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干涸绿洲(近代现代)——浮吞

时间:2024-09-18 07:35:47  作者:浮吞
  陆以青笑笑:“没事,已经安排好了。”
  回头,发现路边的杜宾已经被主人牵走了,就剩些树影幢幢在地上晃。
  公园的小路上有不少夜跑的人,他们原本吃完饭去商业街逛了一圈,回酒店时路过这个小公园,就顺道过来坐一坐,然后遇见了遛狗的人,牵的是一条少见的威风凛凛的杜宾。
  曾几何时的幻想被唤醒,陆以青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征得主人许可,拉着许历凑上去战战兢兢地撸了一把,结果狗子很乖,甚至还开心地摇尾巴,陆以青逐渐放开来,捏捏它健硕紧实的前腿肌肉,笑得很开心。
  没想到两通电话结束,再转头,人和狗都已经走远了。
  美好总是一触即破,需要时刻胆战心惊,比如这次为期五天的短暂约会,像是偷来的一样,必须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不能有片刻放松。
  他们又坐回了长椅,交叠的手藏在紧挨着的背后,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心存怀疑,怕被戳穿后得到鄙夷厌恶的目光。
  一路都是这样走下来的,这条关乎自尊、甚至于被上升到人格与三观的神经,曾被他们最亲近的家人反复拉扯,现在已经变得无比敏感,极易绷断。
  陆以青知道他们不可能这样藏一辈子、躲一辈子,但也没办法。
  像摘取一朵悬崖上的花,他们好不容易攀到了半山腰,筋疲力竭进退两难之际,知道没有体力更没有捷径去够头顶的花了,却也不想放下绳索退回安全区,因为舍不得身下已经踏过的万丈深渊。
  就这么吊在半空中耗着,等待着某天绳索突然绷断,被迫得到一个明知是最坏的结果。
  他们屏气凝神,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小公园挺安静的,没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开着DJ舞曲蹦跶,人也比较少,偶尔匆匆路过两个,很快又离开。
  眼前的草坪看起来枯黄一片,秋已渐深了,万物要更新,死后才重生。
  “走吧,”陆以青对许历说,“回去吧。”
  起身时五指撤出许历的掌心,尝到被包裹的温暖后愈发觉得秋风萧瑟,天气越来越冷,他把手抄进衣兜,往酒店方向走。
  他们今晚吃的是西餐,牛排和意面,价格昂贵,味道很不错,现在嘴里仍有些回味。
  但陆以青其实更想和许历结伴买菜,再亲手做饭一起吃。以往待在一起时最常做的就是这些事,会觉得时间漫长而温馨,不至于无聊到要靠逛街来打发时间。
  如果待在许历身边,却不能亲手为他做一顿饭,陆以青会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无论如何都不够圆满。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做饭,并习惯于借此来维系身边的感情。
  因为哥哥太优秀了,学习过于拔尖,大学保送,公费留学,相形见绌之下显得他中等偏上的成绩差强人意。不过幸好跟妈妈学会了做饭,且天赋异禀,有了点为人称道的优点,年夜饭的团圆桌上被家人提及时才不至于寥寥几句一笔带过——至少饭桌上的菜都是他掌勺,吃人嘴短,亲戚们多少会惦念他两句。
  爸爸喜欢吃自己亲手腌制配菜的酸菜鱼、妈妈喜欢吃熬得软烂的莲藕排骨汤、哥哥不挑食,但口味清淡、许历喜欢酸一点的番茄牛腩,沈洲喜欢吃绵软细腻的草莓蛋糕,班上的学生大多数嚷着要吃烘干牛肉和泡椒凤爪……
  他会下意识记住这些,且乐于投喂,觉得自己有在被需要。
  所以他忐忑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不能为许厉挑选最新鲜的食材、不能给他做他想吃的饭菜、不能为他把佐料调配到最切合的口味……好像可有可无。
  幸而许历用行动一再纠正他的想法,告诉他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不在乎他会不会做饭、不在乎他做的饭好不好吃,只在乎他切菜时割伤的手指和他在厨房站久了酸疼的腰。
  “心情不好吗?”
  许历拨开他被风吹乱的额发,看着他露出的眼睛,轻声说:“抱歉,今天是不是有点无聊?明天我们去游乐场吗?”
  陆以青也能察觉到许历的局促,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总觉得亏欠对方。
  “游乐场是他们年轻人去的,”陆以青朝他笑,“我们老啦。”
  “不老。”
  许历神情专注,眼神真挚,看他无数遍都没看够似的,又固执地说了一遍:“你不老。”
  他不会瞅准时机说什么“你很好看”、“你在我心里始终年轻”一类的讨喜话,骨子里还是他们老家那一带的淳朴与敦厚,嘴有点笨,爱你时是用心爱、不是用花言巧语或者别的什么。
  陆以青总喜欢逗他:“可是你老啦。”
  许历当了真,脚步顿了顿,摸了摸眼角,明知没有皱纹,仍面露懊恼:“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抗老吗?我要买点护肤品吗?你有推荐吗?”
  陆以青知道他从来不在意外貌的,只是想讨自己欢心而已。
  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被爱,好像之前的二十来年都得到了安慰,知道在许历这里,自己就算不做饭也可以被在意着。
  陆以青笑容放大,想亲他一口,但忍住了,只说:“人总会老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许历不经逗,喜欢红耳根。
  他也露出些许腼腆的笑容,唯一擅长的情话就是跟在陆以青的情话后面接一句:“我也是。”
  这么多年了,他说过无数次“我也是”。
  “喜欢你。”
  “我也是。”
  “想你啦。”
  “我也是。”
  “最爱你了。”
  “我也是。”
  “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也是。”……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些时刻就好了,停留在彼此爱意正浓、又能得到回应的时刻。
  陆以青情愿只活这些瞬间,超脱世外,风雨都绕过。
  可是时间是往前走的,而幸福是用来打破的。
  约会的最后一天,许历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偶遇国庆回老家时被父母逼着相亲的对象。
  ——在他和陆以青趁着人群熙攘悄悄牵手的大街上。
  那是个事业有成的漂亮女人,在老家当地小有名气,被父母认为是最佳的儿媳人选。
  当初他以“自己配不上”的理由拒绝了,而此刻,她窥视到了自己极力隐藏的真正秘密。
  许历与她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在松开陆以青的手冲上去解释并请求她不要告诉父母,以及装作不认识、任人流涌动只需牢牢攥紧陆以青的手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绳索迟早会绷断的,在坠落以前,要轰轰烈烈、光明正大地牵一次爱人的手。
  于是他心一横,喊了一声陆以青的名字,等他抬眼望过来,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对方。
  人群投来纷乱的视线,大多饱含鄙夷,如同零散的雨点浇湿他们周身,但其中也有一小片并不夹杂恶意,努力挤开乌云散播下一点柔和而包容的阳光。
  陆以青被他吻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就要躲闪,回避的一瞬间却突然顿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以前是在幸福中忐忑,这回是在忐忑中幸福。
  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们也勉强知足。
  偷来的约会时光消耗殆尽,许历把陆以青送回了林港,在他的小区门口,傍晚的夕阳映红金秋路的银杏叶时,二人相拥着又落下一吻。
  陆以青耳尖地听见一声惊诧的“操”,声音有点耳熟,循声望去又没看见人,但他现在不想再在意这些了,松开许历的怀抱后笑着跟他告别。
  转身离开时被许历拉住手,听见他问:“今年春节……跟我回家好吗?”
  陆以青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被握在掌心的手立刻就条件反射般渗出汗珠来,他仔仔细细凝望许历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疲惫和坚定。
  他点了点头,说:“好。”
  如同以往他要他等他一样,他永远都会回答,好。
 
 
第26章 
  自上次见义勇为帮了把李安顺以后,李安顺就缠上来要跟宋涸称兄道弟哥俩好了。
  他说自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记仇,也记恩,宋涸的值日、后排占座、课堂作业等等,李安顺统统主动提出要帮忙,宋涸喜闻乐见,也就由着他了。
  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们一脸懵逼,觉得二人开学时那不对付的架势水火不容,现在怎么又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了似的?简直莫名其妙。
  李安顺果真记仇,当初敢在课堂上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跟宋涸叫板,现在挨了顿揍还嚷嚷着要去职业学院找那寸头报仇,非得让他进局子里蹲几天甚至被学校开除不可。
  然而这事儿终究没做成。
  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五天,两节早课的课间,众人在教室里占了座等待上课铃响的时候,成执特地来找李安顺,替那寸头求情来了。
  李安顺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散,嘴角的伤口说话时扯着疼,原本还惊喜交加地问成执来找自己干嘛,在听到对方说出口的话时,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几抽。
  成执垂着眼睛说:“他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来替他恕罪,你放他一马,可以吗?”
  李安顺觉得身上的伤口愈发疼了,被踹得红肿一片的小腿跟火烧火燎似的,让他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感到悲苦和难堪的同时,心里升起一种浓烈的羡慕来。
  以前他犯过许多错,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犯了错,但他成了人人谴责的罪人,被套上无形的镣铐严刑拷打着生活,那时候为什么没人给他撑腰、为他恕罪呢?
  被爱、被关心的形式难道不是剪掉他心爱的长发、踢翻他整洁的课桌、打翻他吃饭的碗筷吗?
  原来冠以关心的名义对别人好时,也可以不沾惹任何撕心裂肺的疼痛。好羡慕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这样才能攒够力气笑出声来。
  成执听见他短促的笑声,低垂的眉眼微微抬起来一些,将他脸上的伤口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于心不忍似的,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李安顺倚在了教室后门的门框上,将全身的重量托付在身下冷冰冰的坚硬金属之上,像个上位者一样抱起了双臂审视成执。
  周遭的哄闹和八卦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梭巡,这感觉像斩首示众,当着所有不相干的人的面挖心剖肝,供人耻笑。
  李安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剩什么脸面可以丢。
  他想,既然成执不让他好过,他也要让他遭一遭罪。
  他放下扬起的嘴角,语气里却还有些嘲弄的笑意:“你亲我一口,我就既往不咎放他一马。”
  这句话一出,身后传来一阵阵小声的惊呼,比别人知道更多内情的宋涸也盯着这边看,他觉得这场面有趣极了,自己也好奇这两人究竟要如何收场。
  听清李安顺的话后,成执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眼前这人嘴角有伤,双唇没什么血色,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总是含着永不磨灭的笑意,此刻却是冰冷的。
  被人缠了这么多天,成执今天好像是头一回仔细看他的脸,虽然布满了淤青和伤痕,五官却仍是清晰明朗的。他的双眼真的很柔和,即便此刻带着戏谑和怒意,也还是水光潋滟的,像一小片盈着细碎阳光的湖泊。
  他也真的很瘦,何况此刻又遍体鳞伤,跟树梢上挂着的被秋风摧残的枯叶一样摇摇欲坠。之前看他抱着吉他在操场上唱歌时就有一种感觉,觉得他随时随地都像在硬撑,惹人同情的同时又觉得他身上有无限的勇气和坚韧,好像不堪一击,又好像什么都击不垮他。
  成执比他高出不少,挨近他需要俯下身低下头,嘴唇相贴时那渺茫的触感竟掀起天崩地裂般的心惊肉跳,两片嵌合的软肉在身后爆发的喧闹中各自一颤。
  “操……”宋涸看好戏看得正起劲,此刻的感觉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大只苍蝇进嘴里,一边急忙撤走视线,一边暗暗骂道,“……辣眼睛。”
  好在那吻只存在了短暂的一瞬间,宋涸试探着再看去时,只看到了李安顺倚在门框上僵硬的背影。
  而成执像个上交了作业等待老师批改评语的学生,脊背挺直,气势却畏缩,安静地站在李安顺面前等着他发落。
  就在上课铃响的同一时间,李安顺站直了身子,没什么情绪地对成执说:“我说到做到,你走吧。”
  眼看着李安顺转身,穿过周遭或八卦或鄙夷的目光,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面不改色地坐在了自己身边,宋涸忍不住蹦出一句:“牛逼。”
  授课老师姗姗来迟,后排趴着睡觉的同学嫌风吹得太冷,把后门啪地一声关上,世界总算清净了。
  至于门外的成执,也许又站了一会儿,也许早就走了。
  宋涸不懂李安顺是怎么想的,他面上还是一贯认真听课的模样,实际走神走得连手中的笔掉了都不知道。
  按宋涸以往那半吊子的恋爱经验来看,按理说人主动亲吻了就代表离追到手不远了,可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高兴。
  “哎,”他撞了撞李安顺,问他说,“你真的打算放过那个寸头了?”
  李安顺回过神,捡起地上的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人成执亲也亲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李安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斜着眼睛瞅他:“你们直男情商都这么低吗?”
  宋涸“呵呵”一声,似笑非笑:“要是真的没一点儿感觉,我反正是死活下不去嘴的,再威胁也没用。”
  李安顺开学时就曾因为宋涸的不开窍挨了一拳,自然不会再信任他这种低情商傻叉的话,于是扁着嘴摇摇头,轻声说:“我打算放弃了。”
  “放弃什么?”
  “放弃追他了。”
  宋涸挑挑眉,没说什么。
  他不做评价,劝一个男人不要放弃喜欢另一个男人这种话他可说不出口。
  他早恋时追女生就那样,爱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拉倒。
  他一度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的做派很洒脱,但李安顺显然没这种度量。
  ——李安顺现在很难过。
  他一难过就喜欢看小说排遣,靠虚拟人物的各色人生来麻痹自己、逃脱现实。以前觉得自己的取向还真是异类中的异类,前男友脱口而出的喜欢比他想象中还要脆弱。后来发现有种小说类型叫耽美,里面的主角跟他一样喜欢男生,大段大段的文字一再宽慰他,这并不可耻,爱情的模样无关性别。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