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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近代现代)——浮吞

时间:2024-09-18 07:35:47  作者:浮吞
  沈洲绷着脸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在他跟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已经连续一周都是这样了,欢迎他回家、替他换鞋、给他夹菜盛汤、为他吹头发……沈洲起初还骂他抽什么风发什么癫,宋涸难得这么沉得住气,脸上的表情顶多出现一丝皲裂,嘴角抽搐双眼冒火,就在沈洲以为自己马上要挨揍的下一秒,他就又恢复成了那副渗人的笑脸模样。
  尽管如此,硬要说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来,他的动作无疑是温柔体贴的——如果他不是宋涸的话。
  此刻吹风机的风速和温度都调到最适合的档位,耳边响起轻微的嗡鸣声,发丝被热水打湿后迅速发冷。宋涸的手指温热柔软,不断在发丝间穿梭揉搓,偶尔按摩头皮。沈洲生理上感到舒适,心理上却忐忑不安。
  有几滴水珠滚到了后颈,宋涸也能及时发觉,用指尖轻轻揩掉,那点微末的触碰往往要在皮肤上辗转一遭,带着意味不明的流连。沈洲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缩着脖子猛的蹭起身,嘴上磕巴道:“可、可以了,差不多已经干了。”
  屁股刚离开椅子就被宋涸给摁回去了,对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刻意的笑,缓慢且不容抗拒道:“不行,还没干,还在滴水。”
  这跟上刑有什么区别?沈洲如坐针毡。
  最近几天去看的房子要么采光太差要么环境太吵,陆以青也指望不上,他迟迟拿不定主意,否则早就该连夜搬走。
  终于熬过吹头发酷刑,沈洲溜进卧室,关上门,觉得暂时安全了。
  至少工作的时候宋涸不会来打扰,卧室的门就算不反锁他也不会轻易推开。
  可今天偏偏是个例外。
  沈洲正聚精会神地码字,宋涸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端了杯热水进来了。
  他把水杯搁在桌面上,“咔哒”一声脆响,吓了沈洲一跳。抬头看去,宋涸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居高临下地落下视线,问:“你今天又去看房了?”
  宋涸的表情平静得吓人,沈洲低下头,双手依旧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答他:“是。”
  “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沈洲模棱两可道:“还行。”宋涸沉默了。
  沈洲一边码着字一边竖耳细听,身边像是没人了一样空荡荡的,又始终没听见半点脚步声。不知道他到底是走了还是没走,想转头确认,又莫名不敢。
  好半天才听到动静,宋涸叹了口气,极轻的一声叹息,几乎要淹没在键盘声里,像拂过一缕不成气候的微风。他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闷闷的,说:“你非要搬走吗?”
  沈洲没吭声,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他不想回答,干脆假装没听到。
  很快肩膀上覆上来两只手,左右两边各一只。沈洲一个激灵就要旋身躲开,被宋涸稳稳捉住了,那力道宛如钢钳的钳制,沈洲吃疼地“嘶”了一声,张嘴就要骂人,宋涸手上的力道适时一松,转而开始给他捏起肩膀来。
  “你干什么?”沈洲冷声质问。
  宋涸答得比他那个便宜爹问他要钱时还要理所应当:“工作辛苦了,给你捏肩膀啊。”
  沈洲知道这又是强制性的,逃不开,只得僵着身子安分坐正了。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肩上的两只手,宋涸的手掌宽厚温暖,隔着睡衣的布料像发热的暖宝宝一样贴上来。捏肩、捶背、揉斜方肌……和吹头发一样,按理说是令人放松的,可惜沈洲享受不来。
  他沉下脸硬着头皮继续码字,几分钟过去了,实在受不了了,扭过头尝试着和宋涸打商量:“陆以青送了我一只颈部按摩仪,我用那个就好,你去忙你的,行不行?”
  宋涸学他先前那副态度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给他捏肩膀,手酸了也不停。
  沈洲几天下来积攒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但仍选择压抑脾气耐着性子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有话直说,能不能别整这套恶心人的?”
  宋涸原本已经笑不出来了,闻言又挂上了那副虚假但近乎完美的温和笑容。
  这些天他的脸都要笑僵了,现在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见到沈洲就不自觉要咧开嘴来。
  他动了动双唇,想说他也不想这样、他也很累,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成了另一副模样:“我爸就是这样对我妈的,我学的不像吗?”
  宋涸的话无比清晰地落进耳朵,沈洲如遭雷击,那股子充溢的愤怒一瞬间泄了个干净。
  神思突然恍惚,宋涸的脸庞逐渐模糊起来。这种仰视的角度,灯光从他头顶打下,背光的阴影让五官的存在感降低,面部的棱角轮廓从来都很像宋祁,然而沈洲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类似的联想了。
  宋涸就是宋涸。哪怕借助光影和角度,哪怕他此刻学着记忆里的宋祁一样微微笑着。
  指甲豁开,渗出血丝,疼痛钻心,沈洲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转回头,揩掉指尖的血,安静地坐着。
  宋涸的双手还搭在他肩膀上,没什么动作,像是无处所依了,只剩下简单的倚靠,两只掌心的热度火舌般烫人,沈洲觉得肩膀千斤重,有些负担不起了。
  “我说过,”沈洲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我不喜欢宋祁。”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出所料的,宋涸还是不信。
  他固执地、企图像推销商品一样竭力向沈洲推销自己:“随你怎么说,问题是你如果搬走了,又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像的替身呢?”
  “……”
  沈洲失语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深深无力。
  他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的宋涸来,像跑马灯一样一一闪过,带着层朦胧的浮光。
  八岁的宋涸像个混世魔王,听说没少闯祸,轰轰烈烈的,同时拥有沈洲羡慕的许多东西。十五岁的宋涸意气风发,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失去了许多宋涸曾经羡慕的东西。十八岁的宋涸刚刚长大,突然跟他说喜欢他,哪怕做“替身”也没关系。
  沈洲也算是看着宋涸长大的,甚至比了解自己的家人还要了解他,看他打架受伤了、在火锅店兼职受累了、因为宋祁的死因痛哭流涕了……沈洲难免也会心疼。
  安静中只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宋涸搭在他肩头的手掌缓慢地握成拳头,滑至肩胛,又轻轻给他捶起背,带着讨好意味的,一下又一下。
  沈洲的心脏随之揪起,泛着细微的酸涩,一下又一下。
 
 
第62章 
  江秋月邀请沈洲看的舞台剧讲述了一出民国时期的凄婉爱情故事。
  烈烈战火中生死离别都太轻易了,人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对方见完了最后一面。
  剧中男女主角把爱奉得过于伟大,仿佛能拯救一切,沈洲无法感同身受。
  ——现实生活是平淡的,他是平凡的,没有轰轰烈烈百转回肠,活着最紧要,爱退居其次。
  所以即便谢幕时他拍手叫好,心里却平静如一滩死水。
  结束后已近十一点半,江秋月坚持要开车送他回去。
  车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高楼大厦退如洪水。沈洲告诉江秋月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打算,诚恳地跟她说了抱歉。
  江秋月并不意外,玩笑般表示了遗憾,又说没什么好道歉的,感情本就是互相选择,大家都老大不小了,没那么脆弱。
  途中她在车载音响上放了一首八十年代的舒缓老歌,窗外的霓虹闪烁,像舞台射灯一样打在窗玻璃上。她的长发松松挽起,红唇微张,轻轻跟着调子哼唱。
  沈洲想,她是自由的,比自己和宋涸的自由更上一层楼。爱对她来说不过是须臾小事,进一步锦上添花,退一步可有可无。
  驶进金秋路后,她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沈洲同她道完别,下车时被她叫住了,听见她问:“是因为合租那个小帅哥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沈洲不确定她的具体意思,问她:“什么?”
  她只笑笑,颔首道了句“晚安”,把车开走了。
  一路进了小区上了电梯,沈洲还是不太想推开那扇门。又一周过去了,宋涸依然还是那副模样,他们之间好像在暗自较劲儿,比谁先沉不住气败下阵来。
  磨蹭着开锁进屋,沙发上宋涸起身的动作要比往常慢了半拍。
  眼看着宋涸垂着脑袋径直朝自己走来,在自己跟前站定,迟缓地俯下身去抽自己的鞋带。沈洲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疑惑间没来得及躲开。
  宋涸毛茸茸的脑袋垂至他膝弯,双手在发颤,为他解开鞋带取来拖鞋等他换上,才想起来忘了说那句“欢迎回家”。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粗粝的石块磨成细砂。沈洲心头一凛,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想把他拉起来看看他的脸,结果被他躲开了。
  宋涸始终勾着头,转身去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又回到沙发一角闷不吭声地坐下了。
  沈洲端过杯子喝了一口,问他:“你怎么了?”
  散落的刘海遮住了宋涸的眉眼,他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你和江秋月一起去看舞台剧,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好,”他蹭起身要回卧室,“早点睡吧。”
  沈洲趁他垂头丧气从自己跟前路过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涸再度摇头,嗓音更哑了:“没有。”
  沈洲将信将疑地放下杯子,抬手要去摸他的额头,半路被他截住了,他的手冰凉凉的,捏紧沈洲的手腕不动了。这么近的距离,沈洲也没能看清他的眼睛,只看到他没什么血色的绷紧的双唇。
  沈洲挣不开,与他僵持了一会儿,皱眉道:“宋涸,抬起头,看着我。”
  宋涸还是不动。
  沈洲又重复了一边,这回语气更严厉了些:“宋涸,抬起头,看着我。”
  宋涸不仅不看,还轻哼了一声,置气般稍稍把头侧开了。
  感受到他攥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松了些,沈洲成功挣开了,却并没有往回缩,而是转移目标掐住了对方的下巴。
  用力把宋涸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终于就着灯光看清了他的眼睛。
  眼角红彤彤的,眼里闪着水光,怪惹人怜的,偏偏目光凶狠至极,视线极力撇向一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他对视。
  沈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口发涩,捧着他的脸故作轻松道:“要哭了?”
  “谁特么……”宋涸顿了顿,飞速扫了他一眼,仍旧不愿意跟他对视,嘴上犟道,“我没哭。”
  沈洲掐着他下巴的手指就势揉了揉他的腮帮子:“说说怎么了?”
  他指腹的厚茧硌得宋涸脸疼,宋涸没好气道:“你都要搬走了、也跟江秋月约完会了,还管我干什么?”
  沈洲眨巴一下眼睛:“不是约会,我跟江秋月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只是朋友。”
  宋涸一怔,面上的凶恶有松懈的迹象,视线迟疑地对上沈洲,说:“真的?”
  沈洲点头:“真的。”
  宋涸的眼里缓缓亮起光,但很快又灭了:“……反正你也要搬走了。”
  他一把挥开沈洲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转身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用力擤了把鼻涕,再抬头时鼻尖红彤彤,眼角的红晕也还未退却,瘪嘴同沈洲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声音哑得可以,像得了场重感冒。
  望着宋涸垂头丧气往卧室走的背影,沈洲在心底叹口气,妥协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试试吧。”
  宋涸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来,瞪大双眼望向沈洲。
  “试试?”他喃喃道。
  “对,”沈洲眼神躲闪,有些难以启齿,“就……谈恋爱。”
  说完不等宋涸回答,他逃也似的快步走回卧室,路过宋涸时心跳得巨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拉开椅子打开电脑,尝试着静下心来工作,奈何码了半天字完全不知所云。
  没一会儿宋涸跟着溜进来了,站在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要给他捏肩捶背。
  沈洲身体一僵,无论多少次也还是会被吓一跳。他没转头去看宋涸,只背对着他说:“真不用这样,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吧。”
  宋涸说话的语气再度带上了那股子渗人的违和笑意,轻飘飘地落进沈洲的耳朵:“我爸偶尔还会给我妈洗脚,你想试试看吗?”
  沈洲猛然发觉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宋涸还在锲而不舍地模仿宋祁,以为他刚才所说的“试试”是建立在“替身”的前提上的。
  他扭头去看宋涸,面对对方精确到嘴角的弧度都能完美重合的笑容,沈洲只觉得荒诞无度。
  同时愈发心疼眼前这孩子。
  “不需要,”沈洲厉色道,“宋涸,你仔细听着,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喜欢宋祁。”
  他的语气极尽所能地诚恳:“宋老师早年的确帮过我很多忙,我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但那绝不是喜欢。去年同学聚会我喝醉了,差点把你当成宋老师亲下去,真实情况很复杂,如果你非要听的话我也能解释……总而言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宋老师。”
  宋涸的笑容僵住了,眼里一瞬间透出迷茫。
  沈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抓耳挠腮地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向宋涸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十成十的真心话。
  宋涸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张开嘴说话:“可是……”
  沈洲听不得他即将脱口的任何话,“可是”后面无论接什么词都必定是要反驳他。情急之下他迅速抬手捂住了宋涸的嘴,脑子不怎么灵光地思考了一番,一咬牙一横心,手腕一翻抓住宋涸的后颈,用力往下一带,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保留了近三十年的初吻就这么着急忙慌地送上去了,沈洲别无他法。
  四瓣嘴唇短暂地碾压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沈洲的双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清咳了一声,自以为聪明地解释道:“你看哈,我现在没喝醉,清醒得很。我知道你是宋涸,我只能接受跟你做这种事,宋祁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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