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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委蛇(近代现代)——晨昏线

时间:2024-09-20 09:12:01  作者:晨昏线
  “........他又不是我老婆,我和他单独聊什么。”
  远处,毕一帆把餐桌上的马卡龙小甜品放进了吴砚之的盘子里。银叉碰盘,很是清脆。
  陈青获捏烂了整个杏:“许小听!!!”
  “啊?”
  “管好你领导!!”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陈青获展开手掌,看自己满手酸汁:“他才不是石涅...他不可能是石涅...石涅会看得上走地鸡?”
  “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毕老爷原身也有毛。”
  “......”
  许小听坐到他身边:“要不,我们聊聊报酬?”
  陈青获肩膀垮了:“...双倍年假。”
  “五倍。”
  “你最好能直接把他宰了放血。”
  许小听叹气:“根据我饱览追妻火葬场小说的经验,你最好不要想着一步到位。”
  “追什么妻?他又不是我老婆。”
  远处,毕一帆摘起一张洁白餐布,轻轻拭去吴砚之嘴角甜品残渣。
  ——被反手一个比斗打飞。
  陈青获把杏核都捏碎:“许小听!!!还不快去!!”
  “这都醋?毕老爷不是挨揍了吗。”
  “他、他怎么可以甩别人巴掌?!!”
 
 
第37章 哇他真的好宠
  今夜早些时候。
  吴砚之默默跟着毕一帆登上金碧辉煌的三层台阶,进了最后一间大会客厅。刚一进门,他反手把毕一帆按在墙上,右手掐脖,青筋暴起:“少给我得寸进尺。”
  毕一帆双手投降,放开音量:“好了巴蛇,大家都看着呢。”
  “?”
  吴砚之回过头,房间很大,人多眼杂。
  横亘东西一张巨大会议桌,金色的线条勾勒精致的边框,倒映着吊灯洒下的柔和光芒。而整齐排列的柔背椅上坐满了形形色色各个人物。
  一眼辨别身份,吴砚之哑然。
  白蛫、旋龟、肥遗、相柳...都是他曾经治下的子民。不少仍然保持着他过去相熟的模样,个别改头换面的,恐怕已是新生。
  至于那些不在场的,已经消失了吗,连名字都被人类忘记了吗。
  吴砚之竟有些意外的心悸。
  相比饕餮人丁兴旺的大家庭[趋],[蜒]的成员不多,几乎屈指可数。且个个在人间的流传度堪忧,仅仅巴蛇好歹有一句脍炙人口的俗语。
  也是因此,巴蛇才得以执掌[蜒]席。
  他在位时期,既不像[趋]上面下面打成一片,也不像[涉]等级制度分明,倒不如说石涅根本是放任自流。既不聚会,也不团建。反正[蜒]就那零丁几个妖怪,且都知道他石涅手段残暴惹不起,大都自觉遵守规章制度。
  诸位妖怪默默注视着他:“你们两位关系可真好?”
  吴砚之一下松手,毕一帆得以双脚落地。
  接下来就是新成员加入大集体伊始一定会发生的流程。自我介绍,以及聆听别人的自我介绍。
  “你和前代巴蛇大人还真是神似。气质、脸色、还有刚刚掐住毕方大人的凶样。”
  不知谁提了这么一句,而后是连声附和。
  吴砚之硬着头皮,扯出一道石涅不可能拥有的笑容:“...是吗。”
  “说起石涅,唉,你千万别像他一样。”肥遗说。
  “他...怎么了。”吴砚之佯装不知。可惜他知道,耳朵听茧的故事很快又要重复一遍。
  “石涅啊,原本司掌囹圄大牢,按人类的说法就是掌管了妖怪的司法审判权,你说地位多高。结果却...”
  吴砚之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不去听。但说起这个,氛围可就热闹了。毕竟人人都可插一嘴的话题,人人都不会错过机会。更何况难得来一位新成员,不得吃一吃这妖怪公认的千年第一瓜。
  “连《山海经》都进不去的下等妖怪......”
  其实他们没别的意思。想告诫新生的巴蛇千万小心狐狸精而已。但每个字句真的真的,尽数刺耳。像[桎梏]在囹圄石板道上拖行刮过的噪音,刀片一样尖锐,从耳蜗,刺入脑颅。脑浆混着血珠从耳道涌出,吴砚之扯不起嘴角,双手在桌下紧紧握住拳头。几近颤抖。
  “够了。”毕一帆出声喝止,“别聊这些。”
  虽然不是直属领导,但到底是上面的妖怪。会客厅终于恢复了寂静,不知是谁吐的最后一句,久久回旋,挥之不去。
  “石涅一定恨透了陈青获。”
  是啊。恨透了。是真的发自肺腑地恨透了。可或许深爱陈青获已经变成本能刻进他蛇脊每一道肋骨。唯独这个他死都不想承认。
  毕一帆把双手搭在他肩头:“今天把各位喊来不是聊这些。主要还是向大家介绍新生的巴蛇。上面决定把砚之作为后备领导班子培养,未来直接接手[蜒]的管理。各位,如果有反对意见可以当场提出。”
  “......”
  左看看右看看。早就内定的等额选举,把他们喊来也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看来各位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毕一帆再度拍了拍吴砚之,意有所指,“该属于你的,永远都属于你。”
  吴砚之闭上眼:“嗯。”
  “那么,各位自便。”毕一帆拉开门,妖怪逐渐离场。吴砚之僵硬松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狰狞的沟壑。
  窗外月光正好,他却呼吸困难,走出阳台透气,暗金的霓虹灯在中央喷泉倒映着斑斓光影。像一轮惨白的烈日暴晒着头颅。晒得吴砚之脸色青黑,千疮百孔。
  没关系。
  都结束了。
  在几次握拳后,吴砚之稳住了呼吸。
  多亏了何月逐给的这具透明的身体,他可以永远以吴砚之的身份活下去。
  只要他咬死不放, 不会有人知道他是石涅...
  等等,还有个家伙。毕方。
  ——饕餮之类深以为意,巴蛇之所以不讨人喜欢,就是不断对他奉承多少阿谀,他都可以挡路者死。
  杀了毕方,以及陈青获。就此吴砚之要一劳永逸,作为新生的巴蛇活下去。
  ——
  也不知道许小听哪来的本事,慌慌张张跑到毕一帆面前,还真把走地鸡带离了庭院晚宴。
  “Good job.”
  陈青获朝她比了个拇指,转而抛开果核。
  盛夏燥热,他这只落汤狐狸又干得差不多了。重新把长发束之脑后,理好衬衫领口,系好领带,小蛇胸针也别到更明显的地方。五指把额发往后梳,露出他引以为傲的整张面孔。
  挺拔的鼻梁,就位。
  纤长的眼睫,就位。
  赤金瞳色熠熠生辉,唇色红润正正好。
  哦,还有五条狐狸尾巴,以及一对晃悠悠的耳朵。各单位各就各位。
  最后取了一片白瓷盘,沙拉酱画了个爱心,填上饱满欲滴的车厘子。缓步朝吴砚之走去。
  那夜,那整整一夜——其实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但陈青获迟迟没能醒悟,他沉浸在吴砚之等于蛇妖约等于石涅的狂喜里,根本没有意识到,石涅早就不是千年前那个轻易就能糊弄的感情白痴。
  碍事的走地鸡总算滚远,吴砚之独自坐在喷泉边,并膝坐在基座上,右手轻轻探入水面,搅动柔和波浪。水花在他身后飞溅,层层涟漪泛起,暗灯的照耀下,宛如宝石潭覆了他满身晶莹的霜。
  “咳。”
  陈青获轻咳一声,屈膝躬身,献上满盘,“这整颗心都献给你。”
  “...”
  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他插科打诨要拿下吴砚之真心。而吴砚之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时确实玩性大起,可是现在,他也拿出了真心。
  “我的小心心,不想要吗?”
  “...”
  “如果知道它不久前被捅出一个洞,你会不会可怜可怜它?”
  陈青获笑得很诚恳,同时眼睛毫不克制温度,从近距离观察吴砚之,又透过这具崭新的身体,注视深处他深爱的那具灵魂。
  “刚刚很抱歉。我脑子进水,人不清醒。”
  “其实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单独聊聊。”
  “...吴砚之。你在听吗。”
  吴砚之偏过脸,水珠擦着他的眼睫飞掠。只是一言不发,手指垂在池子里拨水。
  “毕方说,我爱你。”
  “什?”陈青获双目睁圆,他竟听不见自己的音量,“....什么。”
  忽然旁边两个路人攀谈经过:“喂,你听说了吗?这是毕方大人专程从洞庭湖运过来,讨人家开心的洞庭湖水呢。”
  “哇——他真的好宠啊~”
  陈青获脸色绿得像刚刚吃过的杏。
 
 
第38章 他都听见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盘子被丢到一旁,发出砰然响声。陈青获怀疑自己听错了,不,他一定是听错了。就这么恶劣的脾气性格,除了他谁会喜欢。
  吴砚之轻轻拨水:“没什么。”
  陈青获一恼,握住他手腕,直直从冰凉池水里抽出:“你别信他的鬼话。......怎么可能真从洞庭湖运几百吨湖水过来。”
  “是洞庭湖。”吴砚之将他拍开,“我知道。”
  “......”
  陈青获哑然,曾经他们一同淌过洞庭湖水的冰凉,现在怎么只剩一方自作多情。
  还有毕一帆,该死的毕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是不是都知道石涅在感情上好骗,所以一股脑儿来骗他。
  靠。他怎么又默认了吴砚之是石涅。
  因为那相差无几的脾性,陈青获死了进坟墓了都不会认错,吴砚之一定就是他的石涅。
  某种冲动让他抓住吴砚之胳膊:“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吴砚之淡淡:“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因为你不该待在这地方。”
  “哦。 ”
  不再拐弯抹角:“毕方的眼睛能直接看到灵魂。他知道你是谁。”
  吴砚之头也不抬:“我是新生的巴蛇。”
  陈青获啼笑皆非:“如果你真是新生的巴蛇,他们会把囹圄交给你?毕方饕餮鲲,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指尖轻点涟漪:“无所谓。”
  “过去他们勾结一伙,利用我去对付石涅......”陈青获急了,着急让“解释”像极了“狡辩”。
  狡辩让吴砚之毫无波澜:“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亟待抒发的想念、思念,都像余音哑在胸腔里。陈青获难以继续,吴砚之也不再开口。只剩喷泉水流在身后潺潺,光晕交相辉映,时而照他,时而照他。
  吴砚之死不承认自己是石涅,陈青获没有别的办法:“你别信他...真的。如果毕方说‘我爱你’,一定是欺诈。”
  “就像你欺诈石涅一样?”
  “......”
  “还是你觉得,我就只配得欺诈。”
  “......不是。”
  陈青获正要继续开口,忽然身后暴起一声:“哟,狐狸精在这!半天没找到你~”
  不知从哪扑上来一帮妖怪。真是足足一帮妖怪。男女都有,两个抱住他胳膊,两个抱住他小腿,更多围着他转:“获老板你怎么在这儿调戏新生的巴蛇啊。真老少通吃啊?”
  吴砚之起身站直,微微偏首,向下瞪他、瞪他们。目光如同看群聚的泔水桶:“有多远滚多远。”
  “涅...吴砚之。喂。”大概是气急。陈青获也恼了,等他从人群拥挤里钻出,吴砚之已经不见踪影。
  今晚,一定有谁在背后搞他。
  这场晚会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做作。大小圆桌星罗棋布堆满草坪,精致餐具和晶莹酒杯不胜其数。户外制冷机一台连着一台,非要强求仲夏夜色里,独一档的清凉。
  吴砚之双手攥拳,在晚宴一张张圆桌里接近逃避地快速穿行。陈青获说的没错,他不该待在这里。好在谁也看不出他这具身体与石涅的联系,只要他咬定不承认,他爱过陈青获这事,将成为永远无法求证的伪命题。
  却忽然被两只妖怪拦下,相柳、肥遗——与他同样的蛇属妖怪:“新生的巴蛇,这么着急去哪呢。”
  吴砚之头也不抬:“让开。”
  相柳、肥遗对视一眼,笑开:“谁教你这么对前辈说话?”
  吴砚之缓缓抬起眼,青色的眸子聚一潭死水:“下面的妖怪,也敢对我放肆。”
  妖怪的地位,按人间声望高低排序。后来吴砚之会知道,最近有部电视剧上映,其中一个男主以相柳为原型。忽然让相柳在人间一段时间内知名度倍增,本以为终于轮到他当这个空置千年的[蜒]席大领导,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新生]的巴蛇。
  相柳打开手机,在吴砚之面前晃了晃某张相片:“我们刚刚还好心提醒你。没想到你早就和陈青获..好上了?”
  是那张照片。
  暗紫色的氛围灯,灿白色的聚光灯,舞池里摇摆的人群停顿在动作结束的尾声。就在那股几乎要扑出屏幕的,冷气与酒精交织的馥郁里,情人在灯下拥吻。
  陈青获捏住男人下巴,拇指强硬地抵进唇齿。男人半身倾倒在他掌心,双手攥他衣领保持平衡,而他慵懒随意地垂眸,送上一幅堪比《胜利之吻》的构图。
  那又怎样。吴砚之冷笑:“中了蛊惑而已。”
  肥遗:“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真的爱上九尾狐。怕你成了第二个石涅,丢下我们一千年没人管没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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