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顺:“我作证!确实有!”
宋涸:“兼职累得跟狗一样,半年时间打了十多份工,当过苦力扛过大件,能不有吗?”
沈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皱着眉刚想说“犯得着吗你”,李安顺已经嘴快喊了句“牛逼”,紧接着一旁的成执开了口:“我也有。”
许历跟参加研讨会似的,一本正经地凑热闹:“想当年,我也是有的。”
陆以青点点头表示赞成,惋惜道:“现在吃胖了点,手感欠佳了。”
话音一落,众人神色各异,纷纷朝二人投来视线。
“不是,”陆以青朝大家笑笑,解释道,“他自己跟我说的。”
许历:“……对,我告诉他的。”
沈洲瞥了眼宋涸的肚子:“你的给我摸摸?”
宋涸:“滚,你刚剥了小龙虾的油爪子离我远点。”
沈洲:“切,谁稀罕。”……
漫无边际的闲谈中,喜庆而热闹的跨年晚会沦为了背景音,屋外忽然响起一片嘈杂的惊叹声,众人才发现林港市的上空今晚有无人机表演,六人先后放下碗筷挤去阳台上观看,被风吹得哆嗦又直喊冷,嬉笑间仿佛什么都能看开,无论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情,此刻也都轻松了不少。
回到饭桌上陆以青心血来潮要干杯,举起杯子同大家互相碰一碰,嘴里说着吉祥话:“平安喜乐,一切顺遂。”
沈洲本想喝点啤酒,被宋涸瞪了一眼后讪讪换成了果汁,仰头饮尽时余光瞥见沙发上的吉他,起哄要李安顺来一首。
“来一首!来一首!来一首!”大家接二连三地喊。
社交牛逼症的李安顺自然不会拒绝,何况还是绿洲大大起的头。
他把凳子搬到阳台的落地窗前,抱着吉他落座,问大家:“想听什么?”
沈洲让他随意发挥,宋涸加了个条件:“只要不是《偏爱》就好,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是吗?”李安顺非要跟宋涸对着干,“那就唱这首!”
陆以青把电视机的声音关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他开始弹前奏,悠扬缓慢的调子慢慢响起来。
打板敲击,歌声渐入。这首歌李安顺唱过无数遍,有时做梦都会梦见。
他和前男友是高中学吉他时认识的,他学会的第一首歌就是《偏爱》,前男友手把手教的,二人告白靠的也是这首。
李安顺当初留长头发就已经遭受过无数冷眼了,更何况出柜,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在艺考前夕公开出柜的决定呢?无非是真的很喜欢前男友、真的很想要一个未来罢了。
甚至被抛弃时还不愿相信对方是出于猎奇心理图新鲜感,他挽留的方式很卑微,不比周子言强上多少。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忘不掉的是这首歌,不是那个人。
“……讲不听也偏要爱 更努力爱 让你明白……”
对比宋涸打军训起听李安顺唱这首歌不下五遍的次数,成执不过才听第二次,不,是第三次。
眼前的李安顺低垂着眉眼,指尖翻动,上半身跟着节奏轻轻摇晃。他的声音和他说话时不太一样,更温润、柔和、轻盈,娓娓道来。
屋里的灯光很明亮,但大家还是陆陆续续把手机闪光灯打开来随之挥舞着。李安顺坐的位置离得有些远,背后是城市高楼的霓虹灯,以及微微随风拂动的窗帘。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的背影,里外两个都是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陷在光怪陆离的模糊背景之中。
空气的流动都变慢了,好像时间停滞了。
成执想起当初在操场上跑圈,李安顺一个人站在台上对他说“喜欢”,那天他跑了多少圈来着?不记得了,以前每回都会数的,那天忘记了。
好像自从李安顺出现,什么都开始乱套了。
一曲唱毕,大家欢呼着开始鼓掌,他也跟着鼓掌,间隙里听见宋涸问李安顺为什么老唱这首歌,究竟是有多喜欢?
“前男友教的,”他笑着回答说,“是我学会的第一首。”
就在众人嘻嘻哈哈地打趣李安顺时,成执猛地蹭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然后不管众人的反应,转身就往外走。
李安顺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就要查寝了,他急忙背起吉他,也说要走,跟众人道了别,出门追上了成执。
说是追上,其实也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二人一前一后,路过喧哗热闹的街道、头顶五光十色的彩灯,沉默不语地回了学校,最后在寝室的岔路口分道扬镳。
始终没说一句话。
第39章 (陆)
李安顺和成执走后不久,沈洲和宋涸也离开了。
收拾残羹冷炙清洗碗筷又是一项大工程。
但是陆以青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热热闹闹的感觉。
这种氛围对他来说是种惬意的享受,看大家吃着他做的饭聊着漫无边际的话,有种植物的根系在土壤里伸展,不断汲取养分的满足感。
连带着洗碗也成了种享受,像清算战利品一样,觉得空盘子越多,自己的存在就越有价值和意义,证明大家酒足饭饱、他有在被需要。
所以他有事没事就喜欢请人来家里吃饭,而且人越多越好。
“要是下一次跨年,大家还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就好了。”
许历正在一旁的水池中清理洗洁精泡沫,听到他说这句话,笑了笑:“既然你喜欢这座城市,工作也定好在这边了,那我们明年在这附近买房怎么样?”
陆以青重重点头,说:“好。”
他确实很喜欢林港,相较于远隔上千里的故土,这座靠海的城市更能带给他“家”的温暖。
他第一次来林港是因为放心不下沈洲,那大概是去年初春了,据说沈洲跟着醉酒的宋祁在海边看夕阳时被海浪打湿受凉了,沈洲由此得了场重感冒,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没人照看,陆以青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人已经要死不活了,赶忙抽空跑去探望他。
前往海汀县的路上路过了林港,觉得这儿很不错,又听沈洲说他以后要留在林港市生活,陆以青第二年就在林港大学投递了简历,面试通过后反而先沈洲一步租下了现在的房子。
这里离家乡足够远,离那些非议足够远,让他生出一种逃脱成功的窃喜来。许历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两人偶尔能在林港见上一面,短暂地嵌合成一个完整的家的模样。除此之外,陆以青也找到了其他乐趣,他的主要投喂对象变成了班上的同学和隔壁的沈洲和宋涸。
他在林港市过得很开心,很少回家,避免被家人戳着脊梁骨催婚,骂他不肖子。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许历在林港市定居,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虽然很艰难就是了。
上次在外地约会不知怎么被许历曾经的相亲对象给撞见了,许历的家人从相亲对象的嘴里得知他们还在一起后,上蹿下跳闹得很厉害。
当然,许历跟陆以青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仅仅只是一笔带过,所有苦难都被他压缩成片羽,他的肩膀很宽阔,用来尽可能地削减陆以青遭受的风雨。
许历唯一需要的就是坚定地握住陆以青的手,一再确认他的心意,说他答应过的,今年过年要跟自己一起回家的。
陆以青没打算退缩放弃,他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决定,是为彼此争取的最后机会,但他其实很害怕。
他已经受够了声嘶力竭地解释,受够了想尽一切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病,受够了冷眼和嗤笑,受够了旁人的窃窃私语。可他连自己的父母都搞不定,没有信心去说服信息更加闭塞的许历的家人。
但是怎么办呢,没有其他办法了。他至多可以狠下心来跟自己的父母亲人断绝联系,却不能要求许历和砸锅卖铁寄予厚望好不容易把他供养出来的父母撕破脸皮。
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爱的人甚至不属于他自己。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竭尽全力地享受临近崩塌的幸福。
直到废墟压顶,再也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两个人一边洗碗一边聊起新房的装修风格,聊温暖的卧室、明亮的阳台、宽敞的厨房、足以容纳十数人的硕大餐桌、琳琅满目的餐具……
至少聊这些的时候,心中是充满憧憬和希望的。
忙碌完家务,陆以青想起江秋月之前加他微信发给他的消息,和许历商量道:“明年我们再养只杜宾吧?我认识的朋友可以帮我们物色一只帅气威猛的。”
“好啊,”许历坐在沙发上把玩他的手指,附和道,“只要你喜欢。”
陆以青的双手经常水里来火里去的,有不少油溅过后留下的印子,算不上白皙漂亮,但是许历很喜欢,喜欢有关他的一切,喜欢他带着蒜味的指尖。
许历伸出自己的手,认真覆上去,和他五指相扣,体温从掌心相送,他轻轻收紧了。
“叫什么名字好呢?”陆以青低头思索。
“你说了算。”
看着许历注视着自己的眉眼,陆以青突然就想起之前中秋节拜托沈洲帮忙写的月饼文案,想起那句“月亮就算借太阳的光也要被你看见,就算被阴影遮挡也要给你圆”。
“就叫月亮吧。”他说。
那双眼睛笑起来,里面盈着光,映着小小的自己:“好,就叫月亮。”
就算是构建一个虚拟的梦境,他们也已经极尽所能地落实细节了,就连要养的狗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两个人望着彼此笑得跟傻子一样。
依偎着缩在沙发里,交握的两只手缓缓抬起来,顶着客厅的吊灯看它们的影子,灯光把轮廓勾得模糊而梦幻,好像是第一次,光明正大,不在阴影处小心翼翼地躲藏。
夜更深了,跨年的倒计时响起,它们上阳台观赏楼下的万家灯火,街上到处都是流动的人和车,有人在高声欢呼,喊着秒数。
“十!”
他们的手紧紧相扣。
“九!”依然相扣。
“八!”相视一笑。
“七!”缓缓靠近。
“六!”鼻尖相抵。
“五!”两唇相贴。
“四!”
摸到彼此湿润的眼角。
“三!”轻轻擦拭。
“二!”
两手依然紧扣。
“一!”仍未松开。
“新的一年到来啦!”
情绪是可以感染的,当听到人们开始欢呼雀跃,看到从广场的方向飘起无数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不断升空,陆以青也有一瞬间势不可挡的勇气,好像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希望明年今日,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了。
他靠上许历的肩膀,轻轻地想。
第40章
除了周末在火锅店的兼职,宋涸剩余一周的空闲时间全部拿来复习了。考试的最后一天,李安顺把行李直接搬到了考室门口,准备考完就走。最后一科结束后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李安顺一边低头刷手机一边跟宋涸说:“我做的那个音乐账号,你点点赞就得了,以后别评论什么‘好听、加油’之类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谁给你评论了?”宋涸感到莫名其妙,“给你点赞就不错了,你还想要评论?”
“啊?”李安顺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宋涸,比他还奇怪,“那个圈儿不是你?”
李安顺在之前创建的账号上面陆续发了四五个视频了,第一首《偏爱》的翻唱视频已经拥有两万多点赞,吸引了一千多个关注,后面几个视频点赞保持在七八百左右,评论也有好几十条,其中有个昵称叫“。”的网友发表的评论千篇一律,应该是出于好心想要鼓励他,结果实在憋不出除了“好听、加油”以外的字眼,跟个雇佣水军似的,每回都是首赞首评。
李安顺知道那是个认识的人,因为“。”是他将视频转发在朋友圈之后才开始出现的,他一直以为是宋涸,可是一想到宋涸一边翻着白眼说他“搞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一边又闷骚地发表评论说他“唱得真好听,加油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堪比人格分裂,他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结果“。”居然不是宋涸?
宋涸甚至压根就不知道他说的圈儿是啥:“什么圈儿不圈儿的?反正我没写评论。”
李安顺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指着屏幕上的昵称问他:“那这是谁?”
宋涸扫了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你直接私信问他不就得了。”
“问过了,没回我。”
宋涸不以为意:“管他是谁,有人点赞评论难道不好吗?”
“确实。”
李安顺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仍在纠结,偏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苏茜,我让她帮忙拉人点关注了……也可能是之前面基的那个街舞帅哥。”
说着,二人一道出了校门,校门口站满了推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学生,李安顺打了个车去赶高铁,搬完行李上车后摇下车窗同宋涸挥手:“明年开学见。”
宋涸应了一声,车子便一溜烟开走了。
他转身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时还没到饭点,沈洲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回房继续工作了,宋涸把堆了好几天的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洗了,给呼噜铲屎倒粮换水,然后拖完地煮饭做菜。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吃饭,沈洲突然问宋涸:“你什么时候回海汀?”
“火锅店这周末的兼职得做完,”宋涸答,“下周回。”
沈洲“哦”了一声,低下头默默往嘴里送了一根白灼芥蓝。
宋涸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问他:“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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