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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殷蹲下身，龙崽子就可以平视到公主了。
谢虞星像脖子成了摆设一样，将龙的下颚完完全全地放在男人托举的掌心里。
从上而下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一颗被砍下的孤零零龙头，躺在素来有杀神名号的兰殷手里。
偏生龙头还没死透呢，能眨眼，也能撇嘴，翕动的鼻翼处还能冒出水泡泡。
“当初在军校胡搅蛮缠的劲哪去了？”看着水泡泡即将要从谢虞星鼻子淌到嘴唇，然后再落在他手上，兰殷托着龙脑袋的手微微僵硬。
谢虞星蔫蔫的，他哪里还不明白，公主现在是恢复记忆了，要找他清算来了，因而龙丧气地指控，“被兰殷大人磨掉了。”
反被乱咬一口，兰殷轻声失笑。
“是吗？那看来我们一报还一报，扯平了对吗？”
好像龙真的要失去公主了，难过的谢虞星闭了闭眼，鼻尖冒出来的水泡泡更多了，一滴一滴地落在兰殷没有带手套的掌心里。
都说龙的涎水也是有价无市的宝贝，那龙的鼻涕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就当自己的手在捧着宝贝好了，兰殷眉心狠狠地一皱，旋即扯了个歪理说服了自己。
和谢虞星这种活泼的崽子待久了，兰殷身上古板又规矩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
“好吧，兰殷大人。我们以后桥归桥……”
兰殷打断，“谢虞星。”
“啊？怎么了大人”谢虞星一脸期盼又懵逼状抬头。
“光脑上下载的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看完了吗？”
不知道兰殷大人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满脑子都是大人不会想当龙的爹想疯了吧，这都要管呐……
对上龙崽子蓝色的眼睛，读出里面意思的兰殷狠狠地沉默了一会。
他开始反思。
和不开窍的小崽子说话就应该直白点，不然他分分钟可以曲解成能把人气死的程度。
“谢虞星，我的意思是，如果巨龙还想要公主，烦请那条龙想清楚了，公主是什么。”
兰殷不反感谢虞星“公主公主”的喊他。
但对上小崽子单纯至极的眼神时，一向无所挫败的执行官大人，第一次感受到让不通情.爱的龙理解“公主”真正含义，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事情。
今日之前，兰殷也设想过这个问题。
他那时觉得要是谢虞星一辈子都不明白，也不打紧。
作为年长的那一位，他可以等这只龙一年、两年，哪怕将人类的命数都熬尽了，龙仍然没有开窍，那他便当一个名不符其不实的公主。
但当懵懂的龙用爪子撕掉衣衫，当温度偏低的爪心，贴在男人最容易冲动的地方附近时，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化，兰殷改变了想法。
懵懂的撩拨最致命。
他能忍下龙一次两次无意识的缠尾啃唇，但他是个生.理欲.望正常的男人，难保荷尔蒙不会在长期的压抑下爆发。
那时候，再对上龙崽子懵懂的眼睛，那就真的是灾难现场了。
“兰殷大人您还愿意当龙的公主啊？”
峰回路转，谢虞星不由得扯嗓子“嗷呜”嚎叫几声。
龙的快乐是如此的鲜明又简单，它绕着兰殷打着圈儿，一声又一声的龙吟仿若人间几不可闻的神音。
在感觉到好兄弟有老牛吃嫩草嫌疑的三殿下夙长清，曾很直白地将兰殷围堵在灰塔之上，盘问三十二年如一日般清心寡欲的兰殷，怎么就单方面栽倒在一只小崽子身上了。
那时尚没有答案的兰殷只是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如今他有了答案。
大抵就是，深潭投石，其声响足够撩人。
“那请问兰殷公主，龙需要做什么呢？”
“你自己想。”
第48章
所以龙到底要做什么呢？
一向觉得自己的龙脑顶呱呱聪明的谢虞星头一回伸出爪子，朝着脑门子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甚至都设想过，把龙脑袋伸到低温烤炉里烘一烘。
去掉一点水分，没准他就能想明白公主抛给他的难题了。
通往瞭望塔中末段的通道，如兰殷所设想的那样，设在顶层围墙外那一米宽的平台上。
执行官大人向龙再三保证了他翻出围墙后会尽量贴着里面走，绝不可能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中后，谢虞星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并用尾巴缠住了男人的窄腰。
“谢虞星。”兰殷站定，他脚下那几块红砖，表面磨损程度要较周围更深。“借你爪子用下。”
“怎么借？”一颗龙头从围墙红砖上探出来，摇摇摆摆地晃着身子。再往下，它的两只后爪子绷得极紧，爪尖尖几乎要在红砖面上雕出白痕来。
谢虞星挥了挥粗短的龙爪，缠在男人腰上的尾巴尖一下一下地戳着他腹部的肌肉，彰显着龙非常强烈的存在感与占有欲。
兰殷看着小龙背后那双骨翼生得非常漂亮的龙翼，说道：“翻过来。”
谢虞星想也不想，猛摇了摇头，“龙恐高。”
“你有翅膀。”
“那龙也怕。”
和油盐不进的龙来回拉扯久了，兰殷逐渐能摸出一套拿捏住龙崽子的“兰式办法”来，他压下心底泛起来的生疏感，开口哄道，“那要是公主抱你呢？”
这还用说
这还需要考虑
兰殷腰上的龙尾巴缠得更紧了，炸开的如半月般的龙鳞片，重重地抵在他腰间那一块皮肤上。
不稍片刻，就留下一圈又一圈如标记一般的连续齿痕状。
谢虞星张开爪，一直苦恼公主发脾气，故意出题目为难龙的他，因为兰殷的一句话，就把那点低落的感觉一扫而尽。
它咧着嘴，露出上下四颗尖锐且长的龙牙，粉嫩色的龙舌“吸溜”一下，舔过每一颗象征着龙的年龄与实力的尖牙。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的亮光，灼热到好似能将兰殷惯常冰冻起来的血肉与心脏，都给融化进龙的身体里。
卸下第一执行官的责任被流放至狱星，又在生死一线时，被龙从海洋星第四海域里捡起来的兰殷，与主星上那个兰殷大人相比，褪去不近人情的外壳，将温和与情绪一点点地剥离出来，摆在龙的面前。
“抱紧了。”兰殷双手伸到龙的胳肢窝那，一把将崽子抱进怀里。
再确认谢虞星眼神里只有“公主好香，龙要再贴贴的”情绪后，兰殷才将谢虞星放下。
“将这几块砖刨出来。”
“好滴，公主。”
兰殷站在外侧，恐高的谢小龙被安排在里面。
许是有公主在侧，平常准要软脚的小龙这次还有精力往脑子里装一些“有关于公主的腰腹和手臂真好摸”的废料来。
脚底下的红砖，砖块与砖块的缝隙处，用掺水的岩石灰加固过。
但这难不倒谢虞星的龙爪子，不过是“龙突猛进”了几下，砖块就被小龙刨成七八十小块。碎砖与岩石灰掉落，露出里面长且幽深的不见光地带。
一手抱住兰殷的小腿，一手扒着围墙，才安心将脑袋探到洞口里面去的谢虞星清了清喉咙，然后“吼”了一声。
龙声在状若传音筒的瞭望塔空间里逐层逐层地放大，直到回声若钟鸣，从塔底反弹至出声口。
塔很深。
从传来的回声强度与时间上推测，深度绝对超过了在外侧看瞭望塔时，估摸出的五十米高。
兰殷，“黑鹰带上了吗？”
他本以为事情还算简单，只是下去修个管路而已。但在确定塔下空间不可预测时，兰殷当即在脑子里预演上planB甚至C。
黑鹰是兰殷那架有自主操控意识的机甲，在他流放狱星前，连同空间纽里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起寄放在了谢虞星空间纽里。
说是寄放，但也和托孤以及分配遗产没什么区别。
“带了的。”谢虞星拍拍胸脯，表示他这几年，可有好好照顾黑鹰那只小麻雀。
他可是为了让那架飞型轻甲里的智脑小麻雀能时常出来透透气，别在空间纽里憋坏了。因此谢虞星去机甲模拟驾驶训练室的次数，与之前相比，呈斜率非常高的直线上升。
“好，先下去，一但发现异常，立刻放出黑鹰撤离瞭望塔，记住了吗”
“记住了。”
谢虞星视线隐晦地扫向兰殷被剖去机甲甲片的左手腕骨处，在人类世界混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不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龙崽子了。
被剜去机甲甲片的新人类，就如同龙被拔掉了牙。一时虽饿不死，但当游走在经脉血肉中的机甲异能消耗殆尽时，他将比残人类更不如。
龙的焦虑与担忧显而易见，兰殷轻飘飘地看着自己左手腕骨上留下的，那道像蜈蚣爬行过一样的疤痕，正要开口安抚一下龙崽子。
哪知道刚才还嚷嚷着恐高，要抱抱的龙崽子一个蹿步，就四爪并用地贴在了瞭望塔身里。
通向瞭望塔中、末段的通道，是呈螺旋式下降的凸起砖块，宽度仅有成年男子两脚宽。
且越往塔下，从洞口处散进来的光就越微弱，几乎十米远之后，就要靠咬着照明石前进了。
极端害怕下，谢虞星的心跳速度飙升到了一百八，那颗在胸腔处跳动的心脏透过龙结实的皮层，传递出鼓起又收缩的动态画面。
气血过满，谢虞星像灯笼一样的蓝色龙瞳处都逸散了些许血丝。猛然间，四只扒着砖头的龙爪变大，紧紧地包裹住凸起的砖块。
兰殷动了动唇。
谢虞星霸道插嘴，“别墨迹公主，快跟上龙。”话音落下，登时，龙又哆嗦着腿往下蹿了三块砖。
“注意安全。后爪抓住下一块砖了再松掉前爪。”犟龙是不会听劝的，兰殷只好领了这份情。
只是兰殷仍然懊悔于机甲异能的消散，让他逐渐失去远超于残人类的反应速度。
从龙崽子突然将视线飘到他手腕上时，他就抬脚准备抢先下去。但成年龙崽子的速度，比他这个新不新残不残的人类更快。
抓起又被不负责任龙爹扔下的异种骨鱼，兰殷用牙齿咬住荔枝大小的照明石，快速跟上谢虞星的身影。
往下消耗的时间与体力，要比想象中更多。
无论是有限的照明区域，还是凸起砖块的磨损程度，亦或者是探不着底的黑暗，都给下行的路增添了难度。
粗重的喘息声在塔身中盘旋，冒出汗的爪子和手在砖块上留下前后相贴的水渍，又渐渐地从边缘开始消失。
在体力即将被榨干时，谢虞星似乎捕捉到了塔底的动静，下行的动作猛地一僵。
“我好像……来过这里。”谢虞星不确定地说道，“在梦里。”
梦中的丑陋异种同样置身在伸爪瞧不见爪指头的黑暗中。它们扭曲着诡异的身姿，朝着高处伸出触手，群体的蠕动搅弄起水声与窸窣的摩擦音。
因为龙的突然闯入，让那些置身在暗处的异种齐齐保持着向上迎接的姿态，它们发出只有龙才可以捕捉到的频率，呼唤它说，“我们是同类……你一定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那种梦里捕捉到的频率声，穿透过黑暗，顺着塔内气息的流窜，进入谢虞星的耳中。
梦境在现实中重演。
“进入黑鹰机甲舱，时刻撤退。”兰殷当即决定停止下行的节奏，小崽子打头，他更是谨慎上百倍。
塔深百米处的直径宽度，正好满足黑鹰最小挪动范围。进入驾驶舱后，那种被脚底下的怪物盯上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谢虞星更是瘫在了机甲舱里，龙爪子一抖一抖地发着软。
缺了甲片，伤势痊愈不了的兰殷也没比谢虞星好到哪里去，他整个后背湿成一片，脸色更是白的没有血丝。
谢虞星掏出两支营养液怼进兰殷嘴里，乌白色的嘴唇才堪堪恢复红润。
化身成小麻雀的“黑鹰”在机甲操控盘上一蹦一蹦地踩着按钮，紧接着一束强光从半空中打下，藏匿在瞭望塔底的丑陋异种，在强光照射下，暴露无遗。
那是种，看一眼密集恐惧症就会犯的密集程度。
“黑鹰”进入异种浓度过高的红光警戒状态。
从机甲接收画面中，无数异种堆叠在瞭望塔底，根本无法用简单的“丑陋“两字来形容他们的样子。
有骨刺包裹血肉纤维，再在中上位置留出两个框，嵌进去两颗猩红色黏液状圆珠的团形。
有白色的菌丝裹缠住人类骨骼框架，再一点又一点拼凑出皮肉，却始终处于掉一块补一块血糊糊状态的人形。
在那群异种齐齐抬起眼珠，甚至疯癫到将眼珠子抠出来，用延伸的触角捧着，只为了竭尽全力举到谢虞星面前。
“您还是回来了……构建品2号……”
那一刻，异种臣服。
谢虞星被雷劈了一样，在兰殷看过来的视线里，全身发麻。
第49章
“我、我不是……”
谢虞星所明白的道理里，人类乃至异兽，它们这些有生命的智慧体与异种之间，仅存在你死我亡这一种关系。
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他会因为宝崽鱼过度不要脸行为，而放任这条异种骨鱼缠上自己。但龙永远不可能对宝崽鱼放低戒备的心理，他时刻做好着拧掉异种鱼脑袋的准备。
瞭望塔底骚动的异种群因为得不到“构建品二号”的回应，它们便沿着红砖垒成山堆，踩着同类的身躯，攀爬到谢虞星面前，将他拽下来，彻底与它们归为一处。
光束枪将那些试图裹缠住黑鹰机甲翼的异种融出一个个圆洞，体内的黏液便从圆洞里争先恐后地流出，熟悉的腥臭味刺激着龙的嗅觉神经。
谢虞星忍不住地鼻子发酸，泛红发烫的龙爪握成拳头，锋利的爪尖抠进掌心，珍贵的龙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机甲舱里。
龙垂丧着脸盘子，在机甲舱明明灭灭的红色警戒光源下，它整只龙好像一下子天塌地陷，人生惨淡无光那般耷拉着眼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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