海中孤寂浮沉，那因为好奇而救了他的人鱼公主。 人鱼亲吻房磊的额头，像亲吻一粒珍宝。 房磊在那样的注视中，无法移动，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人鱼深深地看了一眼房磊，然后一转身跃入了海水，房磊最后的印象，是它一划而过的蓝色长尾。 暴风雨好像更凶猛了，但是这个好像只有那么一瞬间，这一瞬间过后，云销雨霁。 放晴的天空，恢复平静的海面，好像一秒钟之前搏浪的战斗都是幻觉。 甲板上幸存的水手在欢呼，然后救助掉落在海水里的同伴。 房磊也被救了起来，他望着放晴的天空下，平静的海面，对站在身边的牛大壮说：“她救了我两次。” “……” “她是爱我的吗？” “……” “爱。” “……”牛大壮看着房磊好像怅然若失的脸，想拍一下他的肩头。 “终于有个妹子喜欢我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妹子。” “……”看着房磊异常雀跃的脸，牛大壮默默收回来手，决定还是不打碎可悲的宅男梦了——那是一只公的人鱼。 于是天朗气清，生活因为美好的误会而愈发的美好。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如此美好的误会，相信大家并不介意，来一个更加美好的误会。倒带—— 宅男的心中天人交战，要跟牛大壮说“你好，我是你的宿敌”实在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房磊就在风雨飘摇里看着超级人民币玩家那张拉仇恨值的脸，再三再三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张了张嘴，再闭上了。 终于，房磊下定了决心，他打算说出口了——（干脆一刀子捅死他吧！） （需要得到房磊的表白，才可以变成人类，从此跟房磊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人鱼，并不希望房磊说出“你好，我是你的爱人”。于是让）渔船忽然又剧烈地抖了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扑通，掉水里了。 房磊感受了一次被苦涩的翻涌的海水灭顶的痛苦，这就让他不能不佩服白玲的坚持，被灭顶三次还坚持不懈的女性，实在不是房磊此种灭顶一次就觉得什么心理素质都崩溃了的宅男所能比拟的。 ——倒带结束，后面的，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于是天朗气清，生活果然要因为美好的误会，才会愈发的美好。 第18章：曲终（一） 是的，你没有看错，《你好》将会以迅雷不及快播掩耳盗铃之势结束战斗，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吧，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房磊成功回到了大陆，又成功地回到了中国。 当他站在中国的土地上，呼吸着雾霾的空气，吃地沟油的煎饼，又要如同勤勤恳恳的中国人，开始进行一天的化学实验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蔡志成最亲切的慰问。 “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来公司，你给我精神点。” “……” “公司很重视这次的客人，给我打了几次招呼了。” “……” “洛杉矶的事儿还没跟你算，你再把这位重要的客人得罪了，我抽死你。” “……” “客人八点半来，你给我赶紧的。” “……” 房磊挂了电话，吧唧着嘴把煎饼咽了，就慢吞吞地拿公事包拿公交卡出门。 刚到楼下，就看见停在楼下的迈巴赫，豪车里的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面容很冷峻。 房磊习惯性低着头，没看见全貌，技术宅就从一个车轱辘判断出来整辆车的所有者，然后迅速做出非常正确的判断——绕行。 “你好，我是你的宿敌。” “……”房磊石化了，但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不是石化，而是一刀子捅死牛大壮。 街道正中一辆行驶得本来非常正常的公交车忽然打滑，满载着乘客的公交车像酗酒过度的壮汉一样左右摇晃。为了躲避忽然不按牌理出牌的公交车，立刻有两辆私家车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桩子。 公交车里的司机是训练有素的，但是他也没想明白车子怎么忽然就不听使唤了，猛踩刹车，猛打方向盘的结果，就是车辆迅速偏移，眼看着重心不稳就要翻倒。 “你好，我是你的爱人。” 千钧一发的时刻，房磊保持着没表情的表情，干巴巴地说出了这么句话。 公交车司机在这个时候忽然产生了急智，他的手臂以人体肌肉神经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程度，又往另外一边打了方向盘。公交车在往另外一边偏斜率30度角之后，重重地停在了马路中间。 公交车里，刚跟死亡擦身而过的乘客惊魂未定。 楼梯拐角，刚下楼来送文件夹的老太太也惊魂未定：“房磊，你刚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我刚明明听见你跟这车里的小伙子说……” “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 “对。” 宅男没有表情的脸还有几分可信，老太太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把文件夹放在房磊手里。 “你好，我是你的宿敌。” “……”这是老太太——啥意思？ “……”这是房磊——no zuo no die. 马路上忽然响起了鸣笛，一辆十三米加长的重型卡车忽然刹车失灵，直直地在马路中央飞驰，司机惊慌失措地拼命摁着喇叭。为了躲避忽然不按牌理出牌的卡车，立刻又有两辆私家车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桩子。 此时之前出现故障的公交车正停在马路中间，车上的乘客还没有完全下车，拥挤的车厢，乘客想要迅速地跑出车厢好像也无法做到。 重型卡车里是满载的汽油，眼看着就是车毁人亡，火光延绵烧出几百里的壮观景象。 “你好，我是你的爱人。” 卡车里的司机是一位非常爱岗敬业的司机，他并没有做出跳车逃生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在卡车要撞上公交车的最后一瞬间，他死死地踩住了卡车的刹车，希望可以阻止这场惨祸的发生。 他成功了，卡车在亲吻汽车的那一刻停了下来。生死瞬间的感慨，他泪流满面。 老太太震惊了，她死死地盯着房磊，她的眼神太亮了，有那么一瞬间，房磊以为她就要哭了。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摆了摆手，上楼的背影显得越发的蹒跚，老太太老了，房磊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点感慨。 “我老了，这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是看不懂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房磊——不是你想的那样。 “……”牛大壮的表情很愉悦。 由于连续两场小型车祸，房磊家门前的交通基本处于瘫痪状态。要等交警清理出道路，再等来下一班公交车，就赶不上蔡志成规定的时间了，所以房磊不得不坐上了迈巴赫。 当迈巴赫到达写字楼前的时候，时间不过把八点二十，但是西装革履的蔡志成已经等在楼下，门口还夹道站着所有的同事。 蔡志成先用非常和讯的职业笑容跟牛大壮打了个招呼：“牛先生怎么有空来？” “我来毁灭世界的。” “……”这是蔡志成。 “……”这是同事们。 蔡志成笑容僵了一下，看向房磊，直接就僵掉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牛大壮看来一眼房磊，房磊望了一下地：“我去拯救世界了。” “……”这是蔡志成。 “……”这是同事们。 蔡志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客人马上就来了，关于世界的问题，我们一会儿慢慢讨论。” 蔡志成狠狠咬了下慢慢两个字，房磊觉得自己并不光明的未来，更灰暗了。房磊灰溜溜地归入了迎宾队伍，并且非常自觉地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努力缩小存在感，这样客人就能很快地忽略他。 牛大壮站在门口，没动。 事实证明，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挡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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