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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师尊,三年死遁(玄幻灵异)——梅听剑

时间:2024-09-18 07:41:59  作者:梅听剑
  喜轿显然没想到江荼会突然发难,身形来不及隐匿,就被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一道虚影从轿辇中凝显。
  那是个身着嫁衣的年轻女子,长发被雨打湿,披在面前,像了无生机的海草。
  她虽穿着大红嫁衣,衣服上却满是泥土,像在雨中的泥地里打过滚,绣花鞋也丢了一只,每走一步,地上就出现一个血脚印。
  女子被锁链带着,也不挣扎,缓步走到江荼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民女...见过大人。”
  江荼没什么反应,倒把叶淮又吓了一跳。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女子怨气深重,已是人死后能化作的最怨毒的红衣厉鬼。
  可红衣厉鬼面对江荼,毫无反抗之力不说,态度竟也毕恭毕敬,还称江荼为“大人”?
  江荼...到底是什么人?
  红衣厉鬼王招娣跪在江荼身前,双手交叠于额前,行叩拜礼。
  江荼道:“抬起头来。”
  王招娣便抬头,纵深的黑发下,露出满是血痕的脸。
  她的一颗眼球暴突在外,面部骨骼凹凸不平,黑血不断从口、鼻、眼中渗出。
  叶淮又蹭回了江荼身边。
  江荼看这欲言又止的小少年一眼:“看出什么了么?”
  叶淮讷讷:“...这位姐姐是被活活打死的。”
  他见过许多逃跑后被抓回来,活活打死的炉鼎,被拖走时,尸体就是这幅样子。
  江荼默认了叶淮的判断,复又看向王招娣:“王招娣,为何在人间徘徊,不去投胎?”
  叶淮又是一惊。
  活人遇鬼,有两不可问。
  不可问死因,不可问执念。
  不然,遭到刺激的厉鬼,极有可能失去理智而狂化,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他们,好巧不巧,两个问题一个也没落下,全问了!
  果然,此话一出,王招娣周围的怨气骤然暴增,顷刻间阴风大起。
  她兀地笑起来,唇角撕裂,就用惨白的指腹沾了血,将唇瓣涂成满月:
  “十里红铺盖,百里入洞房。
  起轿,快起轿,别误了吉时呀...”
  “嘻嘻...嘻嘻...”
  伴随着女子嬉笑,叶淮的眼前浮现出另一个雨天。
  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嫁衣,在雨后潮湿的小道上狂奔。
  他的脚掌被沙砾划破,碎石锋利的边缘刺破皮肤,又因力竭而喘不上气,每跑一步,肺部都传来压碎般的剧痛。
  多福村的石碑近在眼前,叶淮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跑出去,离开村子!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村外。
  然而。
  他的脚踝剧痛,来不及去看,便重重倒在地上。
  耳边响起男人们的叫骂,很快汇聚到他的身边。
  棍子、拳头、木板,如雨点砸在他身上,全身骨骼尽断,碎骨扎破皮肤,像古树盘虬的根系。
  叶淮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凭借本能向前爬行。
  但他爬出一小段距离,就会被拽着双腿,往回拖动更远的距离。
  叶淮的指甲死死扣进地里,不愿就这么被拖回村里。
  但油尽灯枯的他又怎能反抗无数的成年男性?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指甲根根折断,饱含着不甘,在地上划出十道深深的血痕。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耳边响起王盼娣的尖叫:
  “阿姐!!阿姐...!!”
  叶淮一个激灵,眼前虚无又聚焦,便看见江荼神色淡然地收回手。
  耳垂微微发凉,还残存着江荼指尖的温度。
  是江荼将他从陷入厉鬼怨念铸就的业障之中唤醒。
  叶淮身上冷汗淋漓,王招娣死前的怨恨太真实,叫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与后怕。
  再一看,荼靡花海已然消散,与之一同不见踪影的,还有身披嫁衣的王招娣。
  江荼与王招娣,在他深陷幻觉的时候,谈了什么?
  叶淮无从得知。
  雨又重新下了起来,好像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但即便雨水能冲刷罪恶,矗立着的石碑,却始终沉默着,注视着整座多福村。
  江荼看向沉默的叶淮。
  这种事,他在地府见过许多。
  他只审判亡魂,从不插足活人的恩怨,也不负责申冤。
  今日这一场雨中闹剧,他更在意叶淮的看法。
  江荼半蹲下.身,对上那双宝石般桀璨的眼睛,语气冷淡,不带任何偏向:“如果你想离开,我们即刻就能走,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敢阻拦。”
  “叶淮,是回去还是离开,选择权在你。”
  叶淮连呼吸都忘了,琥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深知介入他人因果,未必会有好报;
  不如趁尚未泥足深陷,尽快抽身离开。
  所以此时此刻,江荼将选择权交给他,他应该立刻扭头就走,离这个诡异的多福村越远越好。
  可是。
  叶淮回忆起雨夜奔逃的幻梦。
  在遇到江荼以前,他也是这样,不断地逃跑。
  不同的是,王招娣知道自己逃离多福村就能获救,而叶淮逃跑时,甚至没有目的地。
  只有逃跑、只能逃跑。
  他们是砧板上的鱼肉,是猪圈里的牲口,除了等待死亡将自己吞噬,似乎没有其他路可走。
  叶淮从王招娣、王盼娣的身上,看到了那个狼狈逃窜的自己。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们这样生来就是“消耗品”的人,除了逃跑,
  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比如说。
  让多福村村民、让那些欺辱过他的修士,血债血偿?
  叶淮琥珀金的眼眸,瞬间染上深不见底的漆黑。
  风也静止,只剩小少年稚嫩的嗓音回荡:
  “我要留下。”
  话语出口,叶淮大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脑中诞生的念头有多么恐怖。
  他惊慌地掩饰着脸上的表情,不想让江荼看出异样。
  但表情可以掩饰,煞气却不能掩埋。
  江荼对煞气最是敏.感。
  周遭的煞气骤然暴增,远胜过王招娣千百倍。
  而煞气的来源,正是身边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少年。
  江荼微微蹙眉,想起白泽的预言。
  气运之子无法登神,人间会有大难。
  他原以为所谓的“大难”,是因气运积压导致的阴阳失衡。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凶狠的煞气?
  不过,叶淮看起来很惊慌,不像是有意的。
  江荼掸开大逆不道要往他衣服里钻的煞气,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好,回去吧。”
  回到村长屋中。
  “郎君,你回来啦,”村长热情地迎将上来,“哎呀,让您受惊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江荼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先放进叶淮手中,才又接过一杯,捂着,也不喝。
  茶碗里飘着孤零零一根茶叶,没有茶香,只有水汽扑面,看着寒酸又可怜。
  江荼透过水汽打量村长,他咧嘴笑着,皱纹堆在一起,没有慈祥,反倒显得贼眉鼠眼。
  再看他的态度,与在村口时,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江荼露出个幅度平淡的微笑,那厌恶深藏眼底:“无妨,村长收留我们,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村长似乎很感激:“郎君太客气啦,只是...唉。”
  他边叹气,边拖长音调,斜着眼看江荼。
  江荼顺他心意,接话:“怎么了?村长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村长对江荼的上道很是满意,“哎呦”个没完:“倒真有件事,需要郎君帮帮忙。”
  江荼颔首,示意他继续。
  村长道:“您也看见了,盼娣那个不孝顺的,怕是一离了人,就要跑;但祖宗规矩,村里的男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本来有些婆娘,都准备婚事去了,就只能麻烦郎君您了。”
  说到“婆娘”时,他的目光明显地游弋一下,很不自然。
  江荼只当没看见,故作犹豫:“我一个外人...”
  村长打断他:“郎君是贵客,不妨事的!”
  江荼适时松口:“哦...好的。”
  “多谢郎君!您只需要在吉时到前,替我们看住盼娣,让她别到处乱跑。”村长道,“您放心!绝不让您白白费力气,多福村虽偏僻,灵气稀薄,但好歹有一处灵田。”
  “盛产宝人参,一年两株,恰好即将成熟,郎君可带一株去,卖钱、补身,都是极好的。”
  说着,村长搓了搓手,等待江荼的回应。
  人皆有物欲,他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淡漠的青年,也不会是例外。
  果然听江荼道:“村长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吉时定在什么时候?”
  “就在今夜子时。”
  见江荼皱眉,村长连忙为自己找补,“多福村风俗如此。”
  稀奇古怪的风俗还挺多,江荼听这蹩脚的借口:“哦...理解。”
  村长松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郎君等天黑以后再去就行,有劳,有劳。”
  江荼沉声应下。
  村长便作势将他们往屋内请,说是请,实际和赶也差不多,看起来很着急:“郎君请去歇歇,我给您和您身边这位小郎君准备了两身干净衣服,赶紧换了吧,哈哈。”
  江荼依旧是什么也没说,顺从地带着叶淮往后院的屋子里走。
  村长目送着他们走入房间,干瘪的唇内扣,无声地发笑。
  尔后,他撑起一把红雨伞,脚步极轻地从正门离开了屋子。
  房间内,叶淮小声道:“他走了。”
  动静再轻、幅度再小,在天生五感灵敏的气运之子耳中,仍极为清晰。
  叶淮见江荼不说话,又问:“恩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
  “唔!”
  一件干燥的布衣从天而降,兜在他脑袋上。
  叶淮从脸上扒下布衣,眨眨眼,江荼竟然就这么背对着他,旁若无人地脱起衣服来。
 
 
第007章 红轿囍嫁(六)
  青年的身躯并不似穿衣时那样单薄,匀称而没有一丝赘肉,流畅的肌肉线条直到腰窝处才忽的收拢,像一汪清浅池水。
  不止这些。
  撕裂的疤痕横亘江荼整片背部,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被马蹄碾出烂熟汁液,因没有一处完好肌肤,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叶淮呼吸发紧,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伤势,才会留下如此恐怖的痕迹。
  江荼很快换好了衣服,粗麻布衣谈不上舒适,却总比黏在身上的寿衣好上许多。
  见叶淮还在发呆,他只当是小少年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服,道:“我不看,你换吧。”
  没想到叶淮拼命摇头:“不,不是的!”
  江荼更奇怪了:“那是?”
  叶淮总不能说他盯着江荼的背出神,一时脸都红了,尴尬地绞紧布衣。
  江荼的视线在他发红的耳根停留片刻,恍然大悟:“你看见了?”
  叶淮支支吾吾地低下头:“我不是有意冒犯恩公,只是...只是在想,您、您痛不痛?”
  又慌忙摇手:“啊、我,我也不是要打探您的过去,您当我没说好了...”
  江荼却不在意:“我不记得了。”
  叶淮一愣。
  江荼神色自若,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静:“我缺失了许多记忆,不记得了。”
  他死了一千年。
  入地府时,他记忆尽失,按照地府律令,被禁止往生。
  鬼帝宋衡给了他一个挂职阎王的闲差,让他一边给地府打工,一边寻找生前记忆。
  可惜穷尽地府之力,也没能找到半点记忆的蛛丝马迹。
  直到灭世预言横空出世,他被赶上来还阳。
  眼前叶淮如遭雷击般瞪大眼睛,很是抱歉:“...对不起,恩公。”
  江荼摇摇头:“叶淮,人是往前看的。”
  他花了一千年寻找记忆,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现在,教给这个囿于过去的小少年,正正好好。
  江荼相信叶淮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叶淮神色微动,缓缓道:“多谢恩公赐教。”
  江荼点到为止:“嗯,换好衣服,再睡一会吧。”
  叶淮:“诶?”
  江荼转眸看向窗外,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天色依旧昏暗,似暴风雨临近。
  他道:“现在不睡,晚上可就没时间睡了。”
  叶淮本没有困意。
  他蜷缩在江荼手边,像依偎着主人的犬类,周遭满是江荼身上清冷的气息,眼皮一重一重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他吵醒。
  这一回,叶淮醒来的状态好了许多,瞌睡消散得很快,头也不...
  ——他的鼻尖蹭到了一片粗麻布料。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发现自己竟钻到了江荼臂弯下,整个人都快黏江荼身上去了!
  江荼竟也没有阻止,就这么揽着他,任由他放肆!
  叶淮大惊:“恩、恩公!”
  江荼展臂一捞,将后仰到快要翻下床的小少年一把捞了回来:“又做噩梦了?”
  叶淮摇头:“没,没有...”
  一边咬紧后槽牙。
  叶淮啊叶淮,难道你被骗的次数还少吗!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放松对江荼的警惕?
  ...但是,这次没再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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