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间的情感也很厚重,足够轰烈,再艰难也坚定,大多不会不堪一击。
那时候认识了一位笔名叫绿洲的作者,他的第一部作品叫《梨子与夏》,李安顺起初是被他笔下的乡村夏天的气息所吸引,后来发现它的情感生涩,但足够引人共鸣。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绿洲的作品每一部他都追着看,看着他慢慢成长,李安顺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他的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他妈清水了!一点肉沫星子都没有!跟他妈寺庙的斋饭一样素!
李安顺当堂掏出手机滑到绿洲最近更新的章节,然后怒而刷了几十条评论:“作者大大!求车!!!求肉!!!”
不顾身旁宋涸疑惑的视线,他决定在课堂上重温一遍《梨子与夏》,并把期末划重点的艰巨任务交给宋涸来完成。
宋涸懒得划重点,直接拿手机拍照ppt,到时候把照片发给李安顺。
他中午回家跟沈洲吃昨晚剩下的尖椒鸡,下午还得去会议厅听两个讲座蹭学分,完了顺便去操场练习八段锦,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体育课结课就剩两周时间,宋涸就记得八段锦的前几节动作,后面的八拍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讲座上约同学开了几把黑,又由体育小组的组长带领着在操场上要死不活地乱跳一气,宋涸总算勉强记住了考试的全部动作,等组长一宣布解散,宋涸如蒙大赦,临走时又被一个女生拉住索要了微信。
加吧加吧,反正转眼也就忘了。
宋涸甩着手机出了校门,一边思考今晚要买些什么菜,一边往菜市场方向走。
沈洲说他这两天嘴里长了个口腔溃疡,看来得吃清淡点,干脆跟着陆以青最新发布的菜谱,做个酸菜老鸭汤好了。
买完菜慢悠悠地回家,经过隔壁陆以青所在的小区,刚拐过外墙栽种的绿植,宋涸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之前中秋节在陆以青家见过一次的那个叫许历的男人,此刻正环抱着陆以青,两人在小区门口相拥接吻。
傍晚的夕阳打在小区大门的金属栅栏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两人的身影拢上橙红的余晖,画面浮着虚光,看起来不太真切。
宋涸下意识蹦出一句“操”,周围正好没什么路人经过,他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很突兀。
他急忙又闪回了被绿植遮挡的阴影处,心说有完没完?今天是什么日子?男同接吻日吗?
下意识的反应结束之后,迟来的复杂心情又令宋涸有些恍然。
陆以青居然也是gay他和许历是一对吗?
怪不得当初在陆以青家看见许历总觉得哪里奇怪。
所以至少沈洲和陆以青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有。
他身边认识的人为什么都是gay啊!
第27章
那个问题并没有答案,或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洲是什么样的人,陆以青也就是什么样的人。
怪不得他年近三十还没有家室,被班上的同学问起时,陆以青只是笑笑,用“下次带什么口味的零食来堵住你的嘴”转移话题。
宋涸后知后觉地发现,陆以青的生活大部分是由食物构成的,一周固定两次视频更新,身为辅导员其实挺少在班上露面的,但一露面就犒赏大家,每天的空闲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做饭的路上。同学们一个个被他喂得服帖,喜欢围在他身边亲切地叫他“青哥”,他也乐在其中,跟大家聊天时侃侃而谈知无不言,唯独提及另一半。
“有的,”他唯一一次松口,只说,“有对象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话了,被逼急了只会转头反问挑起话题的男同学,歪头笑着听人家吹牛逼,说什么一学期没读完已经谈了三个女朋友了,他就骂人家“渣男”……诸如此类般,不算高明地为自己的对象保留神秘感。
宋涸直到那天才懂,他避而不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宋涸也难以想象,那些平时一口一个“青哥”的男生们背地里叫着李安顺“死男同”、“娘娘腔”,在知道陆以青的对象也是个男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现在再路过陆以青家小区大门口,宋涸都会放慢脚步先张望一眼,确保不会再遇上上次那种情况,才敢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周末从火锅店下班回来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宋涸踩着金秋路堆积的落叶习惯性看了眼空荡的隔壁小区,迎着冷风脚步匆匆地往家赶。
钥匙插进锁眼里顺时一转,门咔哒一声开了,呼噜兢兢业业地从温暖的猫窝里爬出来,不远万里蹭他裤脚以示欢迎。宋涸躬身换鞋顺带撸了把猫头,发觉今晚的屋子静得有些异常。
沈洲那劳命鬼不到半夜十二点是不可能放下键盘睡觉的,今晚没有那声“回来啦”也就算了,姑且算他码字正起劲儿没听见动静,可是怎么连键盘声也没有?
宋涸换上拖鞋起身拍开客厅的灯,视野亮起来的一瞬间,眼睛自动锁定沈洲的卧室门,门是开了条缝的,里面没开灯。
他把钥匙搁下,走过玄关进了客厅,才注意到桌上摆着的东西。
一块蛋糕,切开的草莓蛋糕,绵软蛋糕胚中间夹着几层果肉粒和粉色奥利奥碎,奶油上点缀着几颗撒了糖霜的鲜红草莓,宋涸走近一看,草莓下面是被割裂的果酱字迹,这一小块蛋糕上正好是“生日”二字。生日?
宋涸心想,谁的生日?
转念又一想,这家里除了沈洲还能有谁?
他走到沈洲的卧室门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好么,扑面而来的一股酒气。
宋涸摁开卧室的灯,就见沈洲醉醺醺地侧身躺在床上酣睡,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礼盒已经拆开来,里面是只价格昂贵的颈部按摩仪。
桌面上还有张手写卡片,宋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行字:
“又老了一岁啊,忙工作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哟——陆以青”。
所以今天真的是沈洲的生日?
被蒙在鼓里的宋涸拿过手机就开始给陆以青打电话,也不管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人家,摁亮手机屏幕的同时还下意识看了眼日期,11月19日。
陆以青正忙着在家里剪视频,接电话接得很快,问他:“下班了?”
宋涸开门见山道:“怎么回事?”
陆以青知道他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指的是什么,答他说:“今天是沈洲二十九岁生日啊,我本来想找他聚个餐的,但他说自己不过生日,又说你还要上班,就没告诉你。”
宋涸心里有些不爽,但这份不爽没什么恰当的由头,忙兼职要挣钱是他自己常常挂在嘴边的,沈洲无非是带了点过分聪明的自知之明。
陆以青见他半天不说话,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
“我俩一高兴就喝了点酒,沈洲好像又醉了,我把他送回卧室才走的,难不成你回来时他又撒酒疯了?”
宋涸看了眼床上的沈洲,那家伙正侧身背对着自己,只从被子里露出乱糟糟毛茸茸的后脑勺。
“没有,”宋涸说,“没什么事了,挂了。”
挂断电话,沈洲正好翻了个身转过来了,像是被他的说话声吵到了一样,眉头皱着,右边眉毛上估计被人抹了蛋糕,居然还有一点残留的奶油。
“操……”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动作,宋涸从桌上抽了张纸俯身给他擦干净,嘴里骂道:“能不能爱点干净啊?……被子脏了还不是我来洗。”
睡着的沈洲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宋涸擦完他眉毛上的奶油,直起身板又盯着他看,想起之前国庆节喝醉那一出,自己明明让他不要再喝酒,他也明明点头答应了,结果转眼又忘得一干二净。
这人真是不靠谱,某些时候比自己还虎,宋涸常常忘了他已经二十好几了,他自己也没有一点三十而立的自觉。
他的头发好蓬松,乱糟糟的,跟个刺猬似的,好像又长长了一点,该剪头发了。
他的双眉很浓密,但颜色有些淡,可能是眉毛太纤细了,跟他的人一样素净、不抓眼,但仔细一看,发觉形状还挺好看的。
他的眼睛闭起来原来是这副模样,两弯柔和的弧线,眼角挺开的,睁开时没什么存在感,但闭上时就显得眼型有些长,眼尾微微上扬着。
以及平凡的鼻子、普通的嘴巴、紧窄的下颌角,凑起来一张不算精致的脸蛋,寡淡,有时又觉得净秀,但无论如何,看起来比他的性格柔和一些。
“好像长了点肉……”
宋涸细细看了一圈,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颊,是软乎的,确实比之前嶙峋枯瘦的模样胖了一点点。
手上没注意力道,把人掐疼了,沈洲皱着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偏过头躲开他的手,视线在天花板上迷离了一会儿,四处游移着找准头,最终迟钝地落到宋涸身上。
宋涸知道他这副模样就是喝醉了,脑回路不一定正常,也不怕这举动被他看在眼里是否会觉得怪异,慢悠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居高临下瞪着他——为什么瞪?不知道,反正瞪就对了。
沈洲混乱的脑子理毛线团似的绕了好半天,东倒西歪地处理着视觉神经传递来的信息,然后开了口:“宋……”
宋涸几乎是一下子就扑上去捂住他的嘴,骂骂咧咧道:“宋宋宋……宋你奶奶个腿!老子都要被你整出ptsd了!”
捂嘴的动作太过突然,没找准角度,把人鼻孔也堵住了,沈洲挣扎着给了他一拳,力道不重,但轻而易举把宋涸推开了。
“宋涸!”沈洲终于恢复了呼吸,人也清醒了不少,坐起身瞪大眼睛吼他,“你他妈至于吗?这么恨我?”
宋涸气笑了:“真要杀你就在你饭里下毒,你早死千八百遍了。”
沈洲劫后余生似的大喘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又觉得头疼发困了。他抬手指了指客厅,抱怨道:“刚想说给你留了块蛋糕,叫你别忘了吃,好家伙差点没捂死我。”
说完一翻身,掀被子又背对着宋涸躺回去了。
宋涸凑上去问他:“今天你生日?”
沈洲懒洋洋地应一声,很快就又睡着了。
宋涸仍没走,对他上一句话稍加思索,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那声半途而废的“宋”说不定还真是他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回醉酒没发癫把他给认成宋祁了?
看来还是不够醉啊。
被迫假扮成宋祁的那些时刻,宋涸好像能洞察他的心思、知悉他的不甘。
看他彻底安静,红着眼眶,会忍不住揣测那三年以外、自己不曾参与的更久远的过去。
宋祁的好雁过无痕,他本人基本不会拿来放在心上的,所以无论之前怎么讨得沈洲的欢心,都只是善心作祟,不掺杂任何情感。
似乎颇具神性,但神爱众生,难爱个人。
身为宋祁唯一的儿子,都妄想分得他更多视线,更遑论沈洲呢?
宋涸莫名又想起李安顺当初说的话来——没得选,所以更痛苦。
那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因为他从未喜欢过自己不想喜欢的人,从未想过风吹落叶是因为不得不落、繁花盛开不一定是它自己想开。
难得安静的夜晚放大了沈洲的呼吸声,宋涸盯着沈洲的背影,看他隆起的被褥宛如一座即将夷为平地的枯竭小山,喃喃自语似的,将心中的疑问念出了声:“喂,你也……痛苦吗?”
这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沈洲即便醒着也捕捉不到任何风声,何况他醉着,还睡着。
注定得不到回答的宋涸转身走出卧室,去往客厅,拿过那块蛋糕坐在沙发上慢慢吃。
香甜的草莓、绵密的奶油、松软的蛋糕……是好吃的。
可惜宋涸不太喜欢吃甜食。
他随宋祁,爱吃肉类和海鲜,家里只有徐一玲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家附近某家老牌甜品店的草莓小蛋糕。宋祁时不时就会买一些回家,小时候的宋涸吃多了有些腻,印象里宋祁有个学生倒是很喜欢。
宋祁偶尔会带学生回家吃饭,宋涸习以为常。大多数学生拘谨局促,面对老师始终不自在,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只有那个人高兴得跟中了百万彩票似的,不住地说好吃,饭也好吃菜也好吃,草莓小蛋糕像从来没吃过一样,宝贝似的舍不得大口咬。
当时的宋涸才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也不记事儿,只记得自己十分嫌弃他,嫌弃他破洞的衣服和开胶的鞋,嫌弃他溢于言表的窘迫和羡慕。
嫌弃他那,明显低人一等的人生。
想着想着,宋涸嚼着草莓觉得有些好笑。
风水轮流转,当初比那人优渥的东西现如今都被上天收回去了,曾经嗤之以鼻的苦头,他也已经尝到了一些。
第28章
生日没什么特别的,对沈洲来说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什么蛋糕啊礼物啊,小时候难免会心生渴望,长大以后就不会了。
有价值的日子才值得被纪念,他的出生没什么意义,只是这世界上多了一个人活着而已。
距离二十九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一周,除了知道自己又老一岁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地球还是照样转。
他唯一举足轻重的存在,大概只是小说世界里翻手云覆手雨的创世者,可即便当了神也有诸多无奈,故事的结局有时也并非他想当然。
照例从晨光熹微码字码到日头西落,周而复始的久坐令他落下了一身毛病,腱鞘炎、腰肌劳损、肩颈酸痛……陆以青送来的按摩仪价值不菲,舒适温热,让他尝到点濒临解脱的痛快。
感觉全身都要融化了似的,以脖子为分割点,脑袋和身子分了家,灵魂已经出走。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是机器运转的细微嗡嗡声,节能小夜灯的光线恰到好处,映照一切又不至于刺眼。面前的电脑荧幕发出护眼模式下的幽幽绿光。外接键盘的亮度也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光源都很柔和,将他包围其中,致使他完全放松后的视野里包裹着一层杂糅的、平缓的朦胧滤镜,就像模糊的梦境一样。
他工作间隙唯一的乐趣就是观赏房间的天花板,有时候搬家搬得很频繁,即便忘了之前租住的客厅长什么模样,也不会忘了那些形色各异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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