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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江湖追杀之后(玄幻灵异)——不周天

时间:2024-09-19 06:55:52  作者:不周天
  甬道的尽头,是一方石室,摆了一张桌子,两张石凳,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随着烛光靠近,那个东西的样子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小孩,浑身裹在斗篷里,脖子上和脚踝上套着沉重的铁枷,手腕粗细的铁链连到石壁深处。
  石室的北面有个小门,不知道通往哪里。
  卞柔把烛台搁在桌上,瞟一眼薛凉月,冲角落里那小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薛凉月缓步走到那小孩的面前,半蹲下来,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再往脖颈处探去,就在薛凉月的手将将要触碰到他的脖子时,原本安静如死人的小孩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一口咬在了薛凉月虎口处!
  卞柔瞳孔一缩,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却见那小孩瞬间松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并且向更角落处缩去,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起来很惊恐。
  “哈。”
  薛凉月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旋即伸出手,一把掐住幼童脖颈!
  小孩四肢不断挣扎,带动铁链发出令人不安的晃啷声,甚至墙壁也微微振动起来,薛凉月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手也纹丝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只通体雪白的蠓虫从小孩口腔中爬了出来,抖动了一下因退化而小得可怜的翅膀想要飞走,被薛凉月眼疾手快地按住,与此同时,小孩浑身痉挛了一下,瘫软下去,不再动了。
  薛凉月直起身,把蠓虫怼到烛光边,凑近端详两秒,面无表情摁在石桌上捏死了。
  卞柔:“如何?”
  薛凉月摇了摇头,哂笑:“还是几十年前薛阆在位的那一套,一点进步没有。”
  “是吗?”卞柔眸光一动,“可这样的‘药人’,赵汩和席裘一个月能炼出来十几只。”
  “嗯,我知道。”薛凉月笑笑,慢条斯理道,“简化流程罢了,大概是后面的内服药没敢下吧,怕死得多了费钱,啧,小家子气。”
  他瞥一眼角落里昏倒的小孩,“……也好,不然他取了玉蠓子也活不下来,或者晚几天也救不了。”
  卞柔:“你想救他吗?”
  薛凉月看着那缩在角落里的小团子,愣愣的有些出神,不知道透过他看到了谁,过了一好会儿,他才低声道:“看情况吧,能救则救……谁不是爹娘肚子里出来的呢?”
  后半句话的声音太小了,卞柔没有听清,“嗯?”
  “没什么。”薛凉月冲她笑笑,“我是个好人呐。”
  “你若是好人,当年……”卞柔话语一顿,微微叹气,“算了,你是我弟弟。”
  她指了指那个小门,“这里可以通向血门塔,赵汩一直在那里,你要回去可以从这里走——喏,这是钥匙。”
  卞柔从怀里掏出铜钥匙,朝薛凉月的方向递去,后者瞥了一眼那窄小的门洞,眼神颇为嫌弃,掉头就走,并不打算伸手去接。
  “我干嘛要从这个狗洞里钻过去?我要回去,也得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踏进去。”薛凉月站在石室入口,脚步略微一顿,笑了一声。
  随即,他朝着来时的方向拾级而上,懒洋洋道,“不着急,先去看看师无夜。”
  --
  “啥?!”
  齐衡轩猛然扭过头,“你说他是谁?!”
  沐流熙扶额:“薛凉月啊……不要问了,就是‘那个’薛凉月,陈阁主前几日告诉我的,这事情只有五义堂的人知道,如今看来,莫六侠也应该是知道的。”
  齐衡轩又是猛的一扭头,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指着莫远,“你——也知道?!”
  莫远:“……嗯。”
  齐衡轩瞪大双眼:“你知道你跟他混在一起?!”
  莫远声音也拔高了,语气十分不耐烦,“……有何不可?他长的好看,我乐意!”
  齐衡轩指着他,气急败坏,“你自己看看你胸口那个窟窿再想想为何不可!你你你,你娘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吗吗吗——沐医仙,你干嘛?!”
  “走走走!”
  沐流熙一把拉过齐宗主的肩膀,把他朝外拖去,嘴里骂骂咧咧,“伤员要休息!你还惹他?跟你把事情挑明就是为了让你别吵了,没想到你还变本加厉,最烦你们这种病人和家属了,有什么好吵的?咱们出去说!”
  齐宗主被揪出门外,门砰一声被砸上。
  莫远耳边终于清净了,他慢慢转过头,盯着客栈的天花板,很长时间才缓缓眨了一下眼,手指动了动,在旁边摸到了一个匕首,他举起来,凑在眼前看了看。
  短匕,柄似鸟首,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篆字——“途穷”。这是血衣门的镇派之兵,传承已有百年,侧边开了一条细细的血槽。
  ……如果不是获救及时,他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莫远眸光深沉,心中终于涌现了迟来的后怕,他将匕首放下,缓缓闭上了眼。
  这没什么,与虎谋皮,本就应当做好以身饲虎的准备。
  只是他不明白,薛凉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杀自己,又没有完全下死手……薛门主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吗?不见得。
  还有最后那句话——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
  莫远微微蹙起眉,伸手按了按眉心,笑着摇了摇头。
  门外,两人从木梯上缓步走下,齐衡轩略带焦急问:“沐医仙,你说的是真的吗?”
  “齐宗主,我骗你干什么?”沐流熙道,“你也不必太担心,那薛凉月未必真的有心置莫兄于死地,不然也不会叫人来救他。”
  齐衡轩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他伤成那样!血再流半个时辰就救不回来了!这叫‘未必真的有心置他于死地’?”
  “齐齐齐宗主——小声点!”
  沐流熙伸手向下压了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顿了顿,无奈道,“齐宗主啊,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去试图理解疯子的脑回路,薛凉月喜怒无常的名声又不是第一天传出来的。”
  沐流熙顿了顿,终于问出了这几天以来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齐宗主,冒昧的问一下,您当年是怎么当上宗主的?”
  齐衡轩深沉道:“这件事很复杂,总之,谁都打不过我,然后就当上了。”
  沐流熙汗颜:“贵宗真是朴实无华啊哈哈哈。”
  --
  洪城,城郊山丘,一座无字碑后,站着两个人。
  封土堆已经被人掀开,里面并没有尸体,只放着一个小铁盒子,形状有些像女子梳妆用的妆奁,不过格外素朴,上面什么都没有雕,并且大了快一倍。
  薛凉月蹲下身,把盒子从墓穴中取出,打开来是灰白色的骨灰。
  卞柔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门主,你有点不道德。”
  薛凉月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屁话?
  卞柔闭上了嘴,偏头冷漠看向一旁。
  薛凉月将两根手指伸进铁盒中,摸索一阵,从里面摸出一个羊皮袋子,旋即把盒子关上,重新扔回墓穴之中。
  皮袋中,只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巴掌大的小卷轴,纸片薄如蝉翼,被一根带子扎得很紧,另一样是个红绳穿的玉坠子,弥勒佛,慈眉目善,同样有巴掌大。
  卞柔望着那个卷轴,低声问:“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北蛮《毒经》?”
  薛凉月微微颔首:“准确来说,只是其中一篇罢了。”
  卞柔翻开,只见第一页上写着“药兵人”三个大字,下边乃是一幅幼童的剖面图,身上细细描出出了奇经八脉和七百二十个穴位,更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小篆文字:
  【取若干小童,使玉蠓子噬其心,取活者药浴,日三次,四十九日后,取活者以药内服,日不辍,满八十一日,药兵人成,外貌与常人无异,能饮食,少言语,血有异香,闻之则迷;百毒不侵,力大无穷,无惧生死。
  复言:药者,取百花以为引,佐以五毒之精华,而后炼尸虫历七七四十九日乃成。】
  “尸虫”上被人用朱砂圈起来,旁边还有红色标注:份量减少一成,肌肉僵硬程度更适宜。
  后面是更详细的制作过程,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标注。
  卞柔没有再看下去,将卷轴系好,递还给薛凉月,后者则一直在摩挲着那个弥勒佛玉佩,眼神专注,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又是什么?”卞柔问。
  薛凉月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咔”的一声,那枚玉佩在他手上裂成了两半,中心居然是镂空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个马形状的统雕,腰身环绕着细密的错金铭文。
  “海晏王的信物。”薛凉月眯起眼,不自觉的摸了摸后颈,眼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终于知道师无夜为什么那么恨我了。”
  --
  师无夜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问短命鬼薛阆,他会咬牙切齿地告诉你:“他是个笑里藏刀的恶毒小人!”
  如果问医仙沐流熙,他表情会罕见地认真,“师无夜是我此生药道上唯一的对手,只可惜死得太早。”
  如果问剑圣陈竹暗,他会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的恩人。”
  如果问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他会微笑着说,“此人乃无爵之忠臣也。”
  或者问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贺湫湫,她会笑着说,“他是个好人。”
  ……
  师无夜的确可以算是个“好人”。
  他出身苗疆,在六任门主手底下任大护法,干了总共二十六年,从没有生出一点夺位之心,久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毫无威胁,直到薛阆上位,仅仅过了四年,就毫不犹豫地杀了薛阆,自己登上了门主宝座。
  究其原因,是因为北蛮毒经破译后,薛阆生出了一统江湖的念头,恰逢西蜀之乱,无数流民北上,“材料”嘛,那是多多的。
  师无夜一声不吭,当时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三年后,他操控着薛凉月,杀死了薛阆后,逐一解除了地牢里的所有半成品“药人”身上的蛊,将他们放还乡里。
  师无夜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和所有的苗人一样,他眼中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容不下半点沙子,如果一个人被他打上了“罪人”的标签,那么这个人就已经被开出了“人籍”,变成了可以肆意折磨的牲畜。
  他在血门塔有一个自己的炼药堂,下面是一个地牢,里面关押着所有的“罪人”,这些人就是他用来试药的工具。
  师无夜会在他们颈后种入一种蛊苗,虫子长大后会钻进脊髓,留一半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黑色的叉,只要一动就疼得钻心。
  他无论是纯善还是残忍,都极端得像一个孩子。
  薛凉月在地牢里被他喂下的就是“罪人虫”的虫苗。
  一个月后蛊苗长成,钻进脊髓里后,他就被带到了那个地牢里,严格按照着流程,玉蠓子,药浴,药服,然后再反复解毒,回环往复,试验各种解药的作用。
  偶尔师无夜心血来潮,还要查看他作为一个药人自愈能力的变化,方法很简单,就是颈侧开一刀,测量流出血液的量。
  那段时间薛凉月喝下去的各种毒和药、身上种的各种蛊可能比一般人一辈子听说的都多。
  “原来如此,我是罪人之子嘛。”薛凉月轻声道,“难怪他恨我,父债子还,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姐姐,你说对不对?”
  卞柔没有回答,她飘身朝远处退了十步,冷声道:“薛凉月,你冷静一点!”
  薛凉月缓缓抬眸看过来,浓黑如鸦羽般的长睫下方,是再次变成一片银白的瞳仁,与这天地间的大雪一个颜色,他微笑着问:“我如何不冷静了?”
 
 
第32章 入v(二合一)
  卞柔脸色苍白,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她只感觉薛凉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但并不知道白瞳究竟意味着什么。
  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薛凉月的眼睛变成白色意味着什么。
  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发疯的时候,眼睛会像传说中的那些鬼怪一样,变得血红,却不知道白色是个比红色更可怕的颜色。
  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师无夜在他身上下的第二道蛊,叫“轮回井”,寄生在脑浆里,师无夜把它炼出来,本是为了缓解玉蜢子对神智的影响,代价是失去之前的记忆。
  一开始效果的确不错,别的药人在二十天后陆陆续续都变成了一听到笛声,就只会撕咬活人的怪物,薛凉月居然还会有意识思考……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楚地记得那些虫子是怎么钻进自己的身体,并在其中噬咬自己的血肉的。
  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师无夜发现该蛊虫对神智的影响居然更甚于玉蠓子,有时候突然之间,薛凉月就会变得非常狂躁,见人就杀。
  没有任何预兆,辨识标志就是眼睛的颜色。
  一阶段,血流加速,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就像红眼一样,脾气暴躁,肉/体强度会短暂超过一般的药人,此阶段有意识,如果得到安抚,可以转为常态。
  二阶段,“轮回井”被唤醒,瞳仁变成纯白色,内力变得阴寒,杀意强烈,平等地憎恨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活物,思考能力降低,且及其畏寒。
  三阶段,瞳色恢复正常,然而“轮回井”倒置,记忆有几率出现变化,被称之为“溯洄”。
  四阶段,“轮回井”逐渐休眠,瞳色短暂改变,记忆再次改变,期间伴随着耳鸣和幻觉,但意识是清醒的。
  值得注意的是,一阶段和二阶段并没有因果关系,经过师无夜孜孜不倦地测试,薛凉月随时可能由正常状态直接跳跃到二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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