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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长明(穿越重生)——番茄加糖

时间:2024-09-18 07:48:25  作者:番茄加糖
  天授帝独断专横几十载,却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就连高炎定都不得不佩服此人道行高深,竟然不惧天威且还能幸免于难,仍旧在民间做一介布衣大夫。
  那名探子道:“湄州灾事连连,乱得不成样子,属下辗转多地才见到了薛神医,他如今正在荆南城外的一家土地庙内坐诊为灾民看病。属下呈上王府印信给他,他理都不理,说伤患平等,王爷若要找他看诊,也得去庙门口排队等候。”
  说到这儿,探子忿忿不平,觉得薛苍术此人真是狂悖无礼之徒。
  高炎定见怪不怪,哂笑道:“他连天子的圣旨都敢违抗,我算老几,能请得动他?”
  他斟酌片刻后道:“我都知晓了,你先回去罢。”
  当日他便决定,既然山不就他,他便去就山,薛苍术不肯来云州,那他便去湄州逮他。
  他与谭妃说了自己的打算,对方虽然想劝阻,但有关薛苍术的轶事,她也有所耳闻,这样的硬茬即便强行抓来恐怕也不会甘心为侄女诊断的。
  于是她只能命人打点行装、车马,希望他们此次南行能诸事顺利。
  关于去寻薛苍术的事,高炎定并未完全透露给明景宸,只说带他去湄州走走,那边名医众多,去碰碰运气。
  一来他对说服薛苍术并无完全的把握,直说了若事不成,难免让人空欢喜一场。二来,这祸害如今大半的时光都在昏睡,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又睡着了。
  想到军医说的话,高炎定的心愈发沉了。
  追其缘由,他想应当是为了明景宸曾救过涣涣的缘故,自己才会舍不得眼睁睁看他立马去死。
  对,是这个道理没错了。***此去湄州不是为了踏青游乐,加上当地情势又复杂,高炎定深思熟虑后才敲定了随行人员。
  除了珠云要照顾病重的明景宸起居必须随同前往,其余仆从、侍女一概省略。他又点了军医外加之前那个探子并十来名亲卫随行。
  一行人做乡绅和护院打扮,十分低调地离开了云州,借道香州,然后渡江南下直达湄州。
  虽因负伤身子笨重倦怠,可自踏出镇北王府,明景宸便强行打起精神来将沿途春光看了个便。
  尤其登舟后,也不怕被江风吹坏了,他坚持站在舟头遥望两岸,任那飒飒之风将袍服衣袖灌满,发出猎猎之声。
  江河水汽打湿发丝睫毛,将他那凭空横跨的五十年光阴和一整个冬日的憋屈浸透后,在春日的艳阳里蒸干升腾,化为碧空的一缕云,最后消散在故土的天地间。
  高炎定将披风盖在他肩头,话噎在喉头半晌才别扭地冷言冷语道:“如今你这副病体和纸人比无甚区别,要是被风刮进了江里,不是烂在水底淤泥中,就是葬身鱼腹,你要选哪样?”
  明景宸眼角的热意被对方搅得一干二净,他撇过头去,望着脚下滔滔江水,却不言不语。
  对于他的反常,高炎定很讶异,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病骨支离,苍白的颊上染着不正常的潮红,下巴尖陷在深色的织物里,愈发显得瘦弱无可依凭。
  他略有些烦闷,也许是因为江上风高浪急,自己身为北人有些晕船所致,他神经质地摩挲扳指,突然冷不丁地将披风后的兜帽套在明景宸脑袋上,并一把将人揽过,不由分说地带入船舱里。
  “你干什么?”明景宸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胸口因为刚才的拉扯隐隐闷痛,珠云站在一旁,想劝又找不到插嘴的余地。
  高炎定道:“你是南人罢?”
  【作者有话说】
  有点像王爷带宸妃回娘家(bushi)
 
 
第33章 如遭雷击
  乌黑透亮的眼眸瞟了他一眼后即刻移开,明景宸冷笑道:“我是南人又如何?镇北王心中的南北芥蒂很深么?”
  高炎定一把扣住他脉门,眸色转厉,像两枚箭矢要把人的神魂洞穿,“南人狡诈又擅长凫水,我怕你跳江逃了。”
  明景宸拂开他的手,坐在榻上,窗外江天一色,开阔悠远,壮丽山河倒映在他眼波里却寂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十个南人也不及你镇北王阴险。”
  “你是不同的,”高炎定凑近,与他四目相对,“一百个南人的心眼都没你多。南地看我不顺眼的人不少,就怕你是哪个鼠辈派来的奸细,我可得睁大眼睛把你看管仔细了。”
  “哼,何人请得动我。”像是听了个笑话,明景宸满脸戏谑。他知道高炎定自始至终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来历,可他就是把桓朝人口上下盘点个遍,也注定一无所获。
  高炎定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真实来历。
  想到这儿,明景宸心情转好,一手支颐,笑得明艳绝伦,“镇北王,你说南人擅长凫水,那你呢,你是北人,你会水么?”
  高炎定见他笑,愣了下又立马拉开距离不看他,敷衍道:“并不擅长。”
  “是么?”尾音被拖得长而宛转,每个字眼里都像藏了暗钩,刺入高炎定的皮肉里,让人酥痒难耐,“那你可要小心了,等月黑风高,趁你熟睡,也许我会把你扔下船去,让你成为江中一孤魂。”
  高炎定笑道:“拭目以待,真到了那时,我也会拖你下水,即使变成水鬼,我俩也得是成双成对的鬼鸳鸯。”
  “滚!”明景宸瞬间变脸,骂道,“死断袖,给爷滚!”
  高炎定哈哈大笑,只要能在他二人的交锋中占到一点优势,他并不在意是否只是口舌上的胜利。
  明景宸发怒,整个人都从病恹恹的静默中鲜活了起来,像是坚冰里燃起的火焰,死水上开出的花朵,炽烈又明媚。
  真教人赏心悦目。***第二日早上,船停靠在湄州码头,一行人登岸弃舟,沿着官道继续朝荆南而去。
  马车行了半日,明景宸原先因重新踏上南地而生的感慨眷念,都因窗外愈见稠密的灾民和满目疮痍而被震撼得抛诸脑后了。
  道路上随处可见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用麻木浑浊的眼珠盯着粼粼前行的车马从面前经过。
  他们眼中的空洞和死寂像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明景宸以为的太平盛世吞噬殆尽。
  珠云先前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见他一直不错眼地望着外面,怕他看多了不好受,忙劝道:“您躺着歇会儿罢,昨夜您没睡好,眼下都有乌青了。”
  明景宸喃喃问道:“珠云,我在云州看到的是民富物丰,挥汗耕种的景象,不过是隔了条江,为何眼前是这等模样?”
  他想起当初人牙子拐卖的妇孺,都是来自南边,她们提到去岁南地多处接连遭灾,导致百姓需要卖儿鬻女来求生。
  那个困扰他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朝廷赈灾的官员何在?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何不安顿灾民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如今适逢春耕时节,为何县衙不借贷籽种、耕牛以及农具给百姓,督促他们及时播种?
  他心乱如麻,总觉得眼前所见所闻竟是那么不真实,如同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将他困住。
  不该是这样的!
  明景宸突然探出车外,男人骑马走在车前,脊背笔挺,犹如一杆长枪竖在前方。
  “高炎定!高炎定!”
  呼声急切,引得周边的灾民一起朝他注目。
  高炎定骑马来到车边,微俯下腰,“叫我做什么?”
  明景宸仰着脸,迫切追问他:“此地为何会这样?朝廷的赈灾钱粮没有到位吗?难道是当地官员阳奉阴违,贪墨成风,侵吞了不成?”
  高炎定望了他良久,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讥讽道:“钱粮?朝廷?赈灾?”
  他在马上放肆大笑,明景宸不耐,愤愤地捶打车壁,怒视着他,“你笑什么!”
  高炎定笑够了,可嘲弄仍旧深刻地挂在脸上,“我笑什么?我笑何来钱粮!何来赈灾举措!何来朝廷!”
  明景宸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弄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想起要反驳他,“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高炎定执鞭的手指向南边天际,嘴角的冷笑如同隆冬的冰锥,刺骨寒凉,“都说天子奉天承运,至高无上,可我所闻所见的却是一个贪欢爱美、枉顾人伦、骄奢淫逸的昏聩帝王!天授帝已十多年不上朝,御门前积的灰都有三尺厚。赈灾安民?哼!他知道什么灾?懂得什么令?这些年来纵得朝廷里外欺上瞒下,朋党比周,腐朽不堪!”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那些灰扑扑的灾民头顶上掠过,眼中藏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悲哀和愤恨,“等他想起赈灾,恐怕湄州这些地方早已赤地千里,白骨遍地了。”
  珠云听了一耳朵,又见明景宸伏在窗口低头不语,便扯了扯他衣袖,道:“公子,奴婢从府里带了好多点心,现在就分给这些人好不好?”
  明景宸没反应,珠云以为对方是默许了,连忙拿上食盒就要下车,却被一记甩在门上的马鞭吓了一大跳。
  【作者有话说】
  小宸以为的盛世太平并不存在,接下去还会各种打击+1o(╥﹏╥)o小宸emo了,要吃点海星才能好的那种( ˊ)给点海星吧,宝宝们~~~
 
 
第34章 士林清流
  “不许停留,继续赶路!绝不可以把食物和钱财分给灾民!”珠云被高炎定严厉到可怕的表情镇住,只能抱紧了食盒瑟缩着钻回车厢里再不敢动弹。
  高炎定训斥完,回头见明景宸仍旧不说话,神情空白,像个精致易坏的玩偶,他的心忽而软了一角,手情不自禁地伸过去为对方撩起吹乱的发丝,他的指尖干燥微烫,触在白瓷似的肌肤上,如同烈阳照射冰雪,疾风拂动杨柳。
  “别看了,在车里躺一会罢。”然而对方不领情,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车帘还被甩在脸上,像是挨了一巴掌。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怎么会有这样没心肝的浑人?高炎定气不过,泄愤地在车壁上甩了十来下鞭子,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鞭痕,“光这些就受不了了?你等着,这一路有的是精彩的戏码!”
  两人因为这次争吵三日不曾说过话。然而越往前走,明景宸越发知晓高炎定最后那句话并非无的放矢。
  湄州灾情遍地,且越接近荆南越严重。一路行来,饿殍遍野,十室九空,不仅如此,后来他们还遭到了流民劫掠。
  起先高炎定还留着几分仁慈,不愿对这些人动真刀子,然而人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滋生出来的凶狠,能把良善湮灭,流民人多势众,如同一群忍饥挨饿的狼,将他们十来人的车马团团包围住,恨不得生吃了他们。
  高炎定见形势不对,再拖延下去只会招来更多的流民,到那时仅靠他和亲卫根本无法护住明景宸他们。
  于是他当机立断拔出短刀,率先斩杀流民,“护好车架,即刻突围!”
  亲卫齐声应和,刷刷亮出刀剑,砍瓜切菜地将纠结在附近阻挠他们前进的流民解决掉,强行破开一道口子迅速逃离包围圈。
  他们不敢恋战,驱赶着车架一路疾驰,直到身后再不见那群失心疯般围追堵截的流民,才放缓了速度。
  高炎定不放心,掀开车帘去看,只见珠云脸上挂着泪痕,正给人揉心口,明景宸双目紧闭,神情痛苦,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见此,他立刻钻进车厢内,将荷包中的丸药掏了一枚塞入对方嘴里。马车颠簸,他干脆把人搂在怀里,让他能躺得舒服些。
  过了很久,怀中之人因为心绞痛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察觉此时的姿态有多暧昧缱绻,直到胸前衣襟上传来湿意,高炎定才后知后觉地将人翻转过来。
  只见明景宸脸上布满眼泪,睫毛被打湿,如同两片断翅的蝶翼,他既不哭闹也不发出哽咽之音,只闭着眼任凭泪珠从湿红的眼角滚落。
  高炎定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肆意流泪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他捧起明景宸的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哪里痛?是不是方才撞到了伤处?”说着就要去解他腰封,却被阻止。
  明景宸摇头,仍旧闭着眼不说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高炎定指缝里,滚烫至极。
  高炎定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泪水也能如此之多,比横亘南北的江水还要滔滔不绝。
  用衣袖为他擦拭,很快湿了半截,高炎定不懂如何安慰人,也不知明景宸究竟有何伤心事会一朝泛滥不可收拾。
  这人时而狡黠戏谑,时而可恨难缠,时而清高疏离,时而撩拨人心,他该是姿态高傲,恣意随心的,而不是困守在负面情绪里,画地为牢。
  从泪流不止到眼角干涸,明景宸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神情一直淡淡的,无悲无喜的样子,高炎定摸了摸袖子和衣襟,才确定方才不是幻觉。
  明景宸吐息很轻,醒着和睡着没什么区别,高炎定分辨不出,唤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干脆闭了嘴,陪他坐着马车颠簸着一路南行。
  后续又碰上几次流民暴动,好在有惊无险,安然度过了。
  明景宸这几日神思困顿,睡着的时候多,连白日都很少清醒。
  军医被高炎定赶鸭子上架,急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也无济于事。
  高炎定只能让珠云用参片压在明景宸舌下吊着一口气,期望能尽快赶到荆南见到薛苍术。
  然而刚踏入荆南界线,又碰到小股贼寇正在冲击一队押解囚犯的官差。
  这些贼寇与之前的流民不同,有组织有武器,进退都听从号令,且每人头裹红巾,对过路的商贾、难民都劫掠抢杀。
  “是承平道。”高炎定暂时没有与这帮妖人发生正面冲突的打算,他本想还未引起注意,绕道而行,可没想到,那群差役贪生怕死,竟然丢下囚车哭嚎着朝这边跑来。
  承平道的妖人像群摆脱不掉的豺狗,一边砍杀差役,一边眼冒精光地盯上了新出现的猎物。
  高炎定从箭筒里抽出三枚羽箭,拉弓如满月,“嗖嗖”三声,射穿领头的三人胸膛。
  亲卫紧随其后,结成翼型从左右包抄,虽承平道凶残,但在这些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他们很快扫清了妖人,并留下了两个活口。
  一名亲卫回来禀报,“王爷,那囚车里的犯人自称是师文昱师大人。”
  “师文昱?”高炎定有些吃惊,师文昱在帝京任官,因学识渊博加上他为人正派高洁,在士林中名声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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