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的情绪低落下去。
“走吧诺曼,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看看你今天又收到了什么?哇哦,这么多,大家还真是喜欢你啊。”
前方传来阿贝尔的招呼声,诺曼打起精神,笑着回应:“他们也很喜欢你。”
“哈哈,大家一直都很友善……咦?有鸡蛋,这是格雷斯太太家的吧,只有她家母鸡生的蛋才这么圆润,明天我去她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正好她拜托我修理的留声机也修好了,一起给她送过去,不过这些鸡蛋是不是太多了,要找地方放起来才行……”
饭菜的香气飘荡在小屋内,煤油灯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
看着青年忙忙碌碌的身影,诺曼的眼神逐渐坚定。
没有人会接受朝夕相处的爱人是魔王,他不想看见阿尔恐惧、厌恶的眼神,但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他总有一天会暴露身份。
他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为此,他将不惜一切。
第2章
“艾伯特小姐怎么样?”
晚饭后,诺曼主动去洗刷了碗碟,回到客厅,阿贝尔正坐在壁炉前雕刻木雕,身边放了一排已经刻好的猫头鹰,见他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诺曼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他手指灵活转动,木头碎屑“簌簌”落下,在地面堆成小小一堆,像绒绒的草垛。
诺曼看着那些“草垛”和旁边的猫头鹰小队,回答:“庄重,矜持,守礼……一位标准的淑女。”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聪明。”
阿贝尔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很高的评价。”
认识五年,在一起四年,他可是很了解自己这位伴侣的,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诺曼一幅好好先生的样子,对谁都很温和,但实际上呢,这人懒散,冷淡,最不耐烦无谓的交流。
特别是在教学上,碍于老师的身份,诺曼会多点耐心,可要是三遍五遍还讲不明白,这人就会开始生气,虽然那不会发火,但抿起嘴唇、冷下脸色的模样多有压迫感,看看那些眼泪汪汪的小萝卜头们就知道了。
镇上再调皮捣蛋的孩子,到了冷着脸的诺曼面前都要变成鹌鹑,瑟瑟发抖,不敢造次,以至于镇民们现在跟自家兔崽子们斗智斗勇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再捣蛋,我就让诺曼先生来了。”通常都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而现在看着自家伴侣和缓的脸色,阿贝尔笑了笑,看来那位爱丽丝小姐,起码在理解力上,很让诺曼满意。
他吹掉木雕上多余的木屑,给猫头鹰小队又增加了一名新成员,随后重新拿起一块木头雕刻,继续闲聊。
“艾伯特先生怎么会想要请你去当家庭教师?”
诺曼想了想:“似乎是艾伯特小姐过段时间要嫁去王都,王都最近流行天文学,艾伯特先生和艾伯特夫人想让艾伯特小姐嫁过去之后能融入贵族夫人们的圈子,有些话题聊。”
“王都啊……”阿贝尔皱了皱鼻子,像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的确,王都的贵族们比较排外,要是被瞧不起就麻烦了,艾伯特先生和艾伯特夫人考虑得很周到。”
他继续雕刻,没再谈论这个话题,专注着手上初露模样的猫头鹰。
诺曼也没说话,他正在克制自己。
他看着阿贝尔。
青年坐在壁炉边,低着头,认真地雕刻着手里的木雕。
壁炉的火光在他的眼中跳动,给新绿色的眼睛染上一层橘黄,那些细密的睫毛像是黑色的蝴蝶翅膀,时不时扑闪一下,挠得人心里发痒。
他的脸颊也带着薄薄的橘红,看起来饱满莹润,仿佛散发着香气。
诺曼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这具身体早已被魔力同化成他的一部分,随着侵蚀程度加深,会越来越偏向他的本体,而他的本体……实话说,并不是擅长克制欲望的类型。
但再怎么说,他也不能真的把阿贝尔吃掉。
这种冲动只能转化成另一种。
诺曼忍了忍,起身走到阿贝尔身边,从背后抱住青年的腰,把脸埋在青年温暖的背上。
“诺曼?”阿贝尔有些诧异,这种带着些依赖的举动,诺曼一向很少做。
听不到回答,青年脸上的疑惑又变成了担心:“怎么了?”
诺曼摇了摇头,欲望在心中蠢蠢欲动,甚至幻觉般地感受到了喉咙的干渴,想要咬开怀里人的皮肉,吮吸底下滚烫甘甜的鲜血。
他带着些渴望的呼唤:“阿尔……”
阿贝尔听懂了,他愣了一下,脸色慢慢变得红润,低声说:“不是昨天才……”
诺曼抱着他不撒手。
僵持了一会儿,阿贝尔有些无奈地放下刻刀和木雕,拍拍手:“好吧,但我得先去洗个澡?”
诺曼把他拉起来,亲吻他的嘴唇,控制着不去咬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含含糊糊说:“一起。”
“等等……喂……诺曼……”
……
清晨,诺曼起床时,阿贝尔也醒了。
“再睡一会儿吗?”看着青年脸上隐隐透出的疲倦,诺曼问道。
阿贝尔打了个哈欠,也起床穿衣:“不了,老萨姆说南边森林里有熊的脚印,我今天要过去看看,路程有点远,早点出发,不然回来要天黑了。”
诺曼愣了一下,有些愧疚:“你应该早告诉我。”
要是知道阿贝尔今天要去巡逻,昨天他就忍了。
阿贝尔冲他眨了眨眼睛:“满足爱人的需要也是我应尽的义务,你说的,我们可是伴侣。”
他揽住诺曼的脖子,亲亲他的脸颊,笑着说:“不过我今天不想做饭,所以,作为伴侣,亲爱的诺曼先生,可以请你为我准备一份早餐吗?”
诺曼回吻了他一下,满足爱人的撒娇:“当然,乐意至极。”
早饭后,阿贝尔背着猎弓离开家,诺曼收拾了一下餐桌,又应付完上门领取猫头鹰的小萝卜头们,拿着装有眼球和手帕的玻璃瓶出了门。
作为干掉老魔王奥萨德,平推整个深渊,车翻所有不服的魔族并强行让其俯首称臣的新魔王,因为实力过于强大,以至于从他本体上脱落的部分也会变成魔物,如果处理不好,就会给普通人带来麻烦,身体弱一点的,甚至可能会因为沾染到魔气死亡。
他的本体禁魔,艾泽大陆上的所有法师都破不了他的防御,教廷的圣水对他有些伤害,但极其有限,仅能造成皮肉伤,唯一能对他产生死亡威胁的,只有勇者和他的圣剑。
而他本体的一部分变成的魔物,比起本体就差了很多。
除了勇者和圣剑,还会被圣水重伤,如果是勇者加持过的圣水,则可以彻底净化,但诺曼既没有理由去教廷要圣水,也不可能去找勇者帮忙。
所以也只能跑远一点,偷偷摸摸自己解决。
……
罗格镇东面是一片平原,有一条大路通往其他城市,其余三面被广袤的森林环绕。
考虑到阿贝尔去了南边,诺曼不想和他撞上,就往反方向走,进了北边的森林。
他先是保持着正常的速度,直到远离了小镇后,四处看了看,确定周边没有人后,脱了上衣拿在手里,然后微微躬身。
一对宽阔的翅膀从背后展开。
这对从肩胛骨处伸出的翅膀宛如一双巨大的蝙蝠翼,翼展足有数米长,粗大的骨节间仅由一层薄膜相连,色泽漆黑,却又好像泛着奇异的光彩,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一片片细小的鳞片,覆盖在整个翅膀上,尾端则生出尖锐的骨刺,轻轻一挥,几棵高大的树木便被拦腰截断,倾斜着倒地。
听着耳边的轰隆声,诺曼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翅膀边缘。
魔力溢出太多,用这具身体有点难以控制,翅膀一不小心就放多了。
希望巡逻的人不会发现。
诺曼扇动翅膀,飞到树冠上方,往森林深处飞去。
大白天他不敢飞得太放肆,只贴着树梢飞了一会儿,等离罗格镇足够远后,就收敛翅膀,落到地面,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拿出玻璃瓶。
一晚上过去,玻璃瓶里只剩下了一只眼球,另一只和沾了血的手帕都不见了,与之相对的,剩下的这只眼球体型变得更大,还长出了一对小小的肉翅,在瓶子里左冲右突,比昨天暴躁了许多。
诺曼一点不意外。
深渊生物都是这样,掠夺与厮杀刻在了它们的本能里,互相吞噬很正常。
就是和其他恶魔一样没脑子,看着让人烦躁。
诺曼面无表情,把暴躁的眼球倒在手上,使劲捏爆。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惨叫,漆黑的眼球炸成一蓬黑雾。
微风吹过,黑雾顺着风飘落到地面,接触到的植物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力,绿草茵茵的地面多出了一片突兀的枯黄。
解决了眼球,再把玻璃瓶碾碎埋进地里,诺曼拍了拍手,扑扇翅膀飞上天空,原路返回。
回到家里,红砖小屋和走之前一样,门依然关着,阿贝尔还没回来。
诺曼在屋里转了一圈,想了想阿贝尔走前的交代,拿着修好的留声机出门,准备还给格雷斯太太,顺便帮帮忙。
同一时刻,北边森林里,两个人背着弓箭的人在行走。
其中一个在抱怨:“真是的,老爹的记性也太差了,我明明说是北面的森林,他怎么能记成南面?还好阿贝尔你跟我遇见了,要不然就要白跑那么远。”
阿贝尔安慰道:“没关系的萨姆,反正冬天快要到了,南面也一样要巡逻,早点去看看也没什么。”
“那边是我和汉克负责的地方,都交给你怎么行?你不是要累坏了。”萨姆开了个玩笑,“就算你不介意,诺曼先生也要冲我发脾气了。”
红棕发的青年想了想那个画面,笑了起来:“那样也不错,我还没见过诺曼发脾气的样子,可以见识一下。”
萨姆哈哈笑了两声:“诺曼先生的脾气是很好,不笑的时候也很威严,就像我家那个小滑头,调皮捣蛋,在家里烦死个人,也就你和诺曼先生管得住他,昨天回来还说什么要找你领猫头鹰,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乖得不行。”
“托克是个好孩子……”
两人边走边聊,忽然,萨姆“咦”了一声,看着前方几棵断裂的树,“这些树怎么断了?”
他下意识想走近看看,却被人拦住了。
萨姆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身旁的青年此时表情十分严肃:“……阿贝尔,怎么了?”
“别过去。”阿贝尔的脸色有些凝重。
他上前几步,视线扫过眼前的场景,在几棵树断裂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
……深渊的气息。
第3章
阿贝尔回过头,对萨姆说:“你去找萨里神父,让他准备一些圣水,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我去里面看看。”
说完,他不管身后的呼喊,径直往森林深处跑去。
脱落了同伴的视野,阿贝尔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背上的弓箭不再是他的负累,地上丛生的灌木、蟠虬的树根也不再是阻碍,他像林鹿一般轻盈,又像猎豹一样矫健,在树丛间快速穿行,仿佛古老传说中的精灵。
奔行了许久,阿贝尔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附近是一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却看不见一只饮水的动物。
怪异的死寂,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所有生灵驱散。
不远处,绿茵茵的草地上,一块枯黑的土地十分明显。
在阿贝尔的眼中,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深渊气息浓郁到快要满溢出来,无比鲜明地叫嚣着存在感。
“魔物……”
新绿色的眼睛冷然下来。
他走到跟前,单膝跪在草地上,手掌虚虚抚过枯黑的地面。
莹白的微光从手心里散发出来,变成晶莹的光点,没入泥土中。
仿佛画家擦去了画纸上的污渍,随着光点落下,枯黑的地面慢慢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但凡听过一点传奇故事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会联想到一个词——净化。
独属于勇者的,针对深渊生物百分百的净化之力。
而作为净化了这一片土地的本人,红棕发的青年吐出一口气,神色没有放松。
他曾经杀死过无数魔物,因而能够看出,这些深渊气息,是一只魔物被杀死后留下的。
从残留的浓度来看,这只被杀死的魔物绝对不弱,但周围却没有战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杀死它的东西只会比它更强,强到足以一击必杀。
光明法师?教廷的人?还是另一只魔物?
阿贝尔在附近看了看,发现了一些脚印。
因为凌乱的草叶遮挡,脚印的轮廓并不很清晰,但能看出是同一个人的。
脚印旁边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阿贝尔谨慎的拿出一只羽箭,用箭尖挖开泥土,露出底下掩埋的东西。
——一些亮晶晶的透明碎片。
这是什么?
阿贝尔打量了几眼,不确定地想,好像是玻璃?
他不太能分辨得出来,这些碎片被碾得太碎了,有些几乎成了粉末。
他站了起来,又扩大范围找了找,没发现什么别的痕迹,就掉头回去。
回到跟萨姆分开的地方,几棵高大的树依然歪歪斜斜倒在那里,断口光滑,像是被利刃切开似的整齐。
阿贝尔将上面残存的深渊气息也同样净化掉,以免伤到镇上的居民。
弄断这些树的人是否就是溪边脚印的主人?他是被杀死的魔物,还是杀死魔物的人?那些玻璃碎片又有什么用处?
线索太少,可能性太多,阿贝尔没有费心思考,净化完之后,他就返回了罗格镇。
回到镇上,阿贝尔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镇上唯一一间教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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