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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近代现代)——浮吞

时间:2024-09-18 07:35:47  作者:浮吞
  沈洲嘴里还叼着没嚼完的芥蓝菜叶子,轻轻摇了摇依旧低垂的头,含糊道:“不回。”
  宋涸夹菜的手闻言一顿,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为什么?”
  沈洲慢悠悠嚼着嘴里的芥蓝,觉得芥蓝的菜杆子略带苦涩,难以下咽,不自禁皱起眉,似乎在仔细思考问题的答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就在这儿过年。”
  模棱两可又避重就轻的回答,宋涸并不满意,咄咄逼人地追问:“为什么?”
  沈洲自顾自夹了一筷子嫩滑的鱼肉到碗里,一边挑刺一边说:“没家啊,回去干嘛?”
  海汀县老家的那栋房子沈洲出钱给沈良友推了改成气派的自建房,想来沈良友整日泡在牌桌子上,烟不离手酒不离口,每个月花着他给打的那些钱,脸上有光了,过得逍遥自在,也不催他结婚生娃回去给他养老了。
  以前摇摇欲坠的危房如今成了人人称道的小三层,宽敞漂亮,温暖舒适。
  不过那些都是沈良友想要的面子,加上宋祁那边的支出,几乎花光了沈洲所有积蓄,使他现在为了维持和宋涸的正常生活开支,不得不一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又是接稿又是写剧本又是更小说……
  总之,留在出租屋过年、吃速冻饺子看春晚才是他的归宿,海汀县那栋房子才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
  “……”
  宋涸半天说不出话,他怀疑刚才吃进嘴里的鱼肉没把刺吐干净,令他如鲠在喉。大白米饭刨了好几口干巴巴地生咽下,又觉得喉咙里那根不知名的刺戳进了心脏,心口闪过一瞬间尖锐的不适感。
  宋涸知道沈洲高中是在海汀一中读的,明明和自己一样是海汀人,却说自己在海汀没有家。如果连家乡都没有家,哪里还能有呢?
  “跟我一起回去吧,”他想装作随口一说,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却生怕沈洲拒绝,忙着又补充一句,“反正县里那栋老破小也只有我一个人住。”
  沈洲抬眼看他:“你奶奶呢?”
  “她在乡下老家,要照看牲畜。”
  沈洲不说话了,这顿饭吃完了也没说究竟同意还是不同意,宋涸也默契地止住了话题,就当他默认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晚上趁他洗澡时翻到他身份证直接订了两张票。
  一直到临行的前一天早上,宋涸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把自己订了两张票的事告诉沈洲,沈洲这天破天荒的没窝在卧室里码字赶稿,而是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宋涸进进出出收拾洗漱用品和衣物鞋子,摸着呼噜的背毛发呆。
  宋涸不知道第多少次路过他,终于停下来告诉他:“我之前擅自做主拿了你身份证买了两张票,走吧,跟我一起回去。”
  沈洲盘着的腿下意识动了动,很快又坐了回去,看样子十分纠结。
  宋涸站在他跟前低着头静静看着他,他这几天晚上大概都没睡好觉,一头黑发乱糟糟的也没打理,垮着个肩膀,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宋涸等他的回答等得有些不耐烦,已经在计划待会儿冲进他卧室把他衣柜里的衣服全塞进行李箱,明早直接把人拽去车站塞进车里得了,管他同不同意。
  就在他抬脚准备往沈洲卧室里走的时候,沈洲突然动了。双手卡着呼噜的咯吱窝把猫猫头举到他眼皮子底下,呼噜适时地“喵”了一声,他紧随其后问宋涸:“呼噜怎么办?”
  宋涸知道他这是松口的意思了,伸手接过呼噜抱进怀里,撸一把猫猫头,问沈洲:“陆以青呢?他要回家吗?”
  “陆以青今年跟许历一起回家。”
  看来沈洲已经默认他知道陆以青和许历二人的关系了,宋涸现在也懒得计较这些,又说:“高铁票没买着,买的大巴车,应该能把猫带上车吧?”
  沈洲摇头表示不赞成:“回去也就一个多月,一来一回太折腾了。”
  宋涸于是在脑海里开始搜索住在林港市的靠谱同学,又听沈洲提议道:“要不送去江秋月那儿,拜托她帮忙照顾一下?”
  宋涸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呼噜本来就是从江秋月那儿领养的,跟江秋月也熟。”
  “不行。”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
  “……”
  见宋涸一脸不爽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洲起身径直路过他,忙着给江秋月打电话去了。
  江秋月答应得很爽快,下午还亲自登门来接呼噜,走时还祝沈洲有个美好的假期,二人在宋涸的注视下互相道了句提早的新年快乐,笑着道了别。
  宋涸和沈洲的行李都不多,一人拖一个装衣服的行李箱,外加一个放账本电脑和键盘的背包,第二天早上一起出的门,打车到车站,座位紧挨着。
  海汀并非属于林港市管辖,两地相隔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沈洲昨晚通宵赶了白天落下的稿子,上车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不觉中脑袋缓缓往过道那边歪,被宋涸扳回来朝自己这边了。
  他们所乘的大巴车有些年头了,车上弥漫着一股闷臭的汽油味,座椅上褪色的布罩子破了洞,又套上一层印满黄金首饰的广告皮罩子,窗框里嵌的玻璃不断晃动,上面的泥点子模糊了窗外飞驰的景物。
  宋涸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这种车了,考上大学以后摆脱了小县城的灰败陈旧,来到林港,眼里都是高楼林立日新月异,崭新的环境令宋涸短暂忘却了自己的来路,连同那些缓缓结痂的疤痕和伤痛。
  现在,那些看似忘却的,都将随着这辆破旧颠簸的大巴车驶向他眼前,逼着他直面。
  他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大厦逐渐被起伏的山丘取代,入眼的街道越来越斑驳,心里感到隐约的怯意。
  “兔崽子……”
  一旁的沈洲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宋涸转头看向他紧闭的双眼,嘴唇动了动想骂人,却终究抿成了一条直线,好半天才蹦出一句毫无杀伤力的“傻逼……”
  挪了挪肩膀,往沈洲的脑袋凑近一些,他莫名感到松了口气。
  ——幸好,前路不是他独自一个人。
 
 
第41章 
  海汀的车站面积不算大,最多能同时容纳二三十辆大巴,他们到站时正值午饭饭点,车站里没有多少人,候车厅的工作人员一边闲谈一边低头吃着隔壁面馆送来的午饭。
  车站四面的墙皮早年修缮过一次,现在又有脱落的迹象,水泥地面巴掌大的坑洼有一点发黑的积水,两人先后下了车,避开水坑直行两百米就到闸口,闸口的门卫还是那个熟悉的老爷爷,见到宋涸就和他打招呼:“小宋啊,放假回来啦?”
  宋涸点头说是,又问候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沈洲先一步拖着行李箱出了闸口,街道上飘着一股饭香,小县城的变化微乎其微,这么多年了,最大的不同也许只是店面的招牌换了个模样。
  因为港口所处的交通位置比较重要,海汀虽然偏僻,但还是热闹而喧哗的。走读的高三学生大多还没放寒假,吵吵嚷嚷地在街上吃饭,他看到其中有好些人的羽绒服里夹着海汀一中的蓝白校服,神思恍惚了一下,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了以前那个孤零零的、走得飞快的、因为没钱而不敢多闻一口饭香的拘谨局促的自己。
  宋涸拖着行李箱越过了他,带路往家的方向走,沿途有不少熟人和老同学跟他打招呼,时不时听到诸如“宋老师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小宋和宋老师越长越像了啊……”、“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俊……”之类的话。
  宋涸一一笑着回应,却不见得真的高兴,埋着头越走越快,身后行李箱的滚轮咯吱咯吱直转悠,碾过不平整的路面就啪嗒啪嗒地颠簸,一副要散架的架势。
  低矮的楼房参差不齐,空隙间隐约看到远处的海面,现在天气冷,也不知是空气比较凝固还是鼻子冻僵了嗅觉迟钝的缘故,以往那股咸涩的海风味道淡了不少。
  穿过七弯八拐的巷子胡同,抄近路到了城中村熟悉的小区门口,卖手抓饼的摊位面前围了好几个学生,老板王叔见到宋涸很是惊喜,忙碌之余和他打招呼,笑嘻嘻地说:“小宋回来过年啦?”
  王叔在这小区门口摆摊很多年了,和宋祁一家都很熟,他的儿子在海汀一中上学,原本也是宋祁班上的学生,听闻宋祁因救人牺牲后无比惋惜,越发觉得孤苦伶仃的宋涸可怜兮兮。
  宋涸能看懂他那眼神里同情和怜爱,心里感到不痛快,面上却还是礼貌地回应:“对的叔,我放寒假了。”
  他和沈洲都没吃饭,回家也没东西可吃,索性让王叔摊两个加蛋的手抓饼当午饭,王叔一边打鸡蛋一边打量他身后的沈洲,闲聊着开口,问他身后那位是谁。
  沈洲笑吟吟的,也不说话,等着宋涸给人介绍自己。
  宋涸回头与他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地说:“远方表哥。”
  等手抓饼的过程中越来越烦躁,宋涸不想回答王叔那些看似关切的琐碎问题,关于大学在哪儿上的、放假放多少天、什么时候走等等,三两句随口应付着,手抓饼一拿到手就忙着付钱走人,刚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就被王叔伸手挡住了,对方拔高音量“哎呀”一声,慷慨大义地嚷道:“不用付钱,算叔请你们的!”
  宋涸觉得这情形就跟乞丐要饭差不多,自己还没可怜到那地步,尬笑着连说不用,僵持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旁的沈洲实在看不下去了,掏了把零碎的现金数了数,塞进王叔手里,拉着宋涸转身就走,一边往小区大门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喊:“谢了啊叔,好意心领了,你挣钱也不容易!”
  刚要转进大门了,王叔突然在身后喊:“对了小宋!之前有个小姑娘来这儿找过你几次!”
  宋涸停住脚,回头问:“谁啊?”
  “不知道啊,问她是谁她也不说!”
  “好的我知道了,”宋涸抬脚继续往前走,“谢谢叔!”
  沈洲接嘴打趣他:“以前的情债还没偿清啊?”
  宋涸还真就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遭,之前的恋爱都是少不知事闹着玩儿的,好些前任连名字都忘却了,他实在没把握会是谁,最终放弃了,觉得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又没做过亏心事:“不知道,管他呢。”
  小区的绿植草坪都枯了,树杈子光秃秃的,本就破败的环境更显萧条,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破小的楼梯口,沈洲搬行李搬得气喘吁吁的,宋涸骂他没用,转头接过他的行李,一抬一扛,一口气爬到了五楼的家门口。
  那把旧钥匙许久没用,宋涸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钥匙插进锁眼咔嗒一声,手腕转动,感受到熟悉的阻力,然后门开了,屋里的景象铺展开。
  斑驳的墙皮,半脱落的几张奖状,参差破裂的瓷砖,沙发上的塑料胶纸蒙了灰。右侧一眼望尽的厨房狭小而逼仄,锅灶的前头是被烟熏火燎的墙壁,旁边的玻璃窗透出几线灰蒙蒙的光。徐一玲是个爱干净的,其余能整洁的都整洁了。桌子板凳摆放齐整。冰箱饮水机等大型家电的位置很考究,客厅面积只有不到二十平,兼顾美观的同时要留够活动的范围。各处角落里还有不少她亲手制作的手工装饰品,然而无论再怎么折腾,这个家整体也还是灰败破旧的。
  谁让宋祁的性格软,行事温吞柔和,听话的学生成绩好得不得了,不听话的他也管不住,评了许久的职称始终评不下来,工资也就那样,还喜欢搞资助捐款那套,攒不住钱,家也就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奶奶偶尔会过来打扫卫生、开窗通风,宋涸走时是什么样,回来就还是什么样。
  他站在家门口,双腿像灌了铅,突然动不了。
  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一家三口在饭桌上吃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书桌上趴着写作业……小时候举着奥特曼嚷着要轰炸的排球如今已经瘪了气,蔫巴巴的,塌在沙发角落,就像这个家一样。
  身后的沈洲等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进去吧。”
  宋涸这才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低头从鞋柜里给他找要换的拖鞋。
  一前一后进了屋掀开沙发上的胶纸坐下,在寂静的空虚里突然觉得饿得慌,几口咬完手抓饼填饱肚子,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枯坐着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去检查水电气,把该拉的闸都拉了,开始铺床打扫卫生。
  做完这一切已经傍晚了,还得上街买米买菜,厨房的油盐酱醋还剩些,晚饭就在家里开伙。
  沈洲讨厌身上那股子大巴车的汽油闷臭味,犹豫着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出门买东西,宋涸进厕所查看了淋浴喷头,出来和沈洲说:“家里的淋浴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沈洲常年独居租房,修点灯泡淋浴什么的那是手到擒来,闻言起身想去查看,厕所的面积只能容纳一个人,宋涸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沈洲把他拉开,进去开了水阀,喷头漏水,滋了他一身,给他洗了把脸不说,还把他的上衣打湿透了。
  冬天冷风刮人骨,紧贴皮肤的毛衣跟冰块一样,冻得他龇牙咧嘴直打冷颤。
  他扯着上衣领口把湿漉漉的布料扯离皮肤,出来客厅打开行李箱想换身干净衣服。
  手忙脚乱地一层层脱掉湿衣服,就听身后的宋涸说话,有些急切的,不知怎么还磕巴了一下:“你、你要不先进去洗个热水澡?”
  沈洲光着上半身弯腰拿过行李箱里的干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答他:“我先跟你一块儿上街,回来再洗。”
  淋浴喷头的O形环坏了,他得上五金店买个配套的O形环。
  套完干净衣服回过身,正巧撞上宋涸直勾勾的视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宋涸很快侧头撇开了,蹭起身就着急要出门:“那现在就走。”
  沈洲打了个哆嗦跟着他出门,干衣服被体温焐热也还需要点时间,他扯高衣领双手环胸抱紧,再抬头,宋涸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已经甩了他一大段路,走出老远了。走着走着又突然回头看过来,停在原地“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冲回来,来到沈洲跟前,抬手把他换衣服时弄乱的头发抚顺。
  脑袋猛地被人这么一摸,沈洲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抬眼看他:“干什么?”
  “乱了。”
  “什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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