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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素有一瞬间的惊恸，他感觉到丈夫正在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那种失去的感觉，他徒劳无力，根本抓不住。他的婚姻正在迅速地崩塌。
第二天，他们便开始上山。宁素查看过了，这不是他高中时候有着清寺的那座山，但也是很像的。
那位前辈老总非常年轻，特别喜欢在这边露营。下雨后，就困在了山上。经过这些天，雨小了，也没有塌方的迹象。他们才肯进入山里。
一片雾蒙蒙的山恋，他们在雨中前行。盘山公路上宁素望着窗外，他与陆凌风被捆在一起了。
到了之后，那位前辈正从林中捞着一条鱼出来，见到他们很高兴，邀他们晚上在庄园里吃鱼。
山里还算安全，雨水充沛，本来枯竭的河道也有了流水。庄园里有一种清新的风光。在这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可以露营、钓鱼、露天烧烤。然而，没有人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前几天，老总都只谈风月，不提国事，顾左右而言他地邀请他们在庄园游玩。后来，他们连老总的面也见不到了。
他们只能滞留在这里。
下着小雨，几个人围坐在一只小火炉前做东西吃。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准备，这些天，几个人愈发沉默，事情不顺，交谈很少。傅西骁采买东西去了。
陆凌风道：“我去钓鱼。”
宁素往炉子里添了把柴。
宁素看到宁臻望着男人离去的身影。
宁臻道：“阿素，将洋葱给我吧。”
宁素将身边的洋葱递给他。
宁臻用刀切洋葱，又切姜丝、葱和蒜，准备着鱼腹中的材料，等陆凌风将鱼钓回来，蒸鱼吃。
宁素看着他娴熟的手法。
宁臻一笑：“在外面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习惯了。”
宁素从不知道他在外面的生活。
而当时他又为什么远走异国，离开陆凌风。
“这里好像大学时候夏令营的地方是吧。”
“嗯。”
大学，偶尔宁臻也会带他去见陆凌风。尽管大多时候，宁素都找事推辞。但学校外，有新开的餐厅，宁臻也会带他去的。
那时候，便会碰到陆凌风。
他和陆凌风在高中后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他没想到，宁臻还会将他带到男人面前。
而这人，已经是哥哥的“男朋友”了。
宁臻和陆凌风点餐，宁素便在旁陪着。宁臻当时点的是怀石料理，和前几天陆凌风点的京料理差不了太多。
那是他第一次吃怀石料理，并不习惯那样繁复漫长的节奏。而这期间，他还要忍受哥哥与陆凌风在一起的酸涩和痛苦。
哥哥和陆凌风在谈他不知道的事情，上大学后，他们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在上向付的时候，他便有些难受。抬头，却看到陆凌风好像在看着自己。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雪山上的湖水一般，清冷、高贵，带一丝温柔地望向了他。为了这个眼神，他坚持完了那一顿漫长的日料。为了能见到陆凌风，他一次又一次接受宁臻的邀请，忍着痛苦，再次回到了他们身边。
直到大三那年夏令营。
那年夏天，宁臻要他陪同他们一起去夏令营。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篝火、露营、烧烤。宁臻很高兴，当时两家已经默认要联姻了。宁臻在敏感期到来的时候，似乎在减少抑制剂的用量。
宁素嘴中酸涩乏味地陪着他们坐在一旁。
宁臻和傅西骁去烧烤，只剩下了陆凌风。
在山上，离天空是那么的近。好像星星就在眼前，随手就能摘到。
他和男人沉默地坐着，没什么话说。苦涩蔓延在山风之间，在气氛即将要崩断的时候——陆凌风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宁臻怎么样？”
宁素一愣，心中苦涩难言。
“哥哥，他很好啊。”
“是吗？”
“哥哥是最好的，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很幸福吧。”
宁素冷静地说完这段话。
陆凌风蹙眉深思，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了，就这样猝然结束了那年的夏令营。他再次消失在两人视野，直到宁臻突然远走，陆凌风消沉至极，他才忍不住，又出现在男人面前。
之后，他便窃走了宁臻的爱。
然而，现在面对着宁臻。
“哥哥，对不起。是你……”
宁臻打断了他的话：“阿素，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宁素没有回答。他喜欢吗？他并不知道。
宁臻却捏了捏他的脸颊：“等一切结束，宁家交给我，阿素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哥？”
不错，宁臻往后要成为宁家的一家之主，而他也许就可以真的放手了……到时候，宁臻会自然而然和陆凌风在一起。
陆凌风一直没有回来，外面又开始下雨。宁臻望着外面的雨道：“我出去找一下他们。”
宁素给他递了一把伞。他现在浑身发冷，一直在忍耐着打针后带来的剧痛，根本没法出门。
宁臻拿着伞走了出去。
宁素在火炉旁守着。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宁臻的话。然而，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宁臻他们都没有回来。河道里的水越涨越高，隐约有些冲散堤坝的迹象，他有些心惊起来。
这时，傅西骁从外面回来了，全身湿透。
“他们两个呢？”
“你没遇到他们吗？”
“什么，他们都出去了？”
“哥哥找你们去了。”
“不好！”
山里河水暴涨，太危险了。傅西骁很不高兴，他还是第一次见傅西骁这么严肃。雨越下越大，河的两岸冲塌了很多树木，河水滚滚地漫过树枝。他的心情也紧张起来。他和傅西骁分别穿着雨衣出去找了一趟，宁素身子发冷，淋得湿透都没有找到。心一个劲地跳，越来越恐慌，他生怕两人出事。
他们往山里更深的地方找，他怕陆凌风出事，怕哥哥出事，还怕陆凌风再出类似雪山时候那样的状况。
又是各种未知和不确定，宁素的心都揪了起来。傅西骁怕两人也在山里迷路了，宁素再消失，拉着他又回来。
工作人员都派出去找了，还有当地的人。两人等在房间里。雨水顺着宁素的脸颊往下淌，冰冷地滑下来，心无情地往下坠去。他和傅西骁都像傻了一样在小火炉前等。才开始还不觉得，等到天渐渐黑下来，两人还没有踪影的时候，傅西骁急了，干脆跟着当地的救援队出去找了。
宁素低着头坐在火炉边，想了千百种可能，还觉得不会出事，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两人一夜都没有回来。
宁素坐在火炉边等了一夜，身体都有些僵硬了。这一夜又好似在雪山上的那一夜，痛苦、焦灼、恐惧，心里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埋葬……
凌晨，雨停了。还是一片昏暗的晓光中，宁臻扶着陆凌风从山中走了出来，两人淋得浑身狼狈，陆凌风的手臂好像还受伤了，被宁臻搭在肩上背了出来。
两人这么抱着出来，宁臻神情紧张，还在叫着陆凌风的名字。在看到宁素从帐篷里奔出来后，宁臻忽然后撤，将嘴唇发白、受伤的陆凌风交给宁素，一言不发地进了帐篷。
前一天，宁臻出去找陆凌风他们，结果遇到暴雨，暴雨在山间形成洪水，他们困在山中一夜，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而陆凌风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为了救他，树枝划破了男人的手臂。
幸好，及时用衬衫绑住止血，没有大事。
然而气氛却彻底怪异起来。
傅西骁沉默着，陆凌风受伤，医疗队赶紧过来重新治疗。宁素陪在男人身边。
陆凌风眉头微皱，一切都是宁臻在说，他一直在疼痛中盯着宁素。
“你出去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走。”他问他。
“没有。”宁素回答。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这一切都像这糟糕的天气一样，让几人的心情变得湿透。
宁臻和陆凌风都需要休整，几个人又在这边待了几天。
那位老总终于出现，在见面详谈后，终于答应试试。几人踏上了回来的归程。
车上没有人讲话。
陆凌风在后视镜里望着宁素的脸色。气氛降到谷底，两人一句话都没有了。他们就这样从海城回到了本市。而等待着宁素的却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 第45章 大厦倾颓
没有了亲吻，没有了拥抱，没有了目光接触，和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觉，宁素在婚姻内的所有根基都在崩塌。
他原本以为陆凌风是有些喜欢他的，在宁臻走后，这些年，特别是最新这两个月，他和陆凌风慢慢地靠近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宁臻的回归崩塌了。
这一两个月积攒起来的那点暧昧根本无法与十多年的过去抗衡。
几人回到本市，大家在机场自然分别，全程也没有多讲几句话。宁素和陆凌风回自己家，气氛非常僵。直到下车，宁素也一句话没讲，挣脱开安全带，就往家里走。
结果被那边下来的男人抓住了手腕。
“去哪？”
宁素冷然道：“在N市，你要盯着我，我们要假装。难道回来，没有人看着了，我还没有自由吗？”
陆凌风蹙眉，忍着手臂的痛楚：“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宁素甩开他的手。
婚姻最初就不是他的，陆凌风答应的时候，说的是都可以。政治联姻，没有宁臻，其他人毫无分别。他和宁臻没有分开，只不过中途宁臻走了，他身边没有了别人。
他想，过往那些看似甜蜜的暧昧，不过是和他在一起习惯了。他反复回想，男人和他的开始便是那种事，在一起的时光大部分都是沉沦至此，是因为Beta根本不用负责，Beta更为猎奇，所以才会一直找他做。
宁素转身进别墅里。
他这次，再也没有听男人的话，而是直接进了客房里，关上了门。
陆凌风看着自己Beta和他冷战的身影。他们结婚三年多，并没有吵过架。而这次，却好像没完没了，越来越严重，直到连婚姻都岌岌可危。
回来的几天，因为重整产业链成功，陆宁两家的汽车公司陡然壮大起来。两家的股份也开始了微妙的变化。秦秋非常欣慰，他知道，他看上的孩子绝对是没错的。
能够将宁家收入囊中，又借陆凌风把控住陆家最肥的一块肉，其他也就好办多了。
秦秋要给这次的功臣们犒赏，要给他们这些小辈办庆功party。
公司这几天也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副喜色，都觉得公司有救了，也许不用收购裁员，公司也能活下来。
然而宁臻他们却很少再来公司了，只有宁素每天还在坚持上班。黎小姐那边回国了，只是因为股权变动的原因，黎小姐万分警惕。
“如果因为你们，导致上边的投资有所差错，宁家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是懂的。”宁素明白。
从黎小姐那边出来，他又回了宁家一趟，将这次出差的事情都告诉了爷爷。他知道宁臻肯定也对爷爷讲过了，爷爷是丝毫不会瞒宁臻的。
他私下又传达了黎小姐那边的意思。爷爷对他这次的表现很满意。现在整个公司的股权结构都在变动，陆凌风手中拿到的越来越多。即便有爷爷、宁素和黎小姐那边，仍旧是不够。他们还需要一个帮手。
这几天，爷爷都在运筹帷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断地喘气，呼吸急促。
宁素连忙从抽屉里拿药给老人含上。老人颤颤巍巍地坐倒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苍老青紫的脸庞才缓过来一点。
“爷爷，你没事吧？”宁素吓坏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他，粗糙的手竭力地抓住他，那力气大得像要把他握紧。
“阿素……辛苦你了……”
“爷爷，你不要这么说。”
然而那双手最终却徒劳无力，只能虚虚地抓着他，使不出半分力气。宁素心里一阵的难过，这个庇护了他一生的人也老了。
“我知道，你怨我。”
“没有。”
爷爷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带着些许泪意。
“你怨我小时候没有照看好你，怨我把你送到陆家，怨我偏心阿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保住宁家，保住宁臻，才能保住你！有宁家的一片屋檐，才有你宁素的日子。Beta是不好过，但是你哥哥、宁家都对你不薄，就算是陆凌风，我也看得出来，他还算是个正经人，不会迁怒于你。有你哥哥这个Omega在，你和宁家我才放心啊。”
宁素拼命点头，后知后觉到老人的用心，眼中一片滚烫的热意。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去和阿臻商量，他刚回来，还不熟悉。你要帮他。”宁素点头。
“我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你了。”宁素又点头。
宁家的未来，万千的重担，老人最终还是只信任他，将这重担交予了他手中。
他和爷爷又秘密地聊了很久，方才出来。
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山雨欲来，而自己身心疲惫，身体一阵一阵的痛楚袭来。
宁素去了林冰的实验室，打了最后一针。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每天监测腺体的情况，准备植入手术了。这时候反而有些犹豫害怕起来。
陆家的Party在晚上，他注射了针剂，做完检查，还要回家换衣服。
身体到这时候已经透支。他不想回去了，叫程嘉元回去帮他拿衣服。他在这边换好，再去陆家。
此时，陆凌风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
宁素当时正躺在实验床上，气息微弱，痛到手都抬不起来。
“在……公司……”
“我在公司怎么没看到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办公室那件晚宴的礼服在哪里，我记得放在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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