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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和夙长清给出的信息对上了。
如今研究院明面上的研究，都只是做给不该知情或无权知情的人看的。
在谢虞星旁若无育崽员般，吧唧着鱼嘴快快乐乐地嚼着酱汁肉排时，兰殷还在脑子里将一个个人按站队与派系分类。
另外一支以老研究员穆加为首，他的团队吸纳了最多数量的科研助理，仍旧以鱼鲛异能植入人体并实现稳定遗传为唯一研究方向。
但穆加本人实验能力不算出众，因此他的团队吸引不了多少有能力的成熟研究员。
只有他一儿一女穆从恩、穆从心老老实实地跟在爹手底下混。
最后都是些较散的团队，大多数都和兰殷一样，野路子出身。
不被两大派系吸纳，便报团取暖，久而久之，团队里出现了优秀的研究员，便被众人推举成负责人。
就是管项目拨款的小胖子，赵家宝。
兰殷有意和野路子派保持着良好关系，甚至赵家宝当上负责人，里面有八分都是他的手笔。
不然一个每天钻研哪个窗口的肉煎的嫩，哪个窗口的蔬菜炒的最水灵的天真小胖子怎么能当上负责人。
谢虞星倒是和赵家宝有很多的共同话题，这不，每天就餐时间，就是一人一鱼在那里视若无睹地埋头挖饭，又旁若无人地对着各个窗口的菜色评头论足。
也就厨师大气，才不计较一只鱼竟然说出，“肉排要厚一点五一厘米，长宽比4：3，七成油温煎炸180秒，共翻面五次，方才绝味！”
谢虞星举着刀叉，叉子上一块被切割得四四方方的肉排正往下滴着浓稠的酱汁，鱼扬着漂亮又骄傲的脸蛋，与赵家宝叉碰叉来了个肉肉干杯。
“虽然今天的肉煎的老了一点，但厨师爷爷水平还是很在线的，鱼非常满意！”
点评完，它小脸一摆，看向育崽员兰殷，“育崽员兰殷哥哥，你觉得呢？”
兰殷不干涉谢虞星与人类的任何交流活动，但这不表示他会无时无刻对这只鱼鲛崽有问必答。
兰殷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谢虞星摇了摇鱼脑袋，它那三百多克的脑袋里一大半是水，另一半是肉。
“鱼听不懂。”
“就是闭上嘴，安静吃你的饭。”
“哦，现在懂了。”谢虞星小嘴一张，一点儿都没有被兰殷的冷声吓到，他最是知道自己的育崽员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哥哥。
谢虞星歪头杀，“你开始凶鱼了。”
“哈哈哈，你这只小鱼倒是会得寸进尺的。”在谢虞星超级响亮地将兰殷喊过来时，穆加就默默地跟在后边，挑了个一桌之隔的位置。
老头的一儿一女都是不婚主义者，但他喜欢小孩子啊。
这些年要不是忙着研究，不然非得催着儿子女儿赶紧给他搞出个幼崽来玩玩。
四年前，穆加选择在廖恩兰德面前疯狂画饼，扬言001的价值远超异能剥离。
他这么卖力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001是条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漂亮鱼崽子。
四年后的现在，看着这条鱼崽子从当初的不足成人手臂长，到现在快要有一米了，全身上下全挑着优点长，就连性格也是他老头子最喜欢的撒欢型。
穆加别提有多庆幸与欢喜。
只是这几年，在他手上死亡的幼崽太多了。每每到了晚上，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躺在血泊里，耳边都是那些小崽子们的哭喊。
他不敢去亲近育崽房里任何一只幼崽，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一天，那么小的鱼鲛崽子就要躺在冰冷的仪器罐里，被残忍地剥离掉异能，然后死亡。
自知刚才冲动了，穆加起身，想端起吃了一半的餐盘就要离开，谢虞星却喊住了他。
“前面的研究员爷爷，你刚刚是在夸鱼吗？”谢虞星伸着脑袋，看着穆加。
谢虞星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他知道得寸进尺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什么好词，但只要是用在鱼身上的，它就是好词。
穆加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穆加老师，您坐着，一起吃吧。”兰殷起身，将位置让给穆加，他则抱着谢虞星坐在了对面。
“我为刚才的顶撞向老师您道歉，研究异能剥离植入人体是拯救之举，是兰殷无理。”
兰殷坐着，拱手。
他怀里的谢虞星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就懂得要和育崽员同进退。
001放下叉子，将嘴巴里的肉嚼完，也两只手抓在一起，朝着穆加拜了拜。
“鱼也给你道歉。”
堵在穆加胸口的郁气更重了，他哪里还继续吃得下饭，“你问我为什么觉得异兽没有灵智。”
“是因为……自欺欺人。”
死在他手里的鱼鲛幼崽逐渐累积后，穆加再无法像四年前那样义正言辞地怒斥兰殷“一丘之貉”。
主星研究院与机械星合力研究的机甲异能芯片从初代百分百引发机甲异能紊乱，到现在芯片革新三代，控制异能紊乱逐渐成为可能。
反观他们这支分出来的“异能操控假说”派，明明异能剥离植入人体并实现可继承才是重中之重的项目。
事实却是，在廖恩兰德的授意下，这个项目常常因研究院资金运转困难，因鱼鲛繁衍需要大量人手等等理由，既得不到资金扶持又无成熟研究员提供技术支持。
他穆加，不得不招更多的科研助理，不得不将一块钱掰成十块。
“有时候我真的就不明白了，这四年我们已经剥离得到浓度高达1000ppm的鱼鲛异能，足够进行十批以上植入实验，他廖恩兰德！”
“穆加老师！”兰殷打断。
穆加被怒气冲热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垂丧着说道，“算了，一个鱼鲛繁衍项目就要拿研究院七成以上经费就拿吧，多给幼崽们提供点好的环境，也好……”
兰殷不再应和。
一直沉浸着吃肉的谢虞星也在这种气氛里抬起了脑袋。
鱼鲛对情绪的捕捉天生敏感，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爷爷特别矛盾又悲伤。
就像他四年如一日的想薅鱼的脑袋，但四年来，从没上手薅过一下一样的矛盾。
今天的肉让谢虞星吃的很开心，它便临时决定大发善心。
“穆加爷爷，你要不要摸一摸鱼的脑袋。听说鱼脑袋吃了聪明，但我肯定是不可能把脑袋给你吃的，但是可以给你摸摸。”
穆加抬手在眼眶处狠狠一擦，他慢慢地把手放在谢虞星顺滑又浓密的脑瓜子上，以特别轻的力道压下了001脑门上翘着的呆毛。
“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这是穆加离开时，对着兰殷嗫嚅着嘴皮，无声传达的信息。
交锋以兰殷获胜为结束点。
当然，成年人的你来我往，鱼不需要知道。
它只要知道自己吃饱喝足了，又想要去育崽房把自己的七十七杜鱼弟弟、七十八宝崽鱼弟弟牵出来，三只鱼鲛一起溜走廊了。
“育崽员兰殷哥哥，鱼想要和弟弟逛走廊。”
兰殷捏了捏谢虞星吃得都鼓起来的肚腩，他一边给鱼鲛的鳞片喷保湿液，一边回答，“今天不行，例行检查忘了吗？”
“没忘。”谢虞星一下子闷闷的，双手扒在兰殷脖子上，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痛痛的，他们研究员一点都不温柔。”
“而且他们也不让育崽员兰殷哥哥进去陪鱼，他们一点都看不起鱼，也看不起育崽员，哼。”
谢虞星煞有其事地猛猛叹气。
一直在边上默默吃饭的赵家宝也和谢虞星同步唉声叹气。
可不是吗，那些廖恩兰德博士团队里的研究员一个个的鼻子往天上朝，不然他们私底下怎么会分出嫡系派、庶子派、以及野路子派。
“再忍忍，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允许我进去陪你。”兰殷轻声。
第58章
那只繁衍了近千只鱼鲛幼崽的初代鱼鲛死了。
从夙长清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谢虞星已经被廖恩兰德的人接走，开始所有实验品每月两次的例行检查。
兰殷，“怎么会突然……”
实验楼顶层东边厕所，兰殷和夙长清排排蹲在一个坑位边上，一人拿着一张厕纸，字迹飞速浮现。
“自尽。”
初代鱼鲛幼年时被捕上岸，一直到生殖腔发育完全，鱼鲛发情化雌前，廖恩兰德团队负责饲养它的研究员，奉命只给它灌输繁衍的概念。
理论上，它早被驯化成了繁衍工具，怎么可能生出自尽的念头。
夙长清：是库尔。那个家伙精虫上脑，妄图侵犯鱼鲛不成恼羞成怒，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
鱼鲛天性爱美，也偏爱美。
这么多年来，它活在美男环绕，又诞下一群美崽的梦里。
在巨大野心面前，廖恩兰德乐意给这只鱼鲛一点小小的自由。因此所有精子贡献者，都是按照鱼鲛审美选来的健硕美男。
但库尔一个头发稀疏又啤酒肚的丑男，他本就不入鱼鲛的眼，甚至因吃不到葡萄而生出，要将葡萄踩脚底碾碎的心思。
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礼义廉耻、善恶是非在库尔的歪曲下，鱼鲛信念崩塌。
自尽对它而言，就绝望中的反击。
但对001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夙长清：现在该怎么办？老畜生肯定不允许繁衍项目被搁置。
兰殷：“星星有危险，我必须立刻去把他带出来。如果三刻钟之内我还没有给你发信息，你就去找穆加寻求帮助。”
夙长清：“你要怎么把它带出来，我好歹是嫡系，我去骗出来。”
兰殷：“廖恩兰德必定在现场，你如何骗过他本人。库尔酿成大祸，廖恩兰德绝不会再用他，那么鱼鲛繁衍项目就空出了一个位置。”
“你想趁机投诚？”
兰殷快速将手中的厕纸揉成一团，往洞口一抛。
“冲干净点。”
所有幼崽的例行体检设在17楼，等不及电梯，兰殷直接跑到安全通道又跑过一整条长廊。
明面上的六十五只幼崽分三天体检，兰殷赶到时，今天体检的二十二只幼崽已经安静地躺在了仪器罐里。
透明的仪器罐里充满了适宜鱼鲛呼吸的营养液体，数十根孩童小指粗的针管一大半扎在脑袋，另外几根分别扎在四肢。
对于有些遗传到比较奇怪的基因的，比如上半身鱼或者就是一条鱼的幼崽，扎管数量与具体位点则因鱼制宜。
“什么人！为什么进来！赶紧出去！”
兰殷刚靠近体检区，门口守着的两研究员厉声呵斥。
兰殷停下急切的脚步，将负面情绪狠狠压制下去，冷淡开口，“我请求见廖恩兰德博士一面。”
“廖恩兰德博士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没看见这里正忙着。”左边那个面相上看着就暴躁的研究员上前两步，试图居高临下把人轰走。
“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廖恩兰德博士面前凑，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兰殷瞥了左边研究员一眼，还没说什么，那人就先因为矮且竹竿，破防了。
“长这么高，也不知道多吃了研究院多少饭。我看就应该早点赶出去，省得浪费！”
门口的动静还是将里面的人给引了出来，只见人群自动分成两列，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审视与评估的视线上上下下地将兰殷全身探了多遍，兰殷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三米处空地。
廖恩兰德不开口，没有一个人敢先出声。
“我记得你。”廖恩兰德眼皮子一抬，如同秃鹫锁定腐肉般的鹰眼钉在兰殷身上，“看来是四年前被我打开窍了，这几年，你养鱼鲛养的不错。”
兰殷还记得他刚被初代鱼鲛的记忆扔进来时，就被眼前这个男人压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执行官大人自机甲异能觉醒后，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现在听到廖恩兰德非常厚颜无耻的话，兰殷脸色一点未变，“本职工作，不敢居功。”
廖恩兰德：“是吗，是真不敢居功，还是在等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听到这，远远站成两排卫兵的研究员把脑袋都掰直了，只敢用余光看过来。
还在瞭望塔时，兰殷就几乎将廖恩兰德的人生履历翻烂，无论是光脑上收录的官方信息，或是冒出来的亲朋好友说的回忆录。
对廖恩兰德这个人，兰殷不说能百分百拿捏，但至少胜算在八成，另外少掉的两成还是因为身高问题。
廖恩兰德最不喜欢人俯视他的地中海。但他，也最是现实。
所以，廖恩兰德也喜欢现实的人。
“我可以取代库尔研究员，成为您廖恩兰德最好用的刀。”
全场发生了一场安静到极点的“默版哗然”。
廖恩兰德的笑声疯狂，发颤的胡须与咧开的唇角足以表明兰殷的投诚之举非常合乎他的心意。
他缺一个能帮他养出更多超S级活物，又身份简单，不牵扯过深背景的，有野心的年轻人。
有野心，才好掌控。
不是吗。
有着数十道咬痕的手重重地拍在兰殷肩上，廖恩兰德说道：“跟上来，我们在做一件足以将名字留在人类史册里，流芳百世的大事。”
这是兰殷第一次进入鱼鲛幼崽的体检中心，也是谢虞星第一百次躺在仪器罐里，在液体的注射下，陷入浅层次的昏迷。
鱼鲛异能在仪器操控下弥散，谢虞星从没觉得脑袋有这么重过。
它想张嘴向育崽员兰殷呼救，却被涩口的营养液体灌满口腔。
它又想翘起尾鳍，狠狠地拍碎罐子，但鱼尾巴好像不是鱼的了，怎么都不听它的使唤。
“这是你养的最出色的一只鱼鲛，无论是在育崽房里，还是在预备役那。”
廖恩兰德指着001，神色满意。
他口中的预备役，应该就是被放在暗处的那批幼崽了。
躺在仪器罐里的001像极了睡美鱼，在廖恩兰德面前，兰殷不敢过多暴露情绪，但插在实验服口袋里的手指已然抠进掌心，在手套里渗出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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