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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长明(穿越重生)——番茄加糖

时间:2024-09-18 07:48:25  作者:番茄加糖
  薛苍术横眉冷对的样子像是要了她的命,“我是大夫不是厨子,药好喝了那能叫药么!怎么这么娇气,谁惯的?”
  这时,珠云走了进来,手上拎了几个用红绳扎好的油纸包。
  她喜滋滋地将东西在桌上一一拆开,里头整齐码着桂花糖、银丝酥、玉露团、绿豆饼,每一样都精致小巧,散发着诱人甜香。
  “哪来的?”
  油纸包上印着赵记两字,旁边还绘有桃花图案,连红绳尾端也打了桃花络子。
  珠云道:“是王爷买回来的,听说是城里重新开张的糕饼铺子,原本就是极出名的,听说帝京还有分号呢。”
  “哪来这么多听说。”明景宸听到高炎定的名字就变得兴致缺缺,忍不住嘀咕。
  薛苍术在水盆里净了手,尝了一口,玉露团外皮酥软细腻,馅料奶香浓郁,两口就没了,她满足地饮下半杯茶,促狭地调侃道:“刚才我还道这娇气的毛病是谁惯的,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明景宸只当没听见,他这几日都没出门,不知在高炎定和师文昱的主持下,外头究竟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今见到这些糕点,知道连糕饼铺子都重新开张了,想必外头定是一片万象更新的好气象。
  为此他心情更复杂了。
  见没人接自己话茬,薛苍术顿觉无趣,她赌气地将药碗塞给对方,催促道:“甜嘴的吃食也有了,别磨蹭,快喝药。”
  明景宸只好憋着气硬灌了下去,差点连同昨日的饭食一快吐出来,珠云赶忙将桂花糖递过去让他含在嘴里压压味道。
  发明桂花糖的人值得青史留名,明景宸忍不住想。***因要处理赈灾、春耕等事宜,而明景宸的伤势也暂无大碍,他们便在荆南又待了半个多月。
  就在大局步上正轨,只等处理完琐事收尾的时候,帝京来人了。
  湄洲的官员见镇北王赖在荆南不走,担心他哪日连同整个湄州都要管上一管,长此以往,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你镇北王即便平乱有功,也不能这般张狂妄为,焉知藩王擅离封地,是大罪。
  这些官员联名上了折子,弹劾高炎定擅自发兵荆南插手湄州军政,却丁点不提他们自己尸位素餐,致使荆南、兴遥之乱。
  天授帝派钦差当面斥责了高炎定,说他是“不务遵蕃臣职,专挟邪僻之计”,命他速回云州。
  或许天子也清楚高炎定在荆南所为算得上是给自己解决了一大祸患,又或许考虑到现下与镇北王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所以圣旨中除了言辞激烈的申斥,令其回去自省己过外,没有提到任何惩处。
  可到了师文昱这儿就没那么“温和”了,天授帝怒斥他为“贪权窃柄,寡恩薄义,不配为臣”,还要赐脊杖一百,继续流放之刑。
  【作者有话说】
  荆南地图差不多收尾阶段,马上就要回北地啦()下一个地图我们开哪里好呢?(ω)
 
 
第50章 万民牌伞
  师大人面色惨白,连谢恩都忘了,他突然老泪纵横,仰天怒骂道:“昏君你不修仁政,是非不辨,赏罚不明,忠奸颠倒,枉为人君!”
  钦差乍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吓得面无人色,他刚要命左右将其拿下治罪,就被拦下。
  高炎定把玩着腰间短刀,语气轻描淡写,“鲁大人勿怪,师大人年事已高,近来又忙于案牍,劳累过度,痰迷了心窍从而胡言乱语,还望你多多海涵。”
  短刀在鲨鱼皮的刀鞘中进出,不断发出铿锵之音,隐有金鼓喧阗之势。
  这位鲁大人本就欺软怕硬,在接下这趟差事后,就日夜忧心会开罪镇北王。
  毕竟在帝京中的很多人眼里,镇北王是个嚣张跋扈、仗着军功敢和天授帝叫板的硬茬。若是惹急了他丢了小命,也没人会因为个把小官的生死敢和对方去做计较,死了也是白死。
  眼看镇北王要保师文昱,为了身家性命,鲁大人只能装一回糊涂,就当自己又聋又哑又瞎,刚才师文昱不过是当众撅腚放了个屁,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因为太怂,鲁大人连天授帝要杖责、流放师文昱的事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刻都不敢停留,只留下一句“天子钦点过来治理荆南、兴遥的官吏不日便到”后就溜之大吉了。
  目睹钦差仪仗乱哄哄远去,高炎定眸光幽冷,轻嗤出声。
  师文昱愤懑不平,被左右搀扶起来,仍止不住泪意。
  高炎定只好屏退众人,两人私下里说起了话。
  珠云瞧明景宸面容似水,以为是在风口站久了病体不支,便小心提醒他,“公子,咱们回罢。”
  明景宸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出于何种心态在听到钦差驾临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他在廊柱后围观了前后始末,一颗心载沉载浮。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师文昱骂天子,可每次心都像被扔在了针床上,扎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直到现在,他仍无法将今日的天授帝和记忆中的兕奴联系到一起。
  五十年的光阴为何会有这般的伟力,能将一个敏而好学的翩翩少年变作一个骄奢淫逸的昏君?
  珠云见他神思不属,愈发惴惴不安,连忙扯了扯他衣摆,“公子?”
  “何事?”高炎定见他俩竟出现在这,撇下师文昱来到廊上,“脸色怎如此之差?”因不见薛苍术的人,他便要派人立刻去请过来。
  明景宸抬手制止,他转过身去,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背脊上,病骨支离,宛如一株刚受过风雪摧残的劲竹,“我没事。”
  “你在后头也听到动静了?”
  明景宸不说话,算是默认。
  高炎定知他聪慧,便没打算细说,只吩咐珠云道:“开始打点行装,明日我们便动身回云州。”
  “啊?是……”珠云还以为能在荆南多玩两天,据说过几日城里将有庙会,她原本想求明景宸带她一块儿去逛逛呢,现在全泡汤了。
  她兀自揪着衣角在一旁失落,剩下的两人一个望着另一个的背影,沉默在春日飘扬的柳絮中蔓延开来。
  高炎定忽然伸出手探向明景宸,巧的是,对方同时回头,指尖便从他发丝间一路滑至眉眼。
  明景宸的头发乌黑稠密,从指缝里穿过,如水一般,凉丝丝的。睫毛细密卷翘,擦过指腹上的纹路,有些微弱的痒意。
  高炎定将那只手背在身后,面上云淡风轻,当做无事发生,胸腔里却像擂鼓似的,咚咚地响个不停。
  “干什么?”
  高炎定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将手一摊,掌心中鸡蛋那么大的柳絮轻飘飘地飞起,倏忽落在明景宸鼻尖上。
  “阿嚏……”
  高炎定笑着将袖子在半空舞了几下,一边为他驱赶飞扬的柳絮,一边好言相劝,“快回去罢。”
  明景宸又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原先想说的话也被这漫天愁煞人的东西搅得没了开口的兴致,他捂住口鼻,连句招呼都没打就带着珠云窜回了后院。***离开荆南的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夜里的小雨到了第二日早上也没有停,淅淅沥沥地蹦落在屋檐和青石板路上。
  都说春雨贵如油,牛毛细雨将每片新生的绿芽,每块卵石都润得光泽透亮,雨中充满了草木的清香,把沉淀于胸的浊气一扫而空。
  十来人低调地来,低调地走。
  马蹄踏在一个又一个水洼里,溅起一串又一串的水花。
  明景宸坐在车里昏昏欲睡,他昨夜一宿没合眼,外头雨打芭蕉,屋里幽愁暗恨漫地疯长,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此时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正斜倚着身子假寐。
  冷不防马车骤停。
  珠云撩开帘子张望,惊讶地低呼道:“好多人!前面好多人挡住了去路!”
  “哦?难道是皇帝老儿终于不想再受高炎定的鸟气,打算抓人问罪了嘛?”薛苍术一听有戏,激动地凑到车窗边准备看热闹。
  明景宸睁开眼,手指掐进了掌心里也浑然未觉。
  珠云道:“不像是官老爷,像城里的百姓。”
  明景宸一把将车门推开,刹那,风雨卷着道旁被打落的花叶迎面而来,袭在他的脸上。
  只见车马前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姓,连两边茶楼酒肆的楼台上都被挤挤挨挨的人影填满。
  珠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道:“他们要做什么?”之前遭遇过流民,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怕今日又重蹈覆辙。
  明景宸不说话,目光穿过一双双满溢着感激或不舍的眼睛,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高炎定驱马上前,“诸位这是?”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三四个人,有老有少,一同跪倒在地上将一物高举过头顶,齐声道:“王爷,我等微末小民,位卑言轻,但您为荆南所做的一切,小人们都铭记五内,感激涕零,此等大恩只有来生结草衔环为报。今日您要走了,小人们没什么好送您的,这伞是全城百姓连夜赶制,虽一钱不值,却是我们的一片赤诚心意。江上风高浪急,让它替您挡一挡罢。”
  说完,那物什哗啦被打开,原来是把比寻常雨具还要大上几倍的伞,他们身后以及两旁楼上的百姓通通跪倒下来,高声与之拜别。
  蒙在伞骨上的不是油纸,而是各家从衣衫上裁下的布料,各式各样,质地颜色五花八门,被细密的针脚拼接在一块儿。伞沿上缀满了成千上万根布条,上头用丝线绣着自己的名字,有不识字不懂刺绣的,便干脆打了络子,伞上有平安结、如意结、祥云结、十全结……
  每一根布条、每一个络子,都代表了一个劫后余生的人。
  薛苍术见多识广,也不由露出讶异的神色,“是万民伞。”
  明景宸眸色幽深,那把伞算不上多好看,因为赶工,甚至做得很粗糙丑陋,但他亲眼目睹高炎定下马,踏着春雨将这把沉甸甸的伞双手接过。
  对方身上披着蓑衣斗笠,低沉的声音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态度珍而重之,道:“多谢各位,就此别过,不必远送。”
  这些百姓一边说着祝福和感谢的话,一边朝两旁散开,留出的路一直延伸到城门口。
  高炎定没再多说别的,他压下斗笠,纵身上马,随着一声轻呵,马蹄嘚嘚,带着一行人逐渐远去。
  车轴在道上不疾不徐地滚动,很快驶出了城门。
  巧的是,竟碰到奉命来此走马上任的新太守。
 
 
第51章 同乘一骑
  新太守姓曲,这次能被天授帝看中,从一帮子京官中提拔出来外放到这个位置,在大多数人眼中,能力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运气成分居多。
  天授帝晚年的朝堂党派林立,争斗不断。
  打个比方,某天某位大人提出就今日天授帝的御膳是吃鸡蛋还是鸽子蛋要一同来议一议,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帮人少说也能吵上个十天半个月,合纵连横、党同伐异、栽赃陷害等多重大戏紧锣密鼓地一一登场才算完事。
  这次荆南一带的官员死的死、逃的逃,空缺一下多了出来。
  南地向来富庶,比起常年受蛮夷滋扰的北地,烟瘴遍地、蛇虫出没的未开化之地好了不止一点点。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荆南天灾人祸的被折腾了许久,但这不是有“冤大头”已将最棘手的问题都解决了嘛?如今若是能去那儿当上一任地方官,相当于是白捡了个政绩,履历好看不说,假以时日还能捞个盆满钵满,岂不美哉。
  一时各方势力为荆南、兴遥的几个实缺争得头破血流,其中尤以荆南太守这个位置为甚。
  几天之内多方势力你来我往,明里暗里地交锋了数次,眼看争执即将白热化,谁料,揽仙台传来的圣旨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授帝一锤定音,竟指了个孤臣、纯臣去当这个太守。
  此人便是曲大人。
  他比师文昱略小几岁,农家子出身,家里往上数五代,没一个识大字的,据说他年少时有奇遇,获高人指点才得以开蒙,二十五岁中举,再到后来金殿传胪,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他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又不愿意休妻另外高娶,谁来拉拢也不应和,加上帝京中的举人进士多如牛毛,不过一年半载,他身上的光环便都褪去,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还是一当就十多年的那种。
  总之这次天授帝竟然会想到这位曲大人,可谓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天授帝昏聩归昏聩,但他一旦做决定还没人敢公开唱反调,所以曲大人幸运地高升外放了,成了众人眼中那个白捡便宜的人。
  说来惭愧,师文昱在帝京多年,和这位曲大人没什么交集,今日突如其来的照面,他搜肠刮肚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这号人物。这下连一向疏狂不羁的师大人都不禁赧然,愧疚地对高炎定道:“王爷,老夫对这位大人知之甚少。”
  高炎定对此混不在意,“无妨,云远先生不必自责。”
  云远是师文昱的表字,此次天授帝下令将其脊杖一百后再行流放,若不是高炎定力保,他这条老命估计连三十脊杖也挨不过去。
  这还是其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授帝变相要自己的命,师文昱并不多么在乎,可对方竟然斥责他为“贪权窃柄、寡恩薄义”的奸邪佞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果依照他往日脾气秉性,定会以死明志。
  可高炎定说,这种死法不过是死后在文人清流中得到几句褒奖和惋惜,在他看来却是一等一的憋屈,和白送了一条命没什么区别。
  气得师文昱差点张口就骂,你个武夫,知道个屁!
  后来高炎定究竟如何劝说的,外人不得而知。
  总之,等众人反应过来,师大人也不想死了,他现下孑然一身,又成了天授帝的眼中钉,若是孤身离去,可能随时会曝尸荒野,毕竟他们这位陛下的心眼几十年下来也没比针尖大多少。
  高炎定便邀请他一同回云州,“那边虽不比南地风物闲美,倒也别有一番景致意趣,到时,不论是想就此闲云野鹤,还是愿意继续为官,都可任你抉择。北地的名儒大家可不比南地来的少,届时你可和他们切磋文章诗词,办文会结诗社,曲水流觞,雅集游宴,岂不快哉?”
  师文昱被他说的不禁心向往之,加上他师承来历,便真心生出几分与北地的饱学之士一较长短的好胜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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