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不确定。毕竟,你从来没说过爱我。”
“................”好像是哦,这么说是他的错咯。不对,“你明明看得出!”
“但我看不出来在你心里[囹圄]和我哪个重要嘛。我怕囹圄发生变故你挨批评不开心嘛。所以才要闹得轰轰烈烈让大家知道你是被我害的嘛!”狐狸耳朵向两边耸拉,陈青获可怜巴巴拉住他,一口气乱说一通。
蠢死了!吴砚之憎恨一千年心机深重的陈青获,竟是这么彻头彻尾一个大蠢货。
吴砚之撇开脸:“空荡荡的囹圄。我根本不想要。”
直到拥有人性他才发现,他在乎的“价值与责任”不过是“做一把最好使的工具”。
工具不该有人性。可是他珍爱而今收获的一切爱恨嗔痴。
陈青获假死的一百零一天,他日日夜夜躺在[囹圄]失眠,原来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
陈青获笑眯眯追问:“[囹圄]怎么会空荡荡呢。六万万只妖祟呢。”
“就空荡荡!”
陈青获不识好歹:“具体哪里空荡荡了嘛?”
“反正就是!”
“是不是缺了我就空荡荡了?”
吴砚之鼻尖发烫:“蠢货!!”
陈青获也笑,圈住他的腰,带着原地旋转一圈圆舞曲的起步式:“蠢获爱你。”
一达哒,二达哒。
“涅涅。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音乐,心跳是轻快的节拍。吴砚之跟上他的舞步:“......哪还有以后。”就在他的外套下,黑色衬衣被大片鲜血染深。血渍贴着他的皮肉,开出旖旎的红花。
忤逆了[上面],他们哪还有以后。
三达哒,四达哒。
“以后一起经营我们的小酒吧,好不好?我摇酒,你收钱。等倒闭破产了,我们还能去卖艺。我吹笛子你摇摆,好不好?”
吴砚之重重踩他一脚,以示抗议。
步伐乱了。没关系重新来。
一达哒,二达哒。
仿佛是多年的舞伴,他们默契地在对方手心旋转。
陈青获托起吴砚之的腰,他摸到了增生的蛇鳞。他知道涅涅伤得很重了。他们逃不掉了。
他也好不到哪去,死里逃生,精疲力尽。他们逃不掉了。
三达哒,四达哒。
一只潮湿的巨目出现在夹缝右侧。
陈青获闭上眼,将吴砚之搂进怀里:“我爱你。”
而后重重睁开双眼,赤金色光芒泛滥成灾。难道爱情真能许人不自量力的勇气吗。千年的狐狸精也敢直视上面的上面、与原始信仰一同诞生的古老妖怪。
他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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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这一步.......
第85章 小小的花野
“开饭啦、开饭啦、开饭啦!”
“无所观小饭堂开饭啦!!”
“小蛇坐这边......小狐坐对面......好,两个都很乖!”
“来看看道长给你们做了什么美味午饭,当当当开锅——”
揭开锅盖。
一锅老鼠。
“..........。”
何月逐默默合上锅盖,闭了闭眼,确认自我精神状态,重新打开。
一锅堆叠成山的黑色老鼠。
仔细一看,一个个还有气呢。活着呢。新鲜呢。
*
吴端被何月逐喊到餐桌前时,中式实木圆餐桌东边盘着一条黑蛇,西边趴着一只粉狐狸,正北主位何月逐双手交叉搭着下巴,笑眯眯望着他:“道长~让你给小蛇小狐做点补的......你就抓了...一锅活老鼠啊。”
吴端理所当然:“是啊。大补。”
“?”
这道士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时候,往往很容易骗人信以为真:“鼠肉可用于治疗虚劳羸瘦、臌胀、小儿疳积、烫伤、折伤、冻疮、疮肿等症状,还具有补肾壮阳、祛风除湿等功效。”
“......真的假的。”
吴端似笑非笑:“更何况那是山里新鲜的野鼠。这两位被打回原形的妖怪,未必不喜呢。”
仔细一想,老鼠确实在蛇和狐狸的食物链里。这还是受簌落山天地精华滋养长大的纯天然无添加非转基因老鼠,想必肉质紧致鲜美,一口下去嘎滋脆。
何月逐还真信了他的邪,翻下餐桌,从锅里抓了两只晕厥老鼠分别装盘,放在小蛇小狐面前,“小蛇、狐狸,试试吧,这可是道长一番心意啊。”
道长:“?”
——后来陈青获知道了这事,感激涕零何月逐没有像丹顶鹤饲养员一样不吃硬塞。
小黑蛇瞥了老鼠一眼,默默把脑袋盘进遍体鳞伤的身体里去。就这么轻轻一动,本就摇摇欲坠的蛇鳞又掉了几片,露出鳞下青黑狰狞的血肉。
何月逐摇摇头:“小蛇还是什么都不吃。小狐,你吃吗?”
粉红狐狸对他理都不理,轻轻一跃,跃下座椅。
“小狐狸?九尾狐?陈青获?!”
任他挽留,狐狸一溜烟窜出门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月逐很无奈,回头再看小蛇。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鳞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过去这段时间,每当他试图给小蛇上药,小蛇都会猛地嘶声,上半身曲起一个紧绷的弓形,那是随时可以把毒牙刺入他的手臂的进攻态势。
吴端把他护在身后:“随它去。佛不渡人,唯人自渡。”
“......好吧。”
何月逐只能作罢,悻悻拉回吴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变成没有意识、没有理智的野兽。”
吴端双臂抱胸:“那该问玄武了。”
“别提了。传说中的玄武...竟然连龟壳都被打碎了。”
“那该问巴蛇了。”
“唉。[囹圄]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囹圄]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昨夜道长夜观天象,发觉北方玄武元龟星宿明灭不定,才算到出事。
许小听如此转述亲历者饕餮的描述。
“.............忽然地动山摇,整片黑暗裂开一道惨白的豁口。我逃出牢房,发现[囹圄]被夷为平地,六万万只妖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玄武大人龟壳全碎,动弹不得。仔细一看,还有一只遍体鳞伤的蛇,和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
至于前因后果,所有妖怪,上面的、下面的,上面的上面、下面的下面,一无所知。
在何月逐的坚持下,吴端动用了一点关系带走了巴蛇九尾狐。
也是在何月逐的坚持下,他每天要给两头畜生熬十全大补汤。
挺不爽的。得找个机会彻底把两头畜生给灭了.........
何月逐非常心疼小蛇:“小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伤得这么重,那只狐狸一点事没有,现在还不知跑哪去...唉。”
吴砚之现在就像当初在公园闲逛的毕一帆那样,神识混沌,纯然回归动物原身。既不可能回答何月逐的疑惑,也不可能再对陈青获去哪招蜂惹蝶持恼火意见。
“也好。你清净清净。”
*
午后,巴蛇盘在道观院中枯黄的草坪里,静静地蜷缩着,沐浴冬日稀薄的太阳。
他在冬眠?还是晒太阳?
三两只蝴蝶停在他漆黑的鳞片上,轻轻振翅,鳞粉扑闪,洒下青蓝的荧辉...
蝴蝶有时让人联想到新生,有时则是死亡。何月逐实在不放心,只怕蛇悄无声息地去了,远远看着。
就在这时,草丛窸窸窣窣骚动,一只粉色的狐狸扑进了澄明色的日光。
何月逐一愣:“九尾狐?”
狐狸不知跑去哪撒野了,满身粉色的漂亮纤毛沾满泥土枯叶,只剩蓬松尾巴依旧张扬地摇摇摆摆。
“你去哪了?”
那只狐狸依旧没有理会他。衔着一大簇鲜绿植被,三两步跃到小蛇身边,半佝下身子,黑色鼻头轻轻蹭了蹭小蛇尾巴。
这是试探。
小黑蛇倏地收起尾巴。这是明确拒绝。
狐狸绕着蛇走了两圈,时不时用尾巴扫动小蛇脑袋,而嘴里囫囵咀嚼,暗绿色的草汁落了遍地都是。何月逐一愣,忽然发觉九尾狐嘴里的绿植都是不同种类的草药:“难道...难道...你是去给他找草药了...可是你现在,连神识都没有。”
只剩本能的时候。
他会用本能爱他。
狐狸垂首顺着鳞片走向,把咬烂的草泥从大片伤口一路抹了下去。而黑蛇浑身震颤,嘴巴打开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排排毒牙像利钳咬进狐狸前肢。
“——”狐狸的啸叫。
皮开肉绽,鲜血往外涌溢,粉色的皮毛一瞬赤红。何月逐本想上前,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吴端拦住。
道长轻轻摇头:“或许,只有他能渡他。”
大概,四海八荒只有陈青获受得住石涅的摧残。
一次又一次被应激的暴力甩开,一次又一次腆着笑凑上来。
全身心投入[囹圄],石涅在文明开化的途中被所有同胞抛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暴力相伴的他,只会用暴力表达。
没有人试图理解过的家伙啊,陈青获理解了他。
抹完一圈又回过头,九尾狐仔仔细细地,把草泥涂匀抹开。途中,那条凶恶的黑蛇没有放开过他,毒牙甚至因伤口刺激而产生的剧痛而越嵌越深。
却在几乎要撕下一块肉时悄悄松开,钻进了毛茸茸的尾巴。
嗯。他知道他爱他了。很爱很爱。
“...…吴端。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恢复神识?”何月逐轻轻问。
“看造化。”吴端轻轻答。
人类的说话声很轻很轻。而小蛇趴在草上,或许草泥有效,姿态也变得轻盈。
狐狸静静挨着他蹲坐,用染血的毛皮撑起一片小小的暖和。时不时用湿润而温暖的舌头,轻轻舔舐小蛇的脑袋。
“看来,不需要你全天站岗了。”吴端默默把何月逐带走。
何月逐回头看去,两只小动物好安静,安静得要时间凝固。只有晚风穿过草叶的细语,说春天似乎就快要来临。
“嗯。从今往后,他有最好的看侯了。”
黄昏时分,何月逐出来找小蛇小狐回去喝他熬的十全大补汤(无鼠版)。
夕阳透过密集的树冠,暖色光影斑驳陆离。他轻手轻脚走进院落,远远地,狐狸睡在草浪里。黑蛇盘在他颈窝、身上,宛如墨玉的环带。
他们睡得好香,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拉长,直到消失在林荫。
而他们身边好香,堆满了细细密密新鲜的花枝,温柔的粉紫,或明亮的金黄。
今年的春天姗姗来迟,陈青获从哪找来这么多花?
反正他一定擅离职守,中途溜走。跑进密林,钻进灌木,奇迹般找到一枝青翠的花。一口折下,轻轻放在他的蛇身边。一次又一次,直到在最冷的季节堆出一片小小的花野。
狐狸的筑巢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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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盼望岳父救场......其实是涅涅获获联手打败了玄武哟~具体发生了什么,下一章!
猜猜谁先恢复神识?
第86章 冷兵器已经过时了
哧溜。
哧溜哧溜。哧溜!
吴砚之是硬生生被舔醒的。
从下巴舔到左脸,从左脸舔到额头,从额头到右脸,从右脸舔到下巴。湿润的,柔软的,生着薄薄倒刺因而让他有些躁痒的玩意,在他脸上胡作非为。
什么玩意。好粘,好糟糕。
吴砚之努力几次,总算睁开了眼。
对上一只发腮浑圆的毛茸茸粉色狐狸。
狐狸两足踩在他胸脯上,睁着两颗浑圆的赤金色眼珠子往下盯着他。深红色的舌尖还垂在空中,没来得及收回嘴。
见他醒来,似乎好开心,蹦蹦跳跳在他身上挪开屁股,咧开嘴哈出野兽的鼻息。
吴砚之喉咙一梗:“........你。”
“狐?”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歪了歪头。
被吴砚之一拳打飞墙上。
巴蛇是亲水的水蛇没错,但不是口水!
吴砚之抹了一把满脸粘稠的口水,呕。虽然他们接吻过,但是呕。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十五秒后何月逐冲进了房间,并在一秒的愣神后绽出笑颜:“小蛇!你恢复了!”
吴砚之点点头,抬起双手握了握拳头,每每从蛇转化到人,他都要花上好几秒适应这莫名多出的一双手。仿佛睡了一场无梦的深眠,而回想昏迷前的光景,让他脑袋隐隐作痛:“嘶...”
何月逐连忙凑近:“你还好吗?你和陈青获被打回原形整整快一周了。”
“陈青获...”吴砚之眨了眨眼,看向角落那头眼冒金星的粉红狐狸,“陈青获。”
两步走去,提着后颈肉抓了起来,啪啪两巴掌扇在爪子上:“再敢乱来?再敢乱来!”
“——”狐狸在他手里嗷嗷挣扎。
“再敢逞强?再敢!?”
“?”此情此景,可别让动保看到。何月逐连忙拦住吴砚之的家暴行为,“小蛇,[囹圄]到底发生了什么?玄武怎么会被打得壳都碎了?”
吴砚之拎起陈青获:“你告诉他。”
狐狸咧开嘴,露出舌头,往他脸上重重舔了一口。重到脸肉变形的那种力度。
“?”
何月逐在动物保护组织敲响无所观大门前把吴砚之拦了下来,真是好不容易,满头大汗:“陈青获还没有恢复神识。只是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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