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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近代现代)——浮吞

时间:2024-09-18 07:35:47  作者:浮吞
  待在乡下的这几天都睡得挺早的,奶奶给他们铺了两张床,陆以青一个人睡一张,沈洲和宋涸去年寒假就一起睡过了,这回也一样。
  乡下的夜晚很宁静,只有大自然和动物的声音,此刻的雨声也属于白噪音,能令人身心放松。
  还是那扇密不透风的窗户,窗帘遮得很严实。
  沈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抓住宋涸的背。他几乎没有多余的指甲,只有伤口、坑洼和厚茧,并不光滑的甲尖同样能抓伤宋涸的背,留下一些不算深刻的红痕,不至于划破皮肤,也许过两天就能消失无踪。
  他从未如此亲密地拥抱过谁,在遇见宋涸以前,沈洲在风里漂泊、在海里漂泊,根系颓萎,藤蔓也扑空,只等到耗尽周身的养分就枯竭,也曾自以为落地了一片绿洲,但那里荒芜又贫瘠。
  然后他抓住了宋涸,也被宋涸抓住。扎根的感觉很好,这一小片绿洲生机勃勃,且正在下雨,土壤湿润,永不干涸。
  他相信这片绿洲将来会更加广阔,应当长出更为壮观的参天大树。
  “嘶……”
  肩膀上猛地一痛,将他的思绪扯回。沈洲揪住宋涸的头发,压着音量骂道:“你他妈属狗的吗?又咬我。”
  宋涸松开嘴仰起头,喘了口气,问他:“在想什么?”
  沈洲刚要张嘴回答,声音哽在喉咙里,突然弓起背:“你怎么突然……慢、慢点,疼……”
  宋涸不依不饶地问他:“在想什么?”
  “想你想你……兔崽子,在想你怎么这么高这么帅,行了吧……别弄脏床单!”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噼里啪啦地落在屋顶上。
  沈洲喜欢海汀的雨,跟别处的不太一样。海汀不是什么大都市,也不算穷乡僻壤,这里有山有海,雨的味道无比清新,可能有一点泥土夹杂海水的气息,像这座小县城本身,闻过就忘不了。
  他现在很想抽一支烟,但是宋涸还醒着,正靠在他身边。两个人坐在床上,雷声渐渐小了,雨还是很大,沈洲强撑着眼皮把剩了个结尾的稿子继续赶完。
  ——刚刚太着急了,一回屋把门关上就被宋涸扑倒了,这小子力气跟头牛一样,推都推不开,手机险些没给他摔地上。
  今晚不知怎么,宋涸有些心神不宁的,现在也是,圈在他腰上的手紧得跟镣铐似的,疼都不说了,沈洲实在有些喘不上气。
  他把稿子三下五除二赶完,放下手机,转头问宋涸:“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对劲。”
  手机屏幕的光还亮着,黑暗里幽幽地打在宋涸脸上。他的表情沮丧,那崎岖的微弱光亮令他看起来形容枯槁,模样如同思家的人凝望最后一轮月亮。
  两个人挨得很近,沈洲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凉丝丝的,像冰融化的味道。
  他看到宋涸摇了摇头,听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难受。
  话音一落,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洲心里发紧,也跟着难受,抬手去抹他的眼泪,柔声道:“哭什么?”
  这个小屁孩最近很爱哭,沈洲有时觉得他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预感到这个夏天接近尾声且将一去不返,所以提心吊胆。
  “想起之前做过的一个梦,梦见你不要我了……”话到一半,宋涸说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发着抖,很快又把之前那半句话否决掉:“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爱你。”
  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房间里再度伸手不见五指,沈洲用粗砺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也是。”
 
 
第75章 
  后半夜雨渐渐小了,等天亮估计就要停了。
  车停在院子边缘,陆以青独自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发呆。
  一夜暴雨过后,路面积了不少水,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五点半天还没亮,能见度不高,黑暗里只有一些叶片水珠的反光在闪烁。
  “咔哒”一声,门终于开了,沈洲拎着包从屋子里出来,转身轻轻把门阖上,冒着雨穿过院子,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凌晨气温偏低,他套了件薄外套,坐下后抖了抖袖子上的小雨珠,打了个哈欠。陆以青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看见他眼里密布的红血丝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其实很想骂他一句不要搞不告而别这一套,张开嘴又想起来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
  汽车缓缓发动,正要驶出院子,那扇原本阖上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宋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看到他们把车开上了水泥路,惺忪的双眼猛的睁大了,快步追上去,皱着眉问他们要去哪儿。
  车上的沈洲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低声让陆以青赶快走。
  地面的积水被匆忙的脚步踩出飞溅的水花,打湿了短裤和衣摆,黑暗和雨幕让人难以辨清方向,只有车灯亮得格外刺眼。宋涸好不容易穿过院子,离他们仅一步之遥时,车子开走了。
  拐过水泥路的第一个弯时,陆以青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奋力追逐的宋涸。
  那个身影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再然后就看不见了,人的速度到底快不过车,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不断后退的树木与田野在黑暗中凝成深浅不一的墨绿色块,雨丝啪啪地砸向车窗,雨刮器在眼前摆动,清晰的前路很快又被水渍重新糊住。
  车轮碾过路面小石子儿的声音和雨声合奏,吱咯吱咯,略显嘈杂,听得人心烦意乱。
  陆以青握紧方向盘,问沈洲打算去哪儿。沈洲侧头望着窗外,外面的景物飞速流逝,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北方吧……”他的声音如同感冒了一样,恹恹的,有点哑,“或许会找个临海的城市。”
  车厢里相对封闭,能让他的声音被狭小的空间弹回来,外面的响声闷而杂乱,他的说话声浮在那层杂音之上,不大不小,正巧足够被听见。
  除此之外,陆以青还注意到了耳边极其轻微的哒哒声,循着声音瞥去一眼,就看见沈洲放在大腿上的两只手正互相糟蹋自己的指甲,破损的甲尖隐隐渗出血丝来。
  认识这么多年了,陆以青也知道他的某些小习惯。
  这意味着他此刻正感到心神不宁。
  陆以青把车速降下一些,又问他:“要先回一趟林港吗?”
  “不回,东西早就收拾完了。”
  沈洲早在暑假前就做好打算了,电脑、键盘、呼噜、宋涸,重要的就这么几样,其他的都没所谓。
  “你把我送到海汀高铁站就好。”他说。
  陆以青应了声“好”,二人随后陷入沉默。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了,海汀要六点钟才天亮。
  早起的农户点亮了灯光,那点零星的光明散落在四野,遥远而渺小,反而衬得夜色更加浓稠。
  余光中沈洲的手已是鲜血淋漓了,十个指头都是殷红的,他却跟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依旧侧着头看着窗外,侧脸是面无表情的。
  “沈洲,”陆以青唤他一声,告诉他,“储物盒里有创可贴。”
  “啊?”
  沈洲转过头来,脸上显出疑惑,经过陆以青的提醒才注意到自己那双手模样有多吓人。
  他像是一下被惊醒了,连忙从仪表台上抽了几张纸擦掉手上的血,又从储物盒里拿出创可贴一一贴好。处理完伤口后,他低头盯着自己贴满创可贴的双手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以青见不得他那副消沉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宁愿他像之前那样得重感冒差点在出租屋里死翘翘,那时候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起码还知道倾诉和抱怨,病终归会好。现在他默不吭声魂不守舍的,陆以青想安慰一句“会好的”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指尖的痛楚忽然间无比清晰,就像麻醉药突然失效,沈洲双手虚握成拳,从手上转开视线,摇下车窗,说想抽根烟。
  雨丝从窗外灌进来,落在沈洲的脸颊和发丝上。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杂牌烟,取出其中相对完好、折成三截却依然藕断丝连的一支——其余的都碎得不成样子了。
  他把烟含进嘴里,又掏出一只几乎没油的打火机,打了三次才打出奄奄一息的火苗来,以手挡风终于点燃了烟。
  烟雾被他吐进风中,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猩红的火光在风里明灭,夹着烟的指头上胡乱包裹的创可贴渗出血来。
  陆以青猛地踩下刹车,在这空荡荡的水泥路上突兀地把车停下了。
  沈洲因惯性往前倾,手里的烟差点脱落,他不明所以地转头,问陆以青:“怎么了?”
  陆以青心中流窜着一股无名怒火,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内心,厉声质问沈洲:“你跟宋涸明明互相喜欢,搞不懂你究竟在躲什么?”
  烟灰落下被风吹散,沈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陆以青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半年了,他的情绪一直压抑着,此刻终于溢出了一份无须掩藏的难过,他甚至感到一丝痛快,这份难过深如沟壑,为沈洲,也为他自己。
  他深深叹口气,同沈洲道:“你总是悲观地看待一切,为什么不试着放过自己?”
  紧接着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又不是走投无路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重新握紧了方向盘:“宋涸会恨你的,沈洲,别跟个懦夫一样。”
  天边的灰白色越来越亮,陆以青把车开进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水泥路太过狭窄,没法直接转弯,他在院里调转了方向,沿着来时路往回开。
  沈洲把手里剩下的半支烟扔掉了,听到陆以青坚定道:“我不想让你后悔。”
  回去的路上雨终于停了。树木的枝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叶尖滴滴答答淌着水珠,溅落在地面饱和的土壤里。
  车子沿着水泥路七万八拐,最终在一处岔路口停下。
  谁也没想到宋涸居然追了这么远,接近路程的三分之一。
  地面积水湿滑,他似乎摔倒了,刚从地上爬起来。雨也刚停不久,他浑身都湿透了,脚上的拖鞋一只跑没了,另一只缩到了脚后跟,短裤下面裸露的膝盖磨损得厉害,汩汩流着血。
  宋涸身形摇晃,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低垂着头,发丝挡住了眼睛。
  看见宋涸的那一刻,沈洲鼻子发酸,眼眶立马红了。
  他急忙下车跑向宋涸。
  沈洲是换好了鞋离开的,踩着积水和路面的坑洼极力奔跑,两人之间仅仅相隔几十米,中途却趔趄了四五次,才知道宋涸穿着拖鞋一路有多艰难。
  终于到了宋涸跟前,沈洲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看清他嵌着砂石的伤口血肉模糊,且不止膝盖,手掌和双脚也在摔倒中被石子儿划伤,鲜血正顺着身上的污水不断往下淌。
  “宋涸你怎么样?冷不冷?疼不疼?”沈洲拨开挡在他眼前的发丝,对上那双水汽弥漫又冷冰冰的眼睛。
  “混蛋!”宋涸的双手紧紧揪住沈洲的衣领,指节咯吱作响,几乎要扯破单薄的布料深入心脏。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几个月是你给我的施舍吗?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宋涸面色惨白,额头爆出青筋,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站稳都有点勉强,此刻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攥住沈洲的衣领上,声音的歇斯底里缺乏应有的力道,听起来更像是震颤的哀求。
  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沈洲的一点体温,不过很快从肩头滑落了。风吹过皮肤上淋漓黏连的衣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知是因为精疲力竭还是寒冷,亦或者是出于害怕,害怕眼前的沈洲是他摔倒后头晕眼花短暂出现的幻觉。
  沈洲将他拥入怀中,轻抚他的后背,连同他的颤抖和鼻腔里细微的抽泣一同揉进掌心。
  他只有这样一双丑陋难堪的手,知道自己的触碰会令人疼痛,所以总在犹豫。
  “我爱你。”他同宋涸道。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纷乱如麻,他只想起来这一句。
  宋涸揪住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又牢牢锢住他的双臂,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呜呜哭出声来:“你别走……”
  沈洲回应道:“我爱你。”
  “……别不要我……”
  “我爱你。”
  即便宋涸的哭声里凑不出完整的话了,沈洲依然一遍遍重复道:“我爱你,宋涸,我爱你……”
  宋涸的手终于松开他的手臂,攀上他的后背,与他相拥。
  天已经彻底亮了,云雾散尽,淡金的火团从东边升起,看样子今天大概率会出太阳。
  陆以青开车把他们送回去,奶奶见了沈洲和宋涸的模样,转头偷偷抹掉眼泪,没有多问,只是拉紧他们的手,一个劲儿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留下吃完早饭,陆以青再度启程。又一次驶出院子拐过水泥路的第一个弯,他看了眼后视镜。
  三个人站在远处朝他挥手,渐渐缩成三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镜片折射的阳光有些晃眼,太阳果然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77完结。
 
 
第76章 
  九月末的风有了几丝凉意,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把摊在桌上的书沙沙翻动了几页。
  沈洲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决定暂时休息一会儿。
  推开键盘拿过一旁被风吹乱的书,翻回原来的位置,一只书签夹在里面,书签上写着八个字: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他至今仍然觉得神奇。
  宋涸开学将近一个月了,在海汀待的最后几天两个人都在生病,宋涸淋雨感冒、沈洲被他传染。
  回林港之后不久,沈洲突然收到一个快递,拆开发现是一本书,西幻小说,刘明阳寄过来的。
  这是他出版的第一部作品,尽管他的父母极力反对他写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
  随书附赠的书签上用钢笔写下的八个字是当年宋祁赠予沈洲的祝福。
  刘明阳竟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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