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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江湖追杀之后(玄幻灵异)——不周天

时间:2024-09-19 06:55:52  作者:不周天
  他坐起来后,感觉也没好多少,仍然是头晕眼花,他忍着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慢慢回忆起了晕倒前的事——小芸儿,千面狐,悬赏,杀手……记忆在他被外边的打斗声吵醒,不耐烦地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谁把他打晕的?
  这世上,能悄无声息地打晕他的人,薛凉月数来数去,绝对不超过一只手,而这其中并没有一个患有眼疾的剑客。
  薛凉月轻咳两声,“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在下依稀记得自己应该在房里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瞎子奇道:“你不知道?”
  薛凉月反问:“依阁下看,我该知道什么?”
  瞎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怼到薛凉月面前,正是他此前曾看到的悬赏,瞎子晃了晃那张纸:“你瞧瞧,这是谁?”
  薛凉月垂下睫毛,假装认真的看了,片刻后,他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回答道:“虽然画的有点失真,但似乎……正是在下?”
  瞎子点了点头,满意道:“没有似乎,这就是你。”
  薛凉月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疑惑,从狐裘里伸出一根细白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下面的一行小字,“那下面的话是什么意思?悬赏?”
  瞎子挑眉笑:“没错,意思就是,现在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瞧瞧,你的人头值一柄赤血剑呢。”
  “可我是冤枉的。”薛凉月偏头咳了两声,忧伤道,“我并非江湖人士,也根本不认识那什么武林盟主。”
  瞎子深以为然:“的确,像颜公子这样的美人,杀人什么的未免脏了手,不值当。”
  薛凉月:“多谢……夸奖。”
  瞎子看着他,悠悠长叹道:“我知你是冤枉,然而似乎并没有人在意你是不是冤枉呢。两天前你被人打晕,我恰巧路过,顺手救了你,来云州道的时候不小心露了踪迹,这十二个时辰内,已经来了三四回追兵了,我一把年纪忙得一身汗,颜公子,这份沉甸甸的恩情你该如何偿还?”
  薛凉月看着他,试探着问道:“阁下开个价?”
  瞎子一皱眉:“噫!不要提那些身外之物,富贵与我如浮云,我可讨厌别人跟我提银子了。”
  薛凉月微微汗颜,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瞎子咧嘴一笑,露出白惨惨的一排牙齿,月色下笑出了几分阴森,“江湖话本中有一种说法,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是吧?正好在下好南风,颜公子,你给我当老婆吧。”
  薛凉月一呆,顿时咳嗽也不咳了,柔弱也不装了,腰板下意识挺直,他正色道:“话本里都是编的,恩人,我是宁死不会委身男人的。”
  瞎子冷笑:“你不愿意也不成,你现在人在我手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薛凉月还想说什么,瞎子忽然神色一凛,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沙沙……沙……”
  这声音很小,似风吹树叶,却又带着古怪的韵律,在交谈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一安静下来,对于耳力过人的两人,却蕴含着不同的含义。
  瞎子放下手,坐直,淡淡道:“只是今天的风有点大罢了,绝不会是二十四个人在道旁的林木间施展轻功追逐马车。”
  薛凉月:“……”
  瞎子偏了偏头,“哦,不对,还有六个人,离得比较远,刚刚听错了,见笑。”
  薛凉月:“……所以呢?”
  瞎子忽然勾起唇角,将脸凑近了薛凉月,如果他有眼睛,此时一定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起来格外深情。
  “放心,你是我看上的人,我不会叫你受半点伤的。”
  车窗外,明月又升高了两寸,徘徊于斗牛之间,月光随着马车的晃动在剑客的衣袖上跳动,明晦不定。
  下一秒,瞎子握住薛凉月肩头,带着他纵跃而起,马车顶被内力震开,倏然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数柄长剑从马车四壁刺入,寒光四射,两人身在半空,堪堪避过长剑。只见下方的马车壁瞬间倒塌,数名黑衣人撞入车内,几柄剑撞在一处,金石之声铿然作响。
  瞎子在飞扬的木板上轻轻一点,转身跃向前方,手中细剑倒映着冷冷月光,如雪一般。
  下一瞬,瞎子带着薛凉月重重落在马背上,他反手一剑斩断车辕,马车顿时失去平衡,呲拉片刻后侧翻在地。
  “坐稳了——驾!”
  瞎子坐在薛凉月身后,一手提着剑,一手绕过他拉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拔蹄狂奔。
  薛凉月在颠簸中回过头,只见那群灰衣人正灰头土脸地从马车的残骸中钻出来,眨眼间便被甩的看不见了。
  惨白的月色下,道上一片荒凉,风声从耳畔刮过,像如同婴儿的哭嚎。骏马在山道上狂奔了大约半刻钟,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瞎子向前俯身,将下巴搁在薛凉月肩头,轻声道:“不用怕,这种程度的刺杀,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来过好几波了。”
  说着,一拨马头,一头扎入道旁的密林中。
  “这群人功夫也就一般,但是烦人的很,总也甩不掉,得找个地方一起料理了……”
  薛凉月大约明白他的用意,无非是将这群人引过来,在合适的地形一网打尽,不过说得简单,实际上若非绝顶高手,谁敢将一对三十说的如此轻松?
  骏马行至一片略开阔的林间空地,瞎子一拉缰绳,马前蹄扬起,而后重重顿在地上,惊起落叶飞扬。
  “沙沙沙……沙沙沙。”
  有人。
  有很多人。
  很多很多的人,似乎并不只三十个。
  瞎子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像是在薛凉月面前炫技,骏马四蹄微动,慢慢地在在原地踱来踱去,跟它的主人一样慢条斯理,一点慌张没有。
  “嗖——”
  围在四周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长剑破空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同时从四周传来,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瞎子再一次跃向半空,矫健身姿如飞鹰乍起。
  然后一脚将薛凉月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
  薛凉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瞎子会来这一手,惊愕中,霎时被踢飞了出去,期间险险避过四周的十数把长剑,然后重重砸在了一棵树上!
  他顺着树干滑到地上,捂着肩膀坐起身,这一下够狠,把他肩膀都给撞脱臼了,比他肩膀更严重的是他的肺,他本来就好几天没喝药了,被这么当胸一踹,好半天喘不上来气,差点活生生憋死,几欲晕厥。
  “你——”他颤巍巍地伸出纤长的食指,恶狠狠地指着那瞎子,声音细若蚊蚋,“我杀了你!”
  说完又猛烈的咳了起来,他身上没有手帕了,只能以袖掩面,等抬起头来的时候,袖子上已然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而那边瞎子根本没看他一眼,已经与那群刺客“铛铛”地交上了手。
  薛凉月身上没力气,也懒得挪地方,只微微仰着头,细细打量着瞎子的动作,看着看着,便看出三分古怪来了。
  这人身法飘逸,脚下不紧不慢,看似杂乱无章,但又能看出几分规律,有点像是三四十年前,邀梅湖畔的莫愁女所创的独门心决“三十里落梅步”,号称妩媚灵动,步步见血。
  然而薛凉月又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他只是形似,并没有莫愁女那“翩若惊鸿”的轻盈,反而更像诗仙笔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狠辣。
  那把细剑藏于月色中,叫人看的不是很分明,不动则已,出必见血,招招冲着要害,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半柱香。
  薛凉月心中计算着时间,一点不差,林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瞎子背对着薛凉月,站在林中空地上,鲜血顺着剑身,滴滴答答滑下来。
  瞎子手腕轻轻一甩,剑身霎时雪亮,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他反手将剑插回背上的皮鞘内,牵马回身,垂眸看向靠坐在地上的薛凉月。
  瞎子柔声道:“颜公子,见谅,刀剑无眼,打斗起来难免伤了旁人,我也是为了你好。并不是……咳……故意踢你。”
  那幅努力憋笑的表情让他这句话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薛凉月眯着眼,半死不活地斜睨着瞎子,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入土,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带着分明的控诉,“手断了,抬不起来,要死了。”
 
 
第3章 成亲
  未来娘子是万不能死的,瞎子伸出手,以辣手摧花的力气悍然一掰,骨骼咔咔两声,薛凉月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他再也忍不了了,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瞎子:“……”
  “喂,还活着吗?”瞎子蹲下来,戳了戳薛凉月的脸。
  一动不动。
  但有呼吸,没嗝屁。
  瞎子思考片刻,觉得这个亲还是可以成的,于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翻身上马,一声“吁”,扬鞭向东方。
  此时,明月已然升至中天,夜深人静,两人一马在山道上疾驰,过了约摸有一钟头,才出了山岭,踏上官道。
  薛凉月打了个哈欠,只觉困倦非常,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他又忍了半柱香,终于歪头靠在瞎子肩膀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薛凉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天边已然露出了鱼肚白,一座小城的轮廓出现在晨曦里,他在困倦中勉强抬起头,看见城墙上,似乎是写了……“南山”两字。
  骏马疾驰而过,那字晃了一晃,便看不见了。
  瞎子策马穿过街巷,还是清早,路上并没有几个人,最终他停在一个小院门口。
  这院子一看就很破,门倒是挺大,可是漆都掉光了,斑斑驳驳,门上有一个碗大的铜锁,生满了绿色的锈,显然很久没用了,只是个摆设。
  瞎子翻身下马,冲马背上弱不禁风的颜公子伸出手,薛凉月搭着他的手慢吞吞地爬了下来,理了理衣袖,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瞎子吱呀一声推开门。
  院子里有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正在清扫落叶。
  她眉目清秀,动作斯文,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以至于刚刚在门外,以薛凉月的耳力,都未能把扫地声跟风声区分开,真是奇哉怪哉。
  听见门响,她抬起头,看见了瞎子,以及瞎子背后的美貌公子,愣了一下,又很快回神,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她把扫帚放到墙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见过师父。”
  瞎子点点头,扯过薛凉月的袖子,介绍道:“这是你师娘。”
  少女依旧很淡定,泰然行礼:“见过师娘。”
  薛凉月想反驳一句“他开玩笑的”,结果突然喉头一痒,腥甜之气从肺里涌了上来,忍不住一阵猛咳,等他缓过来时,已经被瞎子拉着,踉踉跄跄走过了天井,进了里屋。
  甫一踏进屋子,薛凉月就皱起了眉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院子破,屋子就更破,窗户只剩半截,桌子缺了一条脚,拿砖头给垫着,床褥上也满是补丁。薛凉月抬起头,便看见一只足长身小的蜘蛛,晃晃悠悠地趴在天花板角落的蛛网上,不知是死是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黄梅雨时节才会有的霉味。
  颜公子一身锦绣丛中泡出来的娇贵骨,一见此景,顿时感觉一呼一吸间,都充满了灰尘,让他本就不健康的肺雪上加霜,又是一阵闷咳。
  瞎子站了一会儿,鼻子动了动,似乎也觉得这环境太差,委实拿不出手,于是走到门口,又把那碧衣少女叫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去雇几个人来把这儿修整一下,顺便再买些酒菜……还有什么被子碗筷之类的零碎东西,也买齐了,我和你师娘今晚成亲。”
  “是,师父。”
  少女应道,然后伸出手,面无表情,“钱。”
  瞎子很诧异,“上次不是给了你几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
  少女:“咱师徒路上食宿要钱,花的早没剩多少了。置办这些东西不是小数目,肯定不够。”
  瞎子“看”着少女,面带狐疑,少女也看着瞎子,目光坦荡荡,末了又补充一句,
  “而且咱们那马车是租的,师父,要赔钱的。”
  瞎子:“……”
  薛凉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料瞎子忽然转头面向他,他说,“媳妇,我没钱了。”
  薛凉月:“?”
  关我屁事。
  下一秒,他腰间一轻,那和田玉的雪鸠连心佩便出现在了瞎子手中,瞎子朝他深情一笑,“娘子,借你玉佩一用,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买一块。”
  “……”
  薛凉月双眼微微睁大,瞪着瞎子,似乎是难以置信这个人的厚颜无耻,瞎子轻描淡写地将玉佩一丢,那边少女伸手接住,显然已是习以为常,因此波澜不惊,拿着玉佩就出门了。
  “大侠,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薛凉月幽怨地盯着瞎子。
  瞎子关了门,冲他笑笑,然后伸手将自己蒙眼的布条扯了下来。
  薛凉月不由得一愣,那是一双出奇漂亮的眼睛,狭长锋利,眼尾略上挑,瞳色浓黑,生的几分邪气。
  “我莫远行事一向如此,什么为不为人师表的?”
  那人抬眸笑吟吟看过来,眸中一片清亮,这分明是双完好的眼睛。
  薛凉月匪夷所思:有病么?
  他上一次看见装瞎的人,还是在谯城东边大桥下的算命摊子上。
  莫远指了指一旁的床,“坐。你站着不累吗?”
  薛凉月看了一眼那千疮百孔的凉席,深切怀疑下面有无数蟑螂在安家,他努力维持着微笑,婉拒:“……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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