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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风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宁素，家里整整齐齐，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也似乎有了很大的分别。太干净了，没有生活的气息。
第一天上班回到公司也没有看到宁素。这才发觉，虽然都在同一家公司，但不见面还是很容易的。Beta似乎在忙，他也忙。两人中午餐厅没遇到，开会的时候没在一起，下午陆凌风出门谈事。直到傍晚，他从外面回来，带着成蕊匆匆进电梯。
电梯里，宁素穿一身黑西装，戴墨镜，正拿着文件夹去楼上。程嘉元也在。
相隔十五天，漂洋过海两个城市，一切已是沧海桑田。
原本以为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如今却是相顾无言。他们隔着生死，在这间电梯里再次相见。
他的目光在那张苍白清秀的面孔上扫过，短短的几天，宁素就瘦了一圈，神色也有些疲惫。而宁素没想到他们会进来，也望向他们。
四个人在狭窄的电梯间里等数字变换。
成蕊说：“陆总，接下来是不是要定一下晚餐？”
陆凌风看着宁素：“不必了。”
成蕊瞧了一下宁素的神色：“……那安排车送您和宁总吗？”
宁素道：“送先生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他的声音都是那样的客气与疏离。
陆凌风看向宁素，宁素穿着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黑色西装，一双淡然沉稳的眼睛掩在镜片后面，严谨刻板的，剥夺了所有的柔软、甜美和依赖，湮灭了这段日子以来的光，充满冷静与克制地拒绝了他。
一切回到最初他回到家的那瞬，这期间的所有热情和暧昧都抽走了。
陆凌风道：“回家。”
陆凌风在下一层下电梯，直接从那层坐总裁专用电梯下车库，由成蕊开车回家。
他回去洗了澡，处理了一会工作，坐在窗边喝咖啡。往日的晚上，是带了一丝客气的暧昧的。宁素用咖啡机做两杯咖啡，成对的骨瓷杯子，自己一杯，递给他一杯。Beta穿着睡衣会陪他坐在一张沙发上，消磨着夜晚的光阴。
陆凌风尽管在外面杀伐决断，游刃有余，但在家却是极为喜静的。男人喜欢独处，享受独处，独立、优秀、高智商，厌恶一切虚伪的东西。门槛高的只有极少的人能进入他的世界。宁素常常不懂他在想什么。
陆凌风也不知道宁素晚上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事情做，他经常会鼓捣他那些花木，收藏一些盘子，会喂溜达到窗外的流浪猫，会研究煮东西，甚至会修水管……生活里一些细微的小事在他做来也透着闲情逸致。而宁素不懂男人的时候，便唯有陪伴。两人晚上会玩一种棋盘游戏，宁素才开始每次都会输，表情懊恼，男人下完都会心情很好。后来下得久了，宁素又会赢，这时候男人看他的目光都会变了。
而现在，男人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咖啡的苦涩香气。
夜深，他回卧室去睡。一个人躺在床上，才觉出这婚床的空旷。而这张婚床，这栋房子，能保存多久，现在也成了一个未知数。床的枕头一侧是青年那件烟紫色的睡衣，柔软的料子似乎还残存着熟悉的温度。他看了会书，等到零点，宁素还没有回来。昏昏欲睡的时候，床的那边一沉，有什么东西上床来了，躺在了一边。
两人之间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风从窗外吹进来，珠帘沙沙作响。
去Beta社区之前，他们还在这个房间温存。他将他从浴室抱出来，Beta不防备被抬高，浑身无力地看他，带一丝甜蜜地搂着他的脖颈。被抱上床之后，Beta一直黏在他怀里，两人不断地接吻。
陆凌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和宁素都很忙，也没有时间见面。往日再忙，那道仰慕而热烈的目光都在跟在他身上，而现在却没有了。
忙到晚上回家，陆凌风疲惫地进门，房间里有温暖的光，他在。
陆凌风在玄关换鞋，领带抽下来，装作不经意地进餐厅。
然而餐厅里没有人，厨房没有开灯，一切都是干净又空旷的模样。
他回过头，正想找人，宁素从卧室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出来。两人在走廊遇到，宁素有些愣住，又冷静地：“最近有点事情要忙，怕打扰到你，我先去客房睡。”
陆凌风看着他，目光如刀片一样刮过宁素的身体。
宁素被堵在男人和墙壁之间，而他就那么让他看着。一起过夜的夜晚太痛苦，一次就够了。
Beta的眼睛里带了一丝愁绪、疲惫和倔强。
两人对峙良久，陆凌风最终让开来，放他走了。
两人的关系一断再断，原以为回到过去，客气疏离就算了。然而还能想办法，再一次躲避、远离。白天，在公司根本不会遇见；晚上，在一栋房子里，两个房间，隔着墙生活着，关系跌落谷底。
到最后，陆宁两家给陆凌风办一个接风宴。秦秋大肆张罗，邀请了许多的人，便是要陆凌风走出来，以乐天汽车最大股东和掌门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自己也是鼎力支持，长袖善舞。
宁素也出席了，全程扮演好陆家三子新婚夫人的角色，和陆凌风一起应酬着客人。只是这一次，比起上一次更为客气冰冷。两人全程没有什么交流，也没有目光的接触，皆是繁忙的交际场合的应对，一丝情意也无。
孟非桐觉出两人的冰冷，陆宁两家人也都似乎看出来了。没人过来打扰他们。
自从上次在陆家闹了一场后，卢英奇他们就不和Beta一起说笑了。沈筠只最开始和他们说了会话，秦秋则全程没有理。既然秦秋不理这位Beta，那么整个陆家乃至交际场的人也就没再与Beta有交集。那杯幽蓝色的液体依旧分发给每个人，但再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说什么。
一晚的忙碌之后，喧嚣繁华后的落寞。宁素还要和陆凌风一起坐车回家。回去的车上，密闭空间里，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客气地相对坐着。新的司机开车很稳，两人再不会试探地触碰着彼此的双手，再不会像两个小动物一样被陆家赶出来后相依为命，再不会有那种灵魂触动、彼此靠近，暧昧心悸的感觉……在有着那么多热烈回忆的空间里，两人还在，却好像什么都变了。宁素望着窗外掠过的影子，忽然是那么的难过。
他们一起下车，还要一起进那栋冰冷的房子，一起隔着墙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宁素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窒息。
而就在这样窒息压抑的婚姻生活中，宁臻回国了。
◇ 第37章 宁臻回来了
宁臻回国的那天，是从未有过的晴朗。傅西骁执意去机场接机，宁素和陆凌风当然也要去。爷爷本来要去的，被宁素拦下了。最后，只有他们小辈——宁素、陆凌风、傅西骁和孟非桐去接机。
宁素接到宁臻回国的消息时有些恍惚，虽然他和宁臻还保持着固有的联系，但是宁臻出国太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哥哥的消息了。家里只有爷爷知道宁臻具体在做什么。而宁臻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呢？
他显然也不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傅西骁知道得比他还早。这也意味着，陆凌风也是知道的，甚至比他早知道。大四下半学期，他在槐荫路公寓第一次和男人上床时看到的那条信息，还扎根在宁素心底。
陆凌风和宁臻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他不知道，也没敢问过。但他知道，陆凌风和宁臻是密友，他们有着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习惯，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上学时，陆凌风不管在哪，宁臻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他一直记得自习室里少年回头看宁臻的神情，记得那个花园里的早晨，宁臻急着跑来告诉他们，他分化了。他们在花园里站着，羞涩试探地进行着第一次信息素的交流。
也许，那就是AO之间某种高等的联系，所谓的信息素的吸引了。他无法抵达的世界，宁臻早就已经得到了。他们能够闻到彼此的信息素，能知彼此所想、懂彼此所感。AO信息素的吸引，会让他们的精神无比亲密……这一切都在他失败之后，变得愈发敏感，也更难以企及。
而所有人都知道陆、宁两家的婚约本来是陆凌风和宁臻的，只不过宁臻远走，给了他机会，让爷爷阴错阳差地将他送了出去。
五年时间，宁臻远走他乡，陆凌风和哥哥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机场里人很多，傅西骁准备了花束，还准备了接机海报，就在国际抵达的出口等着。孟非桐说，也不用这么舔狗吧？傅西骁切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陆凌风穿着西装等在门口，男人这样等人似乎是第一次，一向是别人等他的。陆凌风不时看一眼手表，和他站在一起。距离太近，对方身上的体温和气息都还是熟悉的，领带是他买的那一条，衣服是他送洗过的那一套。早上他将送过来的衣服放进更衣室的时候，男人正好从浴室出来，两人就那么撞上，却无话可说。结果转眼他就穿上了。彼此住在一起，对方身上的一切他都熟知、了解，却仍旧抵达不了他的内心。他们这样熟悉又陌生地站在一起，扮演着一对和谐的夫夫，等待着宁臻的出现。
国际航班的消息跳转，出口渐渐走出来很多人。宁素的心情莫名的紧张。宁臻回来了，他的少年记忆回来了，连同宁臻、陆凌风和他三人一起的噩梦时光也好像跟着回来了。他偷窃了宁臻的爱，而现在到了被审判的时候。
他看到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装的青年，没有什么修饰，头发蓬乱，背着一把琴，拖着行李往这边走。有一同出来的国外友人问他怎么去某某地方，他用英文给对方解释怎么搭地铁、怎么买票，后来连工作人员都过来了。青年和对方相谈甚欢地从出口出来，那人脸若银盘、眼似秋水，生来就好像带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万分的引人注目。
宁臻先看到了他们，他放下琴，不顾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散漫蓬乱的样子，过去先抱住了宁素他们。傅西骁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怎么不早说，我过去接你。”
宁臻笑道：“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宁臻享受地抱着宁素：“好久不见啊，阿素。”
宁素仿佛一瞬间回到跟在宁臻身边的小时候：“哥……”
两人抱了很久，所有人都和宁臻打过招呼。最后，宁臻将目光投向后面的陆凌风，带着一丝久违的口吻叫了他一声：“陆凌风。”
陆凌风面对着少年时的好友，如今太太的哥哥，点了下头。
两人的手上前交握，宁臻微微笑着，两人一时便那样站在那互相望着。
傅西骁连忙将花束送上，说已经定了餐厅请宁臻吃大餐。宁臻背着琴和傅西骁走在前面，陆凌风和宁素走在后面。前面两人有说有笑，后面的夫夫倒是一句话都没有。到了停车场，宁臻说太累了，先回家一趟，晚上他们再聚。
宁臻笑着对陆凌风道：“能不能借阿素一会儿，让他陪我回趟家。”
陆凌风看了宁素一眼，想他估计是巴不得不和他在一起的。
“随意。”
本来宁素已经上了迈巴赫，这时便下来跟着宁臻上了傅西骁的车。陆凌风自行钻入车里，宁臻又对傅西骁道：“借用一下你的车哦。”
“我也不能去啊？”
宁臻拿了钥匙冲他挥手：“晚上见！”
如此，只剩兄弟俩人了。宁臻开车，两人又像回到小时候，宁臻笑道：“这里的街道变化好大，倒有些不敢开了。”
宁素道：“我来开也可以。”
“那你来。”
宁臻对路不熟悉，最后还是交给宁素。宁素直接开着车往山上去。宁臻的目光带着笑意，频频地落在宁素脸上。
“怎么了？”
“感觉阿素长大了呢。”
宁素道：“有吗？”
从前，他是他身边的一抹影子。现在的宁素，已经是执掌宁家的二把手，是承担起家庭责任的大人了。
宁臻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辛苦了，阿素。”
宁素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些年，这个家里没有人对他说过辛苦，没有道过谢。宁臻远在天边，做着他自己的事，正是因为宁家有宁素在，他给了宁臻片刻的自由。现在他回来了，就像是接力棒一样，阿素可以把肩上的责任交给他了。
宁臻牵着宁素的手，和他一起进入了宁家。
宁家自然是一片欢乐的气氛，爷爷、叔叔、姑姑都出来了，甚至连他那常年不见踪影的父亲也现身，一家人众星捧月地迎接着宁臻，爷爷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长孙。
瞬间，宁素又变回宁家无足轻重的那个影子。连爷爷眼里也没有了他的存在。全家欣喜的目光和希望都压在了身为Omega的宁臻身上，宁臻倒有些盛情难却。
在家宴之前，宁臻想先洗澡、换衣服、收拾行李。他示意和宁素一起上楼，爷爷看了宁素一眼，让他们一起去了。
宁素这些天做的事他不是不知，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宁臻和宁素的房间挨着，阳台都连在一起。偶尔宁臻会跑来他房间睡，躺在他的床上看书。兄弟俩人多年没见，宁臻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和他聊天。宁素陪了他一会，见佣人在外面转了两圈，便悄然出来，上楼，进爷爷的房间。
爷爷劈头盖脸将一本文件摔在他身上。
“你自己看！”
他戴着眼镜，穿那身黑西装，从地上捡起那份文件，微微蹙眉。
“别人都把手伸到你家里来了，你还不知警惕。这段日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宁素翻看着那本文件：“这不可能，黎小姐不会和乐天那边有联系的。”
“什么？”
“黎小姐这边一直由我亲自联系，而且做的是境外投资。他们很难发现。即便发现了也没什么用，他们搭不到黎小姐那条线。我已经将她送出国了。再说，现在的局面对他们很不利，上边未必是想让他们继续包揽新区的。”
“你没有告诉陆家的人？”
“没有。”
“哼，我看你的心是野了，根本就不在宁家。这段时间，你很不听我的话。要不是你这么不听话，我怎么会叫宁臻回来？黎小姐那边你不用跟了，交给宁臻去做。你出去吧。”
爷爷像吩咐下属一样叫他出去，十多年来的信任就这样崩溃。
宁素有一瞬间的面容麻木，而这时宁臻敲了敲书房的门，他理所当然地进入宁家这间红屋子。宁素出去，将门掩上，看到爷爷慈祥地握住了宁臻的手，与他细谈着宁家的林林总总。
这些年，他陪在爷爷身边，是他最贴心的人。然而也抵不过一个宁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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