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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素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终于感受到了今天的不同。
他回房换了衣服。
出来的时候，成蕊已经来了。陆凌风由女性Omega帮他换了一身西装、腕表，他一面低头和她说着事情，一边扣自己的袖扣。
成蕊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女性，男人是很挑剔的，袖扣的款式很多，放了一桌台。而成蕊却习惯了似的，每次都能挑中男人满意的款式。
两人这样自然而然地交谈，A和O的信息素也许会在这个时候巧妙又默契地碰撞，不需要什么话，一个抬手就能懂对方的意思。
这种信息素的交流不止存在于情人爱侣之间，同样存在于陌生人、同事、朋友、亲人之间，只要不冒犯到别人造成骚扰，是很寻常的事。
而这偏偏是一个Beta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成蕊看到宁素，点头道：“宁先生。”
她体贴地退出一段距离，只剩最后的领带了。她不好代劳。
宁素被让到陆凌风的面前，两人目光相接，陆凌风望着他。宁素迟迟地将一条真丝领带绕过男人的脖子，手指在上面打着结。因为离得男人太近了，呼吸间能闻到昨夜香波的味道。
宁素始终低着头，陆凌风什么都没做，任这个缓慢又难熬的结打到最后。
宁素道：“我先走了。”
陆凌风拨了一把Beta的腰，又把他逼回怀中。
“今天不上班。”
“什么？”
陆凌风的手掌握在他腰后，控制着他的方向直接将人带了出去。高傲的男人只给了他一个侧脸：“去你家。”
“？！”
宁素直到坐在车上往宁家去的时候，方才醒悟过来。成蕊坐在前面副驾驶，两人坐在后面。陆凌风的手依旧握在他的腰后，他只加了一件薄薄的大衣，被他这样困在怀里，宁素动都不敢动。陆凌风显然也没动。
他此刻冷着脸，手却捏在怀里堪堪一握的腰上，恨不得要捏死他。
车子驶进一座雕梁画栋的大门，山里的庄园泛着熟悉的鸟语花香。
宁素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带他回来了。
他很久没有回家了。自结婚后，他就很少再回来这里。从车窗望出去，园里的一草一木还是旧日模样。车子穿过倾泻下光斑的林荫道。以前总觉得这院子太大，房子很空，夜里像是吞噬人的怪兽。
宁素一大半的童年时光都是在宁家人无视和厌弃的环境里长大的。他的母亲把他扔到宁家就走了。小时候，他只能住在宁家最后排的一间小屋里。那里是连佣人都懒得来的。寂寞、孤独、阴冷，他常常躲在床底下才能熬过夜里的恐惧。而白天，他就像一只被人随便踢来踢去的球，经常受人欺负。
那时候，连佣人都敢欺负他。经常被骂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废物，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累赘。他躲在洗衣房哭，洗衣房的佣人忘了他在里面。洗衣房里热气蒸腾，门窗紧闭。他躺在洗衣房汪洋大海的地板上，差点溺死在里面。
他的Alpha堂哥像打扮家里的狗一样给他剪头发，尝试诱导他发Q，信息素不管用，就大发脾气，非要验验他是不是beta。父亲是个只顾享乐的二世祖，从未正眼瞧过他。叔伯姑姑虎视眈眈，生怕他分得一点继承权。有一次，他上学的时候，被送他的保镖压在车后座脱掉了校服裤子。他都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个对他有着和善笑容的中年男人手里逃走的。那一天，他无比憎恨着他私生子的身份。
少年时代的眼泪和软弱，仿佛都在昨日一般。要不是后来爷爷的照拂，也许他会死在宁家也说不定。
直到车停下来，陆凌风箍着他的腰带着他出现在宁家众人面前。宁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人的用意。
他的叔叔率先迎了出来，姑姑欢天喜地地笑着请他们进去。佣人们都围了上来。而他那院里子给狗洗澡的堂哥，和一向高傲从未理睬过他的妹妹，则神色不自然地望着他。
堂哥宁理一脚踹翻了给狗洗澡的水盆。
陆凌风一路牵着他走进客厅，今天所有的人都在，连他那不着调的父亲都打着哈欠出现了。
陆凌风只向他父亲示意后，便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坐下后，男人还握着他的手。大手捏着他的指骨，男人和他贴得很近，俊美的脸庞歪过头温柔地问他：“累不累？”
从头到尾，男人都对他表现出了亲密无比的姿态，像是和他亲昵惯了。
而这一路，陆凌风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没看过他一眼，车里像是冷窖一般。
此刻，他看着陆凌风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神，恍惚忘了自己怎么回应的，似乎是说了句不累。
陆凌风一笑，转过头道：“那就好。”
第0004章 还在恶劣
其实，陆凌风要他一起假装恩爱地来宁家，根本不用演。他不知道，只要他要，就算奉上自己，宁素也会心甘情愿。
宁素麻木地听着宁家人和身边这位新贵的寒暄。他们聊起前段时间在海岛的度假，他姑姑抱怨陆凌风过年都没有来一趟。
他小叔道：“凌风在外面还有一大摊子事呢，他哪有空回来。”
他姑姑笑道：“是我多嘴了，凌风你这次回来也很忙吧？我看财经杂志上报道的行程都排到很久了，你一定要小心身体哦。家里有我们在，你不用操心啦。”
他们拐弯抹角地就是不希望陆凌风回来。
陆凌风则看着他道：“那段时间是比较忙，也没有回去看宁素。”
宁素眉睫一颤，适时地摆出个微笑。他姑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下陷入寂静。
他二叔喝了杯茶：“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留下来吃顿饭吧。”
陆凌风道：“大概会多陪一下宁素吧。”
他笑着看向宁素。
众人却心里咯噔一声，敌意的目光集体刺向宁素。连他二叔都一时没了话语。
陆家和宁家算世交，但也仅限于他爷爷那一代。年轻人里两家的情谊已经很薄了。宁家的子侄们不争气，老头子一个人撑起家业，可也抵不住衰落和时代的冲击。在必要的时候，爷爷不惜割肉断腕，将云臻送了出去，请求陆家的帮助。当时，为了捆绑两家的利益，联姻的对象是选的宁臻的。他的Omega哥哥，宁家真正的当家人。
只是当时宁臻在国外突然出了意外，无法回来完婚。宁家又迫在眉睫。当时宁家并不是没有其他人选，是爷爷在宴席上开了个玩笑。他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助手，最乖也最忠诚的宁素，对陆凌风道：“凌风，你觉得阿素怎么样？”
在被当做两家相亲宴的宴会上，他和陆凌风霍然相望。陆家人皱了皱眉头，陆凌风的Omega爸爸道：“他是Beta吧？”
还没等爷爷再说什么，席上响起一个冷淡温柔的声音：“可以。”
陆凌风抬头望着他们：“我说可以，是谁无所谓。”
在当今这个世界，A和O因为信息素的原因，掌握了社会最顶层的权力和话语权。Beta是渺小底层的存在。在教育、婚姻、法律权益上，都无法得到很多保障。Beta更进入不了主流阶层的视野。
陆家人原本是属意宁臻的，宁臻是宁家下一任继承人，又是Omega。如果不是宁臻，他们满可以不用结这门婚事。然而，宁素……
当时陆凌风的两位爸爸没有说什么，但他们心里是不满意的。只是因为两家的情面和云臻集团，他们也不好拒绝。结婚三年，他们见宁素的次数屈指可数。陆家也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被当作物件一样送到陆家，也不过是保得住宁家的一时荣辱罢了。
而这些年过去，当宁家慢慢缓过劲后，宁家人又不想把云臻交出去了。明面上是他负责云臻，然而爷爷的势力根深蒂固。陆凌风虽说没有收回，但对这边的情况也不是不知道。陆宁两家渐渐紧张起来，所以他叔叔姑姑一听到陆凌风回来才会如此紧张。
然而爷爷这次既然要陆凌风回来，也许就是想要了结这件事吧。
楼上下来佣人说爷爷等他们很久了，要他们去书房见面。
陆凌风一挑眉，宁素想大概他和爷爷达成了默契。于是两人先暂别了众人，宁素带着陆凌风上楼。
书房这一带是宁素少年时最常呆的地方，爷爷对他要求很严格，每天都要看很多的书。爷爷在书房做事，他就缩在角落。没人搭理，他也能呆上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跟在爷爷后面，像小跟屁虫。爷爷再让佣人给他端饭来吃。整个少年时光，他几乎是泡在书房里的。这里充满了旧日的回忆和安全感。
宁素的身体在离开宁家人后也放松了很多。陆凌风看着前面的人，对他道：“你先回房间去。”
“我陪你进去吧。”
“不必。”
在离开众人视野的那刻，陆凌风就松开了他的手。两人又回到冷淡的距离。
宁素回房间去了。爷爷和陆凌风到底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回到自己原来那间卧室，这里没什么改变，除了塞了很多小孩子的玩具，大概是宁理小时候的。
他坐下来翻了翻以前的相册，他很少拍照，里面只有一张他长大后和爷爷的照片。相片上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那，目中含光地微笑着。他陪侍在一侧，穿得西装革履。老人总是说他不要这么穿，没点年轻人的朝气。但每次他这样站在他身边，老人又是很高兴的。
在这个家里，大概只有爷爷给过他些许温暖。
在他翻着相册的时候，佣人进来，说爷爷让他也去一趟。
他问陆凌风呢？佣人说，陆先生已经下去了，待会开饭，爷爷要他们留下吃饭。
他心领神会，大概他们已经谈好了。
他走进书房，爷爷先迎了过来。
“阿素，快过来。”
他叫了声爷爷，扶着老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老人家年纪大了，性格愈发俏皮。他偷偷地问宁素：
“陆家那小子对你怎么样？”
宁素脸上一窘，对着至亲的爷爷也只能道：“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抽着一根烟，素日的果断让他在此时不再犹豫。
“阿素，爷爷让你来，是想要你帮爷爷个忙。”
“爷爷您说。”
在公司他是爷爷的一把手，最忠实的助手；在私下，他同样帮他处理了太多的事。他是宁家最好的一把刀。这些年来，他为了活下来，和这个老人保持了最高程度的默契。
“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我要陆家的小子回来，也是无奈之举……”
“我知道的，爷爷。”
当初的承诺，以及陆家的势力，云臻是非要让出去不可的。
“这两年公司虽然缓过一点来了，但根基还是伤得很深。加上形势也不好，我们还是需要陆家的帮助。”他点头。
老人抓着他的手，和蔼地对他道：“所以，你帮我看着他，让他先把集团壮大起来。我已经发布出去了，他任职CEO，你到他身边去，每一件事都要向我汇报。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在充满亲切回忆的书房，在这唯一给过他温情的地方，他几乎有些听不清老人在讲什么。
他脑子昏昏沉沉，心里有个冰冷的声音从深处浮上来，让他碰都不敢碰。
良久，老人重重地握着他的手，闭着眼道：“阿素是会帮爷爷忙的吧？”
直到此刻，宁素终于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把云臻还回去。不仅没有想过，甚至反复利用。他有没有想过，他在陆凌风身边的处境？一旦陆家和宁家撕破脸，他如何自处？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年所谓的亲情，他所有的教授和爱护，都不过是因为想用好这把刀吗！
他望着老人的眼睛，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如果今天是哥哥，爷爷也会让他这么做吗？”
老头眉头一竖，怒道：“胡说！阿臻是宁家的当家，怎么能去陆家！这个你不要管。”
他被吼得震在那里，有那么一刻，眼泪会滔滔流下来。可是，没有。
他不过是明白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让宁臻去陆家，宁臻是宁家的至宝，怎么可能轻易送人。能送人的，也不过是他这样多余的人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怎么进行的家宴。家宴上，大家都和乐融融。陆凌风剥了一只虾，喂到了他的嘴边。当湳沨着众人的面，他艰难地咽下了。这个高傲从没有服侍过别人的人笑了笑，温柔地帮他拭去嘴角的湿痕，仿佛两人情深爱笃。
爷爷一直看着他们笑，很满意。席上当场公布了公司的调动。在宁家，他是老爷子的心腹，是公司的二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丈夫更是手握大权。众人的仇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杀”死。
在他走的时候，那个他视为至亲的老人慈爱又沉重地握着他的手，将他和丈夫一起送到门口。老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他好好帮陆凌风。
夜色深了，他回头望向这座宅院。他知道他再没有家了，也没有了亲人。若是要有，那么这把刀就必须刺向陆凌风。没有人管他怎么想，宁家的人们都回去了，只留了几个小辈。
他即将上车，宁理忽然拽了一把狗绳，大声地说了一句：“呸，也不过是宁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他的妹妹在旁边一笑，大门即将关闭，陆凌风在车上似乎没有听到。他弯腰上车，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路上，陆凌风和他都没有说话。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两人之间愈发地冷了下来。窗外的景色倏忽而过，他们坐在车厢两侧，像最孤独的两个人。
陆凌风侧头看了一眼宁素，宁素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在感受到男人视线的时候，宁素疑问地望过去。陆凌风扭过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他愣了愣，说：“好。”
于是，车子抛下了宁素，换了一辆车送他回家。陆凌风消失而去。到家后，屋里又冷又冰，宁素实在累得厉害，倒在床上便昏昏睡去。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陆凌风那一夜都没有回来。
第0005章 冷战
陆凌风一夜未归。
宁素早上醒来头就发晕，身旁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婚床上两只枕头摆放整齐，似乎前天夜里那人的温度还在。
他一个人吃了饭，胃里恶心地难受，但还是强咽下去了。这个家像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冷得人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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